齊家兄妹對這位孟主任說的話基本不太相信。
譚金浩在蘇州囂張跋扈了那麼多年,從來沒有人能拿他怎麼樣。
當初國軍在的時候,他竭力討好國軍長官。
國軍走了,日本人來了。
他又搖身一變,成了日本人的走狗。
他人多槍多,還有日本人幫他撐腰,誰能拿他怎麼樣?
再說了,孟主任的本事就算再大,對蘇州也是人生地疏的。
耽擱兩天就能除掉譚金浩?
誰信啊?
可當着孟主任的面也不好說出這樣的話。
孟紹原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
他也不多說:“你們知不知道譚金浩的生活規律?”
“知道。”齊德烽立刻回答道:“爲了對付這個漢奸,我們一直都在跟蹤他,只是實在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每天上午7點30,他會準時到‘慶豐樓’去吃那裡的饅頭。半個小時。8點時候準時離開,之後,他會去日本人那裡彙報情況聽取指示。
11點,他會到‘香盛閣’,這也是老字號了,生意特別的好,可那裡總會幫他留位置,他吃到12點離開。12點15他會到‘申德泉’泡澡,然後小睡一會,大約2點的時候離開,2點30,他將去‘江天茶館’喝茶聽評彈,大致生活規律就是如此。”
“這傢伙,倒蠻懂得享受的。”孟紹原冷哼一聲。
“孟主任,雖然我們知道他的行動規律,可也不好動手啊。”齊德烽特別提醒了一下:“他身邊至少帶着十二個保鏢,即便他洗澡的時候,保鏢也都帶着武器,而且這人特別的霸道,他一出現池子裡就必須清場,等到他洗好了別人才能再洗。”
“那是怕死的表現。”孟紹原笑了一下:“越是漢奸,越是怕死。越是怕死,越會把自己保護得嚴嚴實實的。可越是這樣,我們就越有機會。”
齊家兄妹完全就聽糊塗了。
他們早就想刺殺譚金浩了,可是在如此嚴密防護下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機會!
“孟主任。”齊德烽小心地說道:“要不要您下一道手令,把嶽鎮川調進蘇州。”
“做什麼?”
“刺殺譚金浩肯定需要人手,我們就這幾個人。”
“要那麼大動干戈的做什麼?”孟紹原笑了笑:“殺人,不能光憑武力,要用的是這個!”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樣吧,你幫我找幾個精細的人,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齊雪貞是女孩子,膽子也大:“孟主任,你準備怎麼做?”
“很簡單。”孟紹原也沒準備隱瞞什麼:“你誘騙我上鉤,用的是強迫記憶法,巧了,我正好用的也是這個辦法,不過,比你的要稍稍高深複雜一些。”
齊雪貞還是不太明白。
強迫記憶法,怎麼就能夠幹掉譚金浩了?
孟紹原伸了一個懶腰:“成了,你們負責找人,明天就行動,旅館我是去不成的了,齊德烽,在這找個地方讓我和我的部下好好的休息一晚上。” щщщ•tt kan•¢ ○
“是,孟主任。”
……
清晨的陽光鋪灑在院子裡。
這院子以前的主人桑老爺挺有錢的。
孟紹原坐在院子裡一邊吃着早飯一邊想道。
“孟主任。”
齊德烽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您要的人已經全部到位。”
“好。”孟紹原吃了一口鹹菜:“你們相信魔法嗎?”
“魔法?”
齊家兄妹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世上,有的時候真的是有魔法的。”
孟紹原的笑帶着一絲神秘:“今天,我就會讓你們親眼目睹什麼是魔法。”
看到齊家兄妹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孟紹原也不多說什麼:“來吧,一起吃早飯,吃完,咱們看好戲去!”
……
上午,7點30,慶豐樓。
慶豐樓的肉饅頭,在蘇州城裡可是獨一份的。弄上兩個饅頭,配上一碗清粥,再弄上幾疊小菜,一頓早飯吃的不知道有多美。
譚金浩是這裡的常客。
要是一天不吃到慶豐樓的饅頭,他總覺得好像少了一點什麼。
蘇州淪陷的那段時候,慶豐樓也關門了,把個譚金浩急的和什麼似的,整天坐臥不安。
後來好不容易等到蘇州的局勢略略緩和,譚金浩便派人到處尋找,終於找到了慶豐樓的老闆,強迫着他開張了。
走進慶豐樓,掌櫃的立刻親自迎了出來。
老位置。
譚金浩一坐下來,也不用吩咐,掌櫃的和夥計都知道他要吃什麼。
“慶大。”
“老闆。”
“你今天怎麼有點心不在焉的?”
“啊,是嗎?”徐慶大趕緊回答道:“可能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吧?”
“以後少玩點女人,身子骨要緊,咱們的好日子長着呢。”
“是,是,老闆。”
肉饅頭、清粥、小菜全部上來了。
譚金浩拿起一個肉饅頭,小口吃着,仔細品味。
相隔着幾張桌子那的一桌,兩個客人一邊吃着一邊聊天,聲音還挺大的:
“蘇州城內,殺的是血流成河啊……”
徐慶大的眼睛快速的眨了幾下。
“這幫無知賤民。”譚金浩冷哼一聲:“不就是皇軍佔領蘇州的時候,殺了幾個人而已,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可那桌的聲音還在傳來:
“蘇州城內,殺人……慘啊……”
……
“譚金浩吃好早飯,離開了慶豐樓,往日本人那裡去了。”
“知道了,先去吧。”孟紹原看了一下時間:“11點,香盛閣?我先去化妝一下,一會咱們去香盛閣。”
“孟主任,嶽鎮川來了,在門外等着呢。”
“他來了?正好,讓他陪着我一起看戲。”
孟紹原站起身來:“我先化妝去,一會見。”
……
11點,香盛閣。
蘇州城裡的老字號多,誕生於清朝咸豐年間的香盛閣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譚金浩祖祖輩輩都是蘇州人,蘇州哪裡的東西好吃,他是一清二楚,再加上他是個饕鬄,就好吃的。
也正因爲如此,香盛閣也是他每天必來之地。
還是和在慶豐樓一樣,他在這裡是有老位置的。
一坐定,他自己和徐慶大一桌,其他的保鏢在邊上一桌。
正吃到一半,酒樓裡進來了兩個賣場的父女。
譚金浩一看,那十幾歲的小女孩有幾分姿色,頓時色心打動。
“慶大,把他們叫過來,我要聽他們唱的。”
“是。”
徐慶大趕緊站起,把父女倆招呼過來:“這可是譚老闆,好好唱,唱好了,重重有賞!”
“是,是。”
父親哪裡敢怠慢,趕緊拉起了二胡。
小女孩一開口,唱的是:
“你看那大明亡後,蘇州城內,被滿人殺的是血流成河……”
徐慶大眼神驟然變得迷茫起來,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起初,譚金浩還覺得這小姑娘嗓子不錯,可隨即便是越聽越不是滋味。
說的是滿人屠殺蘇州,可怎麼聽着,在那含沙射影罵日本人屠殺呢?
“蘇州城內,百姓奔亡,刀鋒指處屍骨累累……”
“夠了。”
譚金浩實在忍無可忍,一拍桌子:“慶大……慶大!”
“啊,在!”
連叫兩聲,徐慶大這才如夢初醒。
“把他們給我轟了出去!”
譚金浩一指那對婦女。
“是,是。”
徐慶大趕緊站起,對着父親就是一腳:“滾,滾!”
說完,轉過身來:“老闆,吃完了還去洗澡嗎?被這對東西敗壞了您的興致了。”
“去,怎麼不去?”
譚金浩冷笑一聲:“我能和一些下賤的人一般見識?這要是一天不泡個澡,渾身都不對勁啊。”
……
“孟……祝老闆,您這到底在唱的哪齣戲啊?”
聽說孟主任到了蘇州,嶽鎮川一聽可就急了,這蘇州雖然表面上太平,可到底還是被日本人佔領了。一旦孟主任有個三長兩短的,這責任誰承擔得起啊?
嶽鎮川急急的就趕了過來。
可居然被帶着一起來吃飯?
剛纔,譚金浩就在那裡,依着嶽鎮川的性子,當場就要動手了。可再看看孟主任?
只顧自己喝酒吃菜。
完全沒有任何動手的意思。
“我唱的哪齣戲?拖刀計?不對,我都不知道唱的是哪齣戲了。”
孟紹原笑嘻嘻的居然還開起了玩笑。
嶽鎮川哭笑不得:“祝老闆,乾脆,我現在就追出去,直接把他譚金浩幹掉不就完了?”
“你說的倒簡單。”
孟紹原瞪了他一眼:“不說他身邊那麼多保鏢,對了,你上次伏擊,也沒幹掉他吧,是不是啊?”
嶽鎮川臉上一紅。
“再說了,你和蘇州城裡的日本人有協議,啊,這筆賬慢慢的和你算。既然有協議了,咱們就得遵守協議,哪裡能在蘇州城裡隨隨便便的殺人啊?”
孟紹原的這幾句話,讓嶽鎮川越聽越是糊塗了。
這可不是他印象中孟主任的性格啊?
他都尚且如此,一邊的齊家兄妹更是迷茫。
到底想做什麼啊?
讓人在慶豐樓裡喝酒說話。
接着又給錢讓那對賣唱的父女,唱了那麼的一齣戲?
一點頭緒也都沒有。
“來啊,喝酒啊,吃菜啊。”
孟紹原好像個主人似的一迭聲招呼着:“都吃飽喝足了啊,一會下午我還要請你們聽評彈去。”
嶽鎮川實在是無語了。
這位孟大主任每次進行的那些計劃,都讓自己是一點頭腦也都摸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