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徐思邈不由分說又拉着吳易說了半晌的閒話,等到吳易和林智從徐府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星辰遍佈的後半夜了。
可即便如此……
吳易和林智剛剛邁出徐府的大門,立刻就有兩道黑影遁空而走。
“那兩道黑影應該不是人類,只是靈寶產生的幻影!”吳易攔住了想要追擊上去的林智說道:“我易容了,他應該認不得我,不過我們已經暴露了,回去吧!”
就在吳易和林智分散開來,消失在街道盡頭的瞬間,一道黑影已是驀地出現在了高處的房頂上。
那人面孔凹陷進去一塊,額頭卻是凸出來一塊,竟赫然是一名變異者,只見兩頭人形的怪猿快步竄了回來,“吱吱吱”地對着他說着些什麼。
“嗚,這件事情得趕緊告訴大公子才行!”那變異者嘀咕了一聲,驟然張開嘴來,將那兩頭怪猿吞回了肚子裡,身影敏捷如猿猴一般飛竄了出去,向着石家的方向掠去!
兩人又走了一刻鐘的時間,已是穿過了中坊,來到了下坊。
如果有人在下半夜行走在下坊,如果這是一個老弱病殘,那會有很多潛伏在黑暗中的人撲上來,奪走他們僅有的食物,並把他們變成食物;如果這是一個守軍,是一個變異者,或者是一個武者,那麼會有很多的人從黑暗中走出來,對着他們承諾願意爲他們去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無論是要他們付出自己的或者靈魂,而代價可能只是一點小小的糧食!
糧食,是整個下坊最叫人瘋狂的東西!
當吳易和林智走在下坊的街道時,到處可以看到燒着篝火,露天取火的人,但是這些人燒的卻不是柴禾,而是清一色,一根根森白的,或是漆黑的骨頭。
而且上面的肉都已經被剔得乾乾淨淨了。
遠遠的過道上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哭聲,以及孩子斷斷續續孩子的聲,那聲音就好像揪心的音樂一般,在“咚”地一聲悶響後戛然而止。
吳易清晰得聽到一個男人聲音說道:“昨天你們吃了我們的孩子,今天該我們吃你們的孩子了!”
那聲音在夜風之中無比的清晰,卻是讓吳易這樣前世都經歷過末世的人都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易子而食,已經到這樣的地步了嗎?
如果你生活在上坊,你會覺得整個世界與末世之前,其實並沒有多少的變化,只不過靈石變成了緊俏的商品和一般等價物而已;如果你生活在中坊,你會覺得競爭激烈,日子難過;但如果你生活在下坊,則每天都是過着生不如死,人間地獄的生活!
想到這裡,吳易嘆息一聲,卻是跟着林智來到了他的房門前,林智取出一塊自己的木牌,打開了門上簡陋的法陣,推開門,將吳易迎了進去。
兩人也沒有多說什麼,吳易和林智縮在一張牀上,沉沉睡了過去。
吳易已經不記得末世開始以來,自己已經多久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了。
不是被妖獸追殺,就是被人追殺,不是身陷險境,就是被困絕境,沒有哪一次睡眠像今天這樣踏實,即便他的身上蓋着的輩子透着一股濃濃的黴味。
當吳易一覺醒來的時候,已是到了正午時分了。
吳易慢慢地牀上爬了起來,輕輕在自己的臉上捏了捏笑道:“真是的,一個不小心就睡過頭了。”
等到他走下牀,只見房間的桌上放着一小碗已經涼透了的青草粥,那種讓吳易一看就沒有食慾的食物。
吳易看了看那碗粥,最終還是捏着鼻子全部喝了下去,隨後趕緊從須彌空間裡掏出幾個肉餡饅頭大口地吞嚥了起來。
末了還放了三個肉餡饅頭在那隻碗裡,從昨天吳易在漢陽城裡的觀察,這三隻肉饅頭的價值至少相當於三十顆下品靈石了。
林智是萬萬捨不得買了自己吃的……
他站起身來,端起那一隻盛着肉餡饅頭的破瓷碗躡手躡腳地走進了林貞的房間,看到小美女似乎剛剛睡過去,嘴上的血跡幹了還沒有多少時間,他便將瓷碗放在了她的枕邊,自己合上門出去了。
吳易推門出去,路上也不多做逗留,直接就朝着上坊走去。
他雖然睡過頭了,但卻沒有誤事,因爲旭日齋總是將拍賣會定在下午,這已是百年來不成文的規定了,因爲沒人願意一大清早地起來去參加一個大把花自己錢的活動。
所以吳易只要在未時之前到旭日齋就可以了。
在此之前,他要做的就是去上坊把炎語晗給約出來。
這次吳易來到上坊時,幾個看門的弟子雖然已經換了一批,但明顯已經眼乖了很多,做出一副任由吳易自由出入的模樣。
但吳易卻腳步在上坊的門前就停住了,他取出那枚傳音石耳墜低聲道:“我到了,上坊門口見!”
吳易說完之後,那枚傳音石耳墜微微一亮,隨即又暗淡了下來。
他便倚着上坊門前的一棵不知名的大樹等了起來。
他等了一會,卻遲遲不見炎語晗從上坊裡出來,又等了一會,吳易這一下也有點心急了。
“怎麼了?昨天跟我鬧脾氣,今天放我鴿子?”
就在吳易忍不住在心裡嘀咕的時候……
“你看哪裡呢?”,就在這個時候,吳易聽到有一個甜潤的聲音在後面喊自己。
“這時候纔出來?”吳易微微皺眉,一回過頭,就看到炎語晗在自己的身後不遠處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而吳易只是一眼之下,就是差點直接看呆了。
今天的炎語晗沒有穿她那一身離火殿標誌性的逆火長裙,而是穿的是一襲白色的法袍。典雅素淨的白色法袍下,炎語晗的胸口微微隆起,彷彿掩映的遠處的雪山。
這法袍是東域女子中最爲流行的款式,就好像南域的女子多喜歡穿裙子一樣。
而法袍的特點是,胸口雙襟開得有些略低,顯出了一抹雪白的深溝,一條綠色寶石項鍊的一顆銀白色的墜子正好垂在這條深溝中間,更加顯得肌膚的晶瑩如雪。長袍是收腰的,從腰而下收起了一個異常完美的弧度,長袍及地,曳曳而行,彷彿一條長長的魚尾。
如果說之前穿着逆火長裙的炎語晗給人的感覺是一團隨時都在燃燒的烈火,現在的炎語晗就像是畫卷中走出來的一條美人魚。
不光是吳易,就連周圍的很多的武者,乃至那看守上坊的弟子,眼睛都有點直了,直接黏在炎語晗的身上扯不開來了。
很多修士都恨不得自己可以變成炎語晗胸口帶着的那條綠色寶石項鍊似的。
吳易那有些發呆的異樣目光,頓時讓炎語晗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緋紅,不過她的眼裡卻是稍稍透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來。
“我看你會不會對我有意思!”
很顯然,吳易在聽到華天佑的話後,他的反應,還是被華天佑透給炎語晗知道了,而炎語晗其實還是一個處在叛逆期的少女,當然就反而升起一種想要打動吳易的想法來。
否則的話,她也不會這般精細地打扮自己這麼久了。
“怎麼,不認識了?”看着有些發愣的吳易,炎語晗伸手攏了攏頭髮,露出自己修長的手臂,就這樣一個動作,已是有武者驚叫一聲,光顧着看她,猝不及防撞到對面走着的其他人身上去了。
原本以爲吳易至少會過來說幾句好話,誰知吳易被炎語晗這樣一說,反而被她提醒了,立時把目光收了回來,顧左右而言他,說道:“嗯,打扮得不錯,就是速度太慢了!”
“你……”炎語晗緩步走到吳易的面前,已是從須彌戒指裡把睚眥取了出來,直接扔給了吳易說道:“還給你了!”
睚眥被炎語晗這樣一摔,當即就甦醒了過來,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要問吳易些什麼,吳易已是不由分說,一把抓起它的腦袋,又給它塞進了須彌護臂裡面。
這一條可憐的小生命,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吳易和炎語晗兩人鬥氣的犧牲品。
“今天去哪?”炎語晗看到吳易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態度,也是有些不悅,雙手抱肩問道。
“去個拍賣會……”吳易側過臉來,已是拔腿就走,炎語晗也只好跟着他順着街道如跟班似的走着。
兩人不曾說話,卻這樣不緊不慢地跟着走了半晌,吳易竟是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終於炎語晗有些惱怒地說道:“你爲什麼不好好地看看我呢?枉我梳妝打扮了這麼久,你都……”
聽到炎語晗這句話,原本要側身離開的吳易立時就愣住了。
片刻之後,他垂下眼睛笑了笑說道:“你很美,我怕我多看幾眼,就不想走路了!”
吳易話音落下,炎語晗已是雙頰緋紅,伸出手來,捧住自己的臉頰,輕聲說道:“你又說謊話!”
吳易搖頭輕笑道:“這次若是說謊話,就讓我死……”
沒等他開口,一雙玉手已是輕輕掩在了他的嘴上,卻是炎語晗眼波流轉,輕聲說道:“別說不吉利的話,亂世裡很容易變成現實的,我相信你還不行嗎?”
就在這時,一聲吳易似曾相識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這不是炎語晗小姐嗎?真是稀客,什麼風把您給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