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4年3月開始，費蒙帝國從南到北的鄉村之間，經常能夠看到穿着聖十字白袍的神牧。
他們所到之處，會用樸實無華的語言，向虔誠的平民信徒們講述光明神的教義。
在這些神牧們口中，真理與虔誠並無矛盾，接受教育是進入天國的捷徑，財富並無原罪，而在神的面前，貴族與平民，國王與乞丐，沒有任何差別。
“神賦人權”的概念，以無可抵擋的勢頭橫掃整個帝國。在這些神牧們的影響下，數以千記的平民學校如同雨後春筍般出現在大小貴族的封地內。所有這些學校都被冠之以“黎明公學”的名號。
三位神子同時入駐科恩納斯大教堂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帝國。有些諷刺的是，這個消息在民間所引起的反響，遠比民主新政、工業改革的影響力要大。
面對這樣的對比，唐納也只能一笑置之。
無論如何，只要能將整個帝國的力量凝聚起來，不管是新政，還是教廷，對於唐納來說，又有什麼差別呢？
況且，如今的光明教廷已經全部落入他的掌控，所有出自他之口的話，都可以被寫入最新的教義。以這種方式來掌控整個帝國，遠比報刊輿論更加直接，也更加有效。
當然，除了韋斯利隱隱猜到了這諸多現象的原因，再沒有人知道光明教廷在費蒙帝國的一些列動向，居然與蟄居奧維耶行省的北方王唐納維恩息息相關。
唐納也樂於將自己撇清在外，要不然，他也不會那麼小心翼翼地出入光明教堂了。
……
新曆4年4月初，艾利工業園附近的農田，新播種的小麥開始抽苗時，摩恩再次被露娜攙扶着來看。
這一次，從艾利水庫引流下來的人工河畔，遠比兩個月前要熱鬧得多。工業區輪休的工人、工程學院的學生、從外省移民過來的農夫們，一小堆一小堆地聚集在河畔土路上。
所有這些人，都是被這片農田裡小麥的長勢吸引過來的。
“天吶……誰能相信這是今年纔開墾的荒地……”有人在感慨。
“艾利水庫的水一定是有什麼魔力！”有人斷言道。
“不，依我看，多半是幾位神子入駐科恩納斯後，整個帝國都受到了光明神的祝福！”有人這樣說。
“照你這麼說的話？爲什麼那邊的農田就沒有受祝福呢？”有人指着人工河對岸的麥田詰問道。
“你們知道什麼？這片麥田是澆了化肥的，所以小麥才長得這麼好！”說話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摩恩隱約記得這是化工學院的學生。
“化肥？化肥是什麼？”一個工人打扮的年輕人問道。
“你沒看見伊莎河旁邊的那兩個大爐子嗎？化肥就是從那兩個爐子裡燒出來的！”學生咧着嘴笑道：“我聽說，今年還要再造幾個這樣的大爐子，到時候，整個奧維耶行省的農田都可以澆上化肥！”
“那兩個大爐子裡燒出來的東西，真能讓小麥長得更好？”一個農夫怯怯地問道。
“這還能有假嗎？”學生說到這裡，突然看見被攙扶着走來的摩恩，趕緊站得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院長大人……”
摩恩笑着點了點頭，被露娜攙扶着，從人羣中穿過，折向田壟，往麥田深處走去。
等到遠離人羣時，摩恩才停下腳步，艱難地彎腰蹲了下來。
“露娜……”他看着一望無際的嫩綠色麥苗，動情地說道：“我們花了那麼久尋找的魔法藥劑，竟然只憑空氣和礦石就能提取合成出來。”
“你知道嗎？兩個月前，你說不知道的時候，我就相信，這些化肥肯定有用。”露娜一邊扶着摩恩，一邊笑吟吟地說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老師從沒有錯過，但是……”摩恩轉頭看了一眼露娜，笑中帶淚地說道：“但是這太重要了，露娜，就是因爲太重要了，我纔不敢相信……”
摩恩擡頭環視麥田，眼神投向遠方，似乎是在遙望地平線後的遼闊大地。
……
從艾利工業園最早的那棟六層高樓頂樓往北看，小半個艾利工業園盡在眼底，向南則能看到一個新興城市的輪廓——那是圍繞水庫而建的艾利城。
新曆4年4月，艾利工業區已經擁有工廠四十二家，工人總數超過十一萬，大多數都是曾經參與工業區建設的勞工。
工業園建成伊始，工人宿舍全都建在工業園內，但是隨着工人數量增加，遷居過來的家屬也越來越多，等到迷霧化工學院和霧城工程學院也都整體搬遷過來後，唐納決定，索性沿艾利水庫東岸建造一個城市。
現在，這個城市纔剛剛動工沒有多久，除了兩家學院入駐以外，只有一條商業街和一大片低矮的住宅區。但是，隨着各種魔能機械的加入，這城市正以史無前例地速度擴展着，要不了多久，就會成爲奧維耶行省最大城市，即使兩百多公里外的行省首府峽谷城也不能望其項背。
4月6日下午，唐納坐在艾利大樓六樓的辦公室裡，看着剛從科恩納斯寄來的報紙，辦公室門吱的一聲打開。
不用看，他都知道是誰。整個工業園，除了麗莎以外，沒有人敢不敲門就走進他的辦公室。
“看到了嗎？荊棘帝國南方大暴動，那個小女王又該頭疼了，我看，要不了多久，那個蠢得要死的胖子，又該來跟你開口，要你賣一批魔法槍給他的小姘頭了……”麗莎毫不掩飾自己幸災樂禍的心情。
“你是不是有別的渠道得到這些消息？”唐納瞥了麗莎一眼。他自己也纔剛剛通過手裡這份報紙看到荊棘帝國南方大暴動的消息，真不知道麗莎是怎麼做到比他更加消息靈通的。
“我只是比你早半天拿到這份報紙而已。”麗莎聳了聳肩，在唐納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心安理得地拿起他桌上果盤裡的蘋果咬了一口。
唐納笑了笑，想到麗莎手下那些白袍法師，也就不再好奇她爲什麼能比他更早拿到這份報紙了。
“魔法槍解決不了荊棘帝國的問題。”他一邊瀏覽着報紙第二版，一邊隨口答道。
“你這是在逼他們加入你的所謂聯合王國咯？”麗莎笑着問。
“隨你怎麼理解吧。”唐納不動聲色地笑了笑。
“那個小女王對你沒有什麼辦法，北面那些矮子可不一樣。”麗莎看着蘋果上的咬痕，似乎在以此檢查自己的牙齒情況，“你這樣突然搞降價，不怕他們走極端嗎？”
“這只是正常的商業行爲。”唐納放下報紙，回答得有些心虛。
“他們可不會這麼想。”麗莎輕蔑地笑了笑。
“我沒空去考慮這些。”唐納不屑道。
麗莎好像沒有聽到唐納的話似的，自顧自吃着蘋果，等到蘋果只剩下一個完整的核時，她才淡淡地說道：“我和麗莎四歲的時候，有一次，曾祖父無意間跟我們說起過他童年時的一個經歷。我想，他大概是以爲我們還小，不會記得這些吧……”
“不過你一直記得，對不對？”唐納道：“他說了什麼？”
“他說，一個叫彼得的人，教了他馭龍魔法……”麗莎扭頭看向唐納，從他臉上看到了預料之中的驚愕。
“他還說了什麼？”唐納驚聲道。
麗莎看了一眼唐納，把蘋果核放到桌上，起身走向門外。
走出唐納辦公室前，扭頭說了一句：“我勸你小心點，那些矮子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