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濛濛的灰天下擁擠着形色匆匆的人羣,港灣裡的燈光將亮未亮之際,琳琅不絕的碰杯聲在維多利亞港某高檔酒店五十六層絡繹響起,一場漫長的會談在友好氣氛下告一段落。
“那麼這次公司的重組就靠各位的幫忙了。”一人舉杯向衆人示意。
“當然,但財產清算和法律風險規避都是需要走流程的,這個我們下次再議。"另一個男子遙舉酒杯,算是把這個案子給拍定了。
今天是陳冰冰實習的第一個週末,從墨爾本飛來**,不知是否是冥冥中的安排,剛掛職便巧合的參與到了事務所最大的case中,機遇和挑戰並存的感覺令她興奮。
三個月前的面試困難重重,當她的腦袋從半空白的狀態輪轉出來的時候,收到了人生中重要的一份offer,入職到全**最大的律師事務所,可謂是一個極高的起點。
她凝視樓下藝術中心白色的穹頂,維多利亞港的海面一衣帶水,蜿蜒着匯向遠方,四周環繞着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在這座擁擠而繁華的城市裡每個人都活得很忙碌。
“這些資料需要在一個月內整理完畢,考慮到你實際剩下三週的試用,我們分給你一半。”
當陳冰冰揉着酸楚的額角走出全**最繁華的商業中心,時針已指向凌晨二點,上司的話還縈繞在耳邊像咒語一樣繞樑三日而不絕,即便只有一半,分配的工作量也遠遠超出了她的預估。
憑着一股倔強勁兒和勤能補拙的精神,她以死磕畢業論文的態度對待被交代的任務,終於取得一些成效,連續的高強度工作使她眼中充滿了血絲,她仰起頭滴了眼藥水感覺眼中清潤許多,正在此時手機忽然震動起來,這麼晚又是誰給她打來電話?
“冰冰,最近在**日子過得可滋潤啊?”電話那頭的聲音活潑而俏皮。
“何談滋潤吶,每天累死累活的。”陳冰冰保持着仰頭的姿勢,看着被燈火耀得微微發紫的天色,忍不住吐槽道。
“萬事開頭難嘛!只要把這次實習做好了進第一大所,從此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了亞!“那聲音脆生生的誇張叫道。
“嘉音你別鬧,我還沒想好要留在墨爾本還是來**迎接新生活呢。”陳冰冰被她咋咋呼呼的性子給逗樂了,笑罵道。
“你可要自己考慮清楚喲,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噢,也不是,如果你去了**,那可憐的紀彥可要守寡了。”陶嘉音忽然想起此事,故意調侃道。
“別瞎說...對了還沒來得及沒跟你說過,我和他之間發生了些事情...”陳冰冰沉吟片刻,將事情的大概簡短的敘述了一遍。
“你們就這樣徹底鬧掰了?”陶嘉音覺得有些突然,於是傻眼。
“嗯...只是讓他接我回去,不知道幹嘛跟我發那麼大火,早知道我找其他朋友了啊,還沒有人這樣兇過我。”陳冰冰委屈的說道。
“說不定另有隱情吧...”陶嘉音囁嚅回答道,覺得有些可惜。
“哪會有什麼隱情亞,有隱情該說早就說出來了,我現在也需要沉澱一下,感情方面工作方面都是一團糟。”陶嘉音聽這聲音幾乎能腦補出陳冰冰揮舞着細胳膊說話的樣子。
“那你現在家裡給到你的建議是什麼?”陶嘉音另起話題問道。
“我家裡一致希望我在**發展。”陳冰冰想起那天晚上媽媽說過的話。
“恩...再想想吧,不論你怎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喲。”陶嘉音爲她加油鼓氣道。
“謝謝你啦嘉音,你最近在濟南過得怎樣?”陳冰冰問道。
“沒呢。就過年回去了一趟,現在在上海工作,有空來玩啊。”陶嘉音。
“好的,一定一定。”陳冰冰笑着答應下來,二人又一番簡單的閒聊後便道了聲告別,掛了電話。
陳冰冰的公寓就租在辦公地點附近,沿着大街往南走很快就到了地方,上了電梯打開房門,空蕩蕩的房間裡有些蕭索冷清。
清冷的白熾燈光灑落在房間裡,使得原本就空蕩蕩的房間顯得清冷蕭索,陳冰冰倒了一杯熱水,拉開窗簾倚盤坐在飄窗上,維多利亞港的旖旎風景盡收眼底。
“真的是好煩啊...”她雙手捧着水杯,出神的望着下方碼頭,深呼出一口濁氣。
轉眼又過了快一年,畢業以後在墨爾本是去是留,工作上的兩難選擇,感情上好像比一年前更糟糕了些,而自己依然活着舊時的樣子,真是令人沮喪的自我發現。
孫鵬飛後來再也沒在她眼前出現過,他就像自己生命裡的一個註腳,沒有多麼轟轟烈烈,也談不上平平淡淡,只是極恰巧的抹上了那麼一筆,塗抹的痕跡很難立即擦掉,可卻又帶着連自己都時常難以察覺的不甘,她甚至很想跟那個不認識的女孩比一比,到底自己是哪點比不上她。
可男人或許就是這樣吧,吃着碗裡看着鍋裡,始終保持着旺盛的胃口和經久不衰的食量。
而紀彥...陳冰冰心裡有些五味陳雜,她明白紀彥對自己的偏愛以後卻又不吝使他受傷,結果到最後變成了他單方面的折磨,她並不知道其中那些不足與外人道的滋味,但對於兩人的關係發展到這般境地又有些愧疚,可一切再也回不到初識的時候,再也回不到那夜的大雪星空。
人生可是沒有後悔藥的啊...可依着陳冰冰的凜冽性子,即便把後悔藥放在眼前她也不一定願意吞下,就好像這個動作徹底否決了以前的自己,是對是錯難道重來一遍,就會得到幸福圓滿的結局?
陳冰冰疲憊的拉起窗簾,與室外的那片世界相隔絕,她想自己靜靜的躺一會兒。
在夢裡,她有時會夢見自己全副武裝出門的樣子就像一個牛仔,掛着手槍呼啦着繩圈兒在社會這片大草地上衝鋒陷陣,別人看見她忙便以爲她充實,其實忙碌並不能帶來充實,充實和忙碌從來也不是一個對等關係,而她只是用忙碌讓自己沒時間去感受內心深埋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