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黯晶
“你是誰？想要做什麼？”試着掙了幾下，發現手腳根本無法扯動那詭異的冰環絲毫，葉欣便平靜地注視着面前這個男子冰冷的幽藍色瞳孔說道，“放他們離開，我什麼都可以告訴你。”
“沒有必要火藥味這麼濃。”劉燁輕輕嘆了一口氣，眼睛一睜一閉，解除了束縛葉欣手腳的冰環，“我只是想找你問清楚一些事情而已，對於你們的身家性命不感興趣。雖然我不喜歡你們做的勾當，但我也沒有那個權力審判你們。”
“你想問什麼？”葉欣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輕輕地轉動着，上面有兩道被極寒之冰凍傷的痕跡，但她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只是彷彿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劉燁身後的華洛和沈步思，“如果你想表現出善意，能先替他們也解開嗎？反正做人質的話，樓上的那三位已經足夠了吧。”
“半個月之前，在天一工坊有一位警備員遇難，是你們下的手吧。”劉燁幽藍色的眼睛裡古井無波，就好像沒有聽見葉欣的話一樣，“我想要知道的是，你們去天一工坊的目的是什麼，向你們發佈這個委託的委託方，又是誰？”
“呼——”葉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半仰着腦袋看着身後被冰封在半空中的兩人，雖然面色平靜，但她的心臟都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這個古怪的男人究竟是什麼來頭，他用的又是什麼詭異的武器？那些封住自己手腳的冰環又是如何憑空出現和消失的？爲什麼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看清楚對方是什麼時候出手的？
無論是哪一條疑問，都在暗示着這個人的難纏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準備能夠應付的範圍，此刻最識相的選擇，就是乖乖地回答他的問題。
“你應該知道，你們沒有和我討價還價的能力。”劉燁見葉欣始終不說話，便淡淡地開口說道，“如果你回答的內容不能讓我滿意的話，儘管我不會傷害你們的性命，但是把你們交給官方，我想他們還是樂意接收的。”
如果是被交給官方，那可就太好了。就算是被關進最深的監獄裡，龍小組的成員也有無數種方法可以從裡面逃出來。葉欣想着搖了搖頭，比起在大本營面對這個不能用常理去考慮的男人，還是待在監獄裡更讓人有安全感。
“我可以告訴你委託的內容，但是不能告訴你委託方的身份。”葉欣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保密條款是暗部賴以生存的根基，如果我們泄露了委託人的身份，不用你動手，我們就會陷入被其他暗部組織羣起而攻之的絕境。”
“你可以不告訴我委託方的名字。”劉燁向前邁了幾步，走到葉欣跟前，和她相隔僅僅不到一尺的距離，“如果你認爲你們現在所處的環境不算絕境的話。”
“靠威脅對付我們，你以爲我們是什麼人？”葉欣咬着牙說道，“我只能告訴你委託的內容，或者你直接殺了我。不然消息泄露出去，我們只會死得更加悽慘。”
“……”劉燁沒有說話，而是向前連連急進，將葉欣逼得節節倒退，直到她的後背猛然觸及了一片堅實而又冰冷的牆壁，她不由地“呼”地輕吸了一口冷氣。
這個比她高出約莫半個頭的男人的瞳孔由幽藍色逐漸轉換爲稍顯柔和的淺藍，就這麼靜靜地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凝望着她的眼睛，臉上原先完全冷漠的表情也漸漸多了一絲溫度。
不知道怎麼的，葉欣感覺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就像和剛剛那種咄咄逼人高高在上的模樣不是同一個人一般。
“我知道了。”劉燁點了點頭，不再將葉欣逼壓在牆邊，而是轉身走到了一張空桌子上坐下，閉上了雙眼，似乎有些疲憊的樣子，語氣也軟了些，“那就只說關於委託內容的事情吧，你們去天一工坊，到底是去找什麼東西的？”
葉欣皺了皺眉，一時間她竟然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這個人，他的狀態看上去有些差，也許是使用之前那種匪夷所思的能力而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要不要趁機幹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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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惡意這種東西啊，總會因爲一些小事傾巢而出，攔是攔不住的。
心念一動，葉欣的右手就不知不覺地摸向了腰間，那裡放着一把袖珍手槍。
抓到了！葉欣心裡一喜，頭微微一瞥望向手槍的位置，然而就在此時，她卻如墜冰窖，彷彿被一頭兇狠的猛獸虎視眈眈着一般，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她艱難地轉動着僵硬的脖頸，看到了那雙殺意旺盛得彷彿要溢出來的眼睛，幽藍色的眼球中央閃爍着一彎血紅的月牙狀的圖案。
這一刻葉欣全身的毛孔都炸開了，那簡直不像是人類的眼睛，甚至比猛獸都要兇狠得多。
不過，這種感覺只維持了短短的一瞬，那個坐在桌邊的男人閉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瞳仁已經換成了偏溫和的晶瑩淺藍。
“是什麼給了你仍然抱有想要殺了我這種幼稚想法的勇氣，葉欣，如果你不想你的同伴因爲冰凍太久而導致低體溫症的話，還是儘快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爲妙。”劉燁一邊說着一邊揉了揉眉心，“得到我想要的情報之後，我就會自己離開，我保證。”
“好……好吧。”葉欣將袖珍手槍緩緩地放在了地板上，然後一腳將其踢到了角落裡。
劉燁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把槍滑向的角落，然後對着身前的另一把椅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葉欣走到他面前坐下，然後撇過頭去看着一旁，似乎是不太敢去看他的眼睛。
“你現在可以講了。”
“委託，是在一個月前接到的。”葉欣說道，“對方出了一個我們從前很難想象的價格，讓我們去曾經盛極一時，但卻在五年前突然銷聲匿跡的天一工坊的遺址裡，找一樣東西。”
“具體是什麼？”劉燁目光一閃，問道。
“是一種晶體材料，但是，整個‘Dragon’裡沒有一個人認識那是什麼東西製造而成的。”葉欣低着頭說道，“說來慚愧，我們幾個之中，華洛是材料學的專家，可他也沒見過那東西，也許是某種新型的合金吧。”
“晶體材料……”劉燁眯了眯眼，“委託方是怎麼說的？”
“他們稱那種材料爲‘黯晶’，黯淡的黯，晶體的晶。”葉欣輕輕呼出一口氣，“在我們接受委託之後，他們給我們發了一份天一工坊內部的構造圖紙，一份關於‘黯晶’的簡介報告，還提前支付了一大筆定金。”
“‘黯晶’的簡介報告在哪裡，還有，那份構造圖紙有提到天一工坊的地下設施嗎？”
“簡介報告在我們打開之後的一分鐘內就自動銷燬了，我們也沒來得及做備份，不過我全部記了下來。”葉欣舔了舔嘴脣，“報告的內容涉及外觀特徵和簡單的鑑別方法兩個部分，那是一種銀白色的塊狀物，很脆，用鋒利一點的合金刀刃可以輕鬆地砍斷，但是在切下來之後就會化作粉末。至於天一工坊的地下設施……那份建築圖紙上倒是標有相應的區域，但都寫了無需調查的字樣，我們便沒有多管閒事。”
“銀白色的塊狀物……很脆，切斷就會化爲粉塵……”劉燁皺了皺眉道，“沒了？只有這些？”
“嗯，只有這些。”葉欣似乎終於鼓起了勇氣，擡起了頭直視着劉燁的眼睛，卻意外地發現這個男人的眼睛已經變回了最普通的棕黑，不僅沒有了那種冰冷的感覺，反而多了些慵懶散漫的溫和。
“怎麼會這樣……”他嘆了一口氣，“信息這麼少，委託方就不怕你們找錯嗎？”
“在去之前，我們也有過這樣的擔心，害怕對方爲了保密而沒有提供足夠多的情報。”葉欣抿了抿嘴脣道，“潛入一幢無人看管的廢棄多年的大樓對Dragon而言可以說是毫無難度，但是報酬數目卻高得讓人很難不懷疑任務的安全性，於是爲了以防萬一，我們帶上了武器。”
“你們在那裡遇到了什麼嗎？和某種東西發生了衝突，以至於後來你們還殺掉了聞聲趕來的警備員。”
“不，在我們到那裡之前，就已經有人在大樓裡了。”葉欣說到這裡頓了頓，彷彿刻意強調一般放慢了語速，“樓裡面有好幾層的走廊的牆壁上，都有很新的打鬥痕跡，我們一邊察看一邊尋找着黯晶的蹤跡，沒多久，便在樓梯井不巧遇上了那位可憐的警備員。”
“所以，你們找到了？黯晶？”
“是的，在七樓右手邊的第四個房間裡，我們在一個雕像的腹部找到了符合描述的銀白色塊狀晶體，但是，那份晶體在被我們發現的時候，有一點不尋常的地方。”
“雕像？七樓右手邊的第四個房間……”劉燁眯了眯眼，有點奇怪，按照他的記憶，如果黯晶真的是很重要的，或者說至少是可以換成鉅額財富的材料的話，是絕對不可能存放在天一工坊的地上建築裡的，尤其是七樓，那一層完全就是由會議室和休息室組成的，是開放式的，只要是天一工坊的內部員工都可以自由出入，安全係數非常低。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沒有，你繼續，剛剛說到哪兒了？哦，不尋常的地方，你們的發現的黯晶，和委託方給的描述相比，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嗎？”
“按照他們給的鑑別方法，我們用刀切下了指甲蓋大的一小塊，但是在化成粉末之後，那些粉末又一次吸附回了晶體快上。”葉欣繼續說道，“我們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麼，也不感興趣，至少在其他特徵上都符合委託方的描述，於是我們便聯繫了他們。”
“他們接收了？”
“是的，而且幾乎是立即支付了剩下的酬金，在交貨之前。”葉欣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這在大額交易中可是少見得很。”
“黯晶……”劉燁緩緩點了點頭，“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葉欣。”
“沒有……沒有了。”
“對不起，我必須要知道委託人是誰。”劉燁的瞳孔裡剎那間倒映出暗紅色的六芒星。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幕模糊的畫面，那彷彿是一個雨中的車站，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白髮身影背對着他的視線站着。
只是短短的一瞬，只是驚鴻一瞥，但劉燁的腦海裡卻突然炸開了鍋，原本處於完美控制之下的魔力也短暫地失去了平衡。
這是致命的，以幻之陣列爲基礎的魔法直接影響着靈魂，使用起來必須小心再小心，也只有劉燁這樣擁有“絕對掌控”天賦的人才可以肆無忌憚地瞬發使用，可是這一次，卻發生了意外。
原本單向讀取的記憶，在這一刻變成了雙向交換。
海量的信息涌入劉燁的大腦的同時，葉欣也看到了他過去的人生。
片刻之後，劉燁和葉欣猛地向後靠在了椅背上，葉欣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汗如雨下，相比之下他要稍好一些，但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兩人對視着沉默了一會兒，望着對方的眼神突然複雜了起來。
上一秒他們還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下一秒，卻再也沒有人比他們更懂彼此。
劉燁明白了爲什麼葉欣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爲什麼會創建“Dragon”，以及爲什麼會和其他這些人相遇。
她其實……也是一個很可憐的人，一個活在盔甲裡，藏起了自己所有弱點的人。
葉欣則還沒有從龐大的記憶海中緩過神來，劉燁這一年裡的遭遇裡隨便挑一件便足以抵得上許多人一輩子的人生，更何況，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年裡，也並非過的是風平浪靜的生活。
而那發生在荒蕪的雪原上的以寡敵衆的搏殺，那上千次的生死輪迴，更是葉欣想都不敢想的。
怎麼會有人……怎麼可能有人能夠在經歷了這些之後，還保持着一顆平和的，甚至可以插科打諢的心？
葉欣不停地搖着頭，她無法理解，可她又能理解，因爲這一切就彷彿她自己的親身經歷一般歷歷在目。
劉燁站起身來走向一側，身形漸隱，隨着他影子的逐漸淡去，封住華洛和沈步思的冰塊也隨之慢慢消融。
“等等……”葉欣也站了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帶着你的朋友們找個安靜的小鎮過一年平靜的生活吧。”劉燁的身影已經消散，可聲音卻迴盪在空蕩蕩的網咖裡經久不息，“我不希望下一次和你相遇的時候，變成你的敵人，只要一年就可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