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唐鷹帶着吳易等人這次走的稍遠一些,繞過一條長街,很快轉到了一條古街上,這條古街很寬闊,但行人並不是很多,分外安靜。
道路兩旁是一株株古樹,枝椏參天,樹幹老皮乾裂,十幾人都合抱不過來,遮天蔽日,讓這裡竟有一絲幽森。
當又向前走出一段距離後,吳易發現不對勁,道路旁有一處石坊,規模相當的大,佔地極廣,可是分外荒涼。
蒿草叢生,老樹瘋長,將樓闕都快淹沒了,顯然多年沒有人打理,近乎成爲了一片野地。
“我昏!”
吳易瞠目結舌,因爲他竟然見到一隻兔子,沒錯,一隻野兔從蒿草中跳出,衝進園林深處。
這可是瑞雪城啊,寸土寸金,這樣龐大的一片宮苑,爲何荒涼到了如此境地?
居然沒有人打理,成爲一處古藤瘋爬,樹木狼林的怪地,實在有些特別,最過分的是出現了野兔子。
很快,吳易又發現兩隻野雞,拍打着翅膀飛進灌木深處,他相當的無言,這也太另類了。
“這是什麼地方,在瑞雪城內會有人捨得廢棄這樣一處寶地?!”
聽得吳易的疑慮,唐鷹笑道:“如果不是這樣人跡罕至,又怎麼可能足夠隱蔽呢?”
“嗯?這個地方是……陵園!”黎淳道精通風水堪輿之術,立刻就感覺到這一片建築羣的中陰氣逼人,彷彿有厲鬼魑魅居住其間,絕對不是普通的陰寒之地可以相比的。
“有人傳說是陵園,不過只是傳說而已……”唐鷹解釋說道:“據說此地是上古王朝建在北域的皇陵,後來王朝傾覆,風水突變,變成了這處絕陰古地。”
“既是絕陰古地,那應該有一些不乾淨的東西纔對吧……怎麼會還有野雞這樣的活物?”吳易不禁疑惑問道。
“據說最裡面是有的,不過現在我們只是在這絕陰古地的最外圍。風水突變之後,傳說北域坎北殿在此建瑞雪城。就是爲了以人氣鎮壓陰氣,數萬年過去,這陵園受瑞雪城人氣淨化,外圍就沒有鬼魅了。只是荒涼一些而已。”
唐鷹解釋過之後,黎淳道點了點頭說道:“所以你說的,隱蔽的交易場所,就在這陵園裡面?”
唐鷹點頭說道:“黎少爺隨我來……”
黎淳道和吳易剛應了一聲,就要朝墓園深處走去。卻聽得唐鷹又補充說道:“但是黎少爺,吳少爺,有一點規矩小人還是要跟兩位說一說的!”
“唐兄但說無妨。”
“這陵園裡也有商鋪,不過這地方叫做‘鬼市’,很多東西雖好,但來路都不太乾淨,所以各自都不說自己的姓名,也不主動打聽對方的來歷姓名……”唐鷹說到這裡,稍微停頓了下說道。
“如果冒昧打聽,或者是試探對方的身份。就是壞了規矩,不僅這一單買賣做不成了,這‘鬼市’裡的人,都不會和您做買賣了。”
“兩位少爺,切記切記。”
唐鷹叮囑再三,才讓吳易和黎淳道跟着他穿過幾尺長的蔓草,撥開荊棘進入到這一座荒涼建築的內部。
走在這一座傳聞是皇陵的建築中間,破碎的青石板路夾雜着兩側的蔓草,透露出一股難以言說的荒頹。
前方,道路旁有一座宏偉如城樓的門道。被古樹遮蔽,上面有一塊斑駁的銅匾,刻着兩個已幾乎不可辨的古字:“皇陵”。
據說正是因爲此處的兩個古字,此地爲前朝皇陵的傳聞纔不脛而走在北域流傳開來。
“看來還真是皇陵。”黎淳道喃喃點頭道。
“可是奇怪了。瑞雪城如今寸土寸金,四大殿又恨前朝入骨,爲什麼不乾脆將此地夷平了,修建城市呢?反而在城市接近中心的位置,留出這麼一大片荒地出來,簡直匪夷所思啊。”
“據我所知。前朝在其他三域的很多寶藏和寶地早就被三大殿瓜分乾淨了吧?據說還有一塊接近中央禁地的行宮是落在澤西殿手裡,不僅出產很多封天大陸其他地方緊俏的靈物,還可以做進攻中央禁地的跳板?此地既是前朝皇陵,如果據爲己有,應該也有大好處纔是。”
唐鷹笑道:“這位公子說得好,此地沒有被坎北殿瓜分,的確是有隱情的……不過其中種種太過複雜,一時半也說不清楚,總之幾次想要對付這處陵園,結果多有不詳,事情也就罷手擱淺了。”
“難道這皇陵有什麼庇護?”黎淳道剛剛想再仔細打量這處墓園,卻聽得吳易開口笑道。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如果前朝有東西庇護,爲什麼還會四大殿給攻破了?就算有什麼東西守護這皇陵,也就是苟延殘喘罷了。”
穿過門樓,吳易就看到衆多身穿長袍,拉下風帽遮住面部,席地而坐的人。
有的是修士,有的甚至連修士都不是,一眼看過去人數卻是不少,就是這陵園外圍,吳易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就見到了幾十處這樣的地攤。
只是與外面瑞雪城的熱鬧的市場不同,也不知道是因爲環境陰森,還是這些人都不想因爲聲音被對方猜測出聲音,幾乎每一個人都是用傳音入密在交談着,就算少數不能使用傳音入密,也是壓低着嗓子,湊到對方周圍再開口說話。
於是詭異的一幕出現了,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羣,但聲音卻是極低,甚至有些地方都聽不到聲音……再加上幾乎人人蒙面的詭異裝束,說是鬼市,還真有點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了。
“請兩位穿上吧!”就在吳易和黎淳道在觀察着鬼市上的人時,不知何時,唐鷹已是取出了兩件帶着風帽的黑色風帽來,遞給了吳易和黎淳道兩人說道。
吳易和黎淳道也知道入鄉隨俗的重要性,當即換上了黑色長袍,拉下漆黑的帽檐,跟着人潮,混入到了鬼市的人羣之中。
唐鷹帶着兩人一邊在人羣中走着,一邊用傳音入密對吳易和黎淳道介紹着鬼市的一些情況。
“兩位少爺,你看那邊坐攤的人。外號‘周扒皮’,在他的攤上十買九虧,千萬不要去上當。”
“那個攤位的主人,人稱‘見到鬼’。據說到他攤上就必須買東西,不買就會遭橫禍,百試不爽,我們離他的攤子遠點。”
“左邊那個攤位,看樣子是個新人。居然把最好的幾件靈寶就放在攤上,也不怕被人看看就掉包了,要不兩位少爺,你們等我片刻,小人去淘幾件好東西過來?”
就在唐鷹躍躍欲試,想要到那纔到街上來擺攤的雛兒那去撈一筆的時候,吳易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那是什麼地方?”吳易伸出手來,指着不遠處的一間石屋問道。
不由得吳易不引起注意,在到處都是地攤的鬼市裡,有一處門面是石屋。肯定會吸引衆人的目光的。
哪裡知道唐鷹被吳易一問,立刻臉上就流露出見到鬼一樣的表情,對着吳易輕聲勸道:“少爺,別問這事了,這門面是以前曦皇門在鬼市盤下的歇腳點,一方面爲進入絕陰古地歷練的弟子提供救助,另一方面就是買賣皇陵裡出產的殘破靈寶和古器。”
“曦皇門?我怎麼到瑞雪城幾天了,都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宗門?”吳易剛剛的話還沒說完,黎淳道已是低聲用傳音入密解釋說道:“這個宗門我知道,之前瑞雪城最強的宗門。把姜家的凜冬門壓得頭都擡不起來,大概是十年前,宗門裡掌門突遭急病死了,然後門下勢力分裂。就這樣淪爲三流勢力了。”
“三流勢力,豈不是說這次宗門大比,有可能就會被姜家這些巨頭直接給吞了?”
“雖說如此,可是曦皇門的人,根本就沒有在宗門大比的條例上簽字啊!”唐鷹用餘光看了那座看起來頗爲氣派的石質建築後說道:“這曦皇門據說就是因爲當時在瑞雪城裡獨霸一城,結果動了皇陵的主意。才……”
唐鷹又接着說道:“可你們別說,自從曦皇門倒黴之後,很多宗門都想直接分掉曦皇門,哪裡知道其他各地都被瓜分完了,唯獨留下這間石屋,沒人敢佔。因爲……每個月的月朔和月望,這一間石屋裡都會傳來可怕的嚎哭聲。”
“嚎哭聲,以訛傳訛吧……”黎淳道聽得唐鷹的話,也是覺得頭皮微微發麻,說道:“好了,我們還是遠離此地比較好,總覺得不是什麼好地方。”
可就在這時,在場的吳易和黎淳道同時識海一振,一道傳音入密清晰地對他們說了一句話。
“既然來了,何不進來看看呢?”
吳易和黎淳道兩人同行以來,可以說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見過,還不至於被一些子虛烏有的傳言,外加一道傳音入密給嚇倒。
兩人相視一眼,彼此都看出對方似乎都有意思進去看看,瞧瞧是什麼人在裝神弄鬼,當即兩人同時用傳音入密回答道:“恭敬不如從命。”
雖然這兩人已經達成了共識,但兩人同時邁步朝曦皇門的石屋走去時,還是把一直跟在他們身邊的唐鷹給嚇壞了。
“兩位少爺,你們這是……你們這是幹什麼?”
“聽了些曦皇門的故事,我倒是感覺有些神異,想要進去觀察觀察。”
黎淳道也是點頭說道:“你就不需要跟着我們了,在門外等我們吧?我們也不勉強你們的!”
唐鷹聽得黎淳道說不要他跟着了,這才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如蒙大赦地出了一口氣道:“那……那小人就不跟着兩位進去了。看得唐鷹那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吳易和黎淳道都是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兩人都是徑直朝着那一處石屋走去。
“咦,門是開着的。”當吳易走到門前時,不禁驚訝。
“這麼多年過去了,曦皇門據說只剩下一個看門的老人,是昔年的那個宗門最忠實的老僕,喚作‘鬼先生’,喜怒無常,脾氣古怪,如果他對你們有什麼不利的舉動,最好立刻逃出來。”
吳易笑道:“放心吧,我也知道進退,自不會被一個老人給嚇住的。”
“老前輩,晚輩前來拜訪。”吳易站在門前,對着門內拱了拱手,用傳音入密順着剛纔的方向發了回去。
果然,片刻之後,一道聲音傳了回來:“請進!”
吳易和黎淳道跨過門檻,入目就是一大片荒涼的庭院,除了很多雜亂的石頭之外,最吸引吳易目光的就是幾乎遍地的靈寶和古器的殘片了。
“這些殘片是……”吳易剛剛想問身邊的黎淳道,卻聽得識海里,傳音入密響了起來。
“都是些沒價值的殘片,你若有興趣,直接撿走便是了。”正是那石屋裡老人的聲音。
吳易聽得對方說這麼大方,也是稍稍愣了一下,但是眼看着遍地的靈寶、古器殘片,最大的不過磨盤大小,最小的像玻璃渣一樣,要是慢慢翻撿,找出有用的,至少也得好幾天,而且形象未免不雅,想到這裡,吳易就放棄了‘淘寶’的念頭。
穿過了這一處庭院,只見得破敗的石階,倒塌的宮闕,全都被草木遮掩,一個老眼昏花,彎腰駝背的老人,坐在一塊青石上。
他老態龍鍾,壽元無多,幾近油盡燈枯,望着蒿草叢生的荒涼園子,他眼中充滿了緬懷與傷感。
見到這一幕,吳易不禁嘆了一口氣,原本他以爲這鬼先生會是一個陰鷙如邪道高手的傢伙,誰知道居然是這樣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
一個忠實的老僕,在宗門覆滅之後,一直都在守着這個沒有未來與希望的院子。
老人有些呆板,並不如他們想的靈活,有些癡癡呆呆地緩緩回過頭來,滿臉的皺紋,老眼渾濁。
“年輕人……嗯,有幾十年沒有年輕人來了。”
“真是個讓人心酸的老人,他守在這裡,在等待什麼?”吳易不知道是什麼力量、是什麼信念在支撐着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