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莉夫人對我說的那最後一句話，尾音的確可能是一個‘學’字。”
甘谷雨面色凝重地說道：“當時我只當那是一個無意義的喘息，或是什麼未能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壓根兒就沒往那方面去聯想。如今想來，她是想說學院？或是學徒？聯繫前面的小心身後，她的意思很可能是要我小心身邊的某人，而且這人很有可能是我的親傳學徒。”
“所以你懷疑蘭瑟爾？”尹依沫看着水映石映射在半空中的影像，輕輕道，“就因爲這個……海芋？”
“不錯。”甘谷雨點頭道，“之前是因爲範圍太廣根本無從想起。可當我看到那盆海芋的時候，心裡就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薩莉和蒙塔兩位夫人，就是中了海芋的毒。”
海芋，又稱滴水觀音，是一種常見的觀賞植物，放在室內還有淨化空氣的作用。其球莖和葉其實可以入藥，主治瘴瘧、疝氣等症，外用則可治蛇犬咬傷和癰疽腫毒。
但海芋作藥內服之前，必須多次換水久煎，因爲其莖葉中的汁液其實是有毒的。若是健康皮膚接觸到了海芋汁液，就會出現瘙癢，入眼甚至有可能導致失明。
而海芋汁液若是生服入口的話，很容易便會引起舌喉發癢腫脹，流涎不止，腸胃灼痛等症狀。嚴重者會導致中毒性窒息，最終心臟麻痹而死。
兩位夫人毒發時的症狀，和海芋汁液可能引發的症狀完全契合。
“可是，蘭瑟爾不是說他那株海芋是撿來的嗎？”
尹依沫歪了歪腦袋：“從他撿到海芋的時間節點來看，兇手完全有可能是榨取了海芋汁液後將其扔掉，然後蘭瑟爾才偶然將其撿回的。你不相信他說的話？”
“他的話，疑點太多了。”
甘谷雨嘆了口氣，搖頭道：“首先，將一株自己根本不知根知底的植物，放在自己的臥室裡，這其實是要冒很大風險的。除非他肯定那植物無毒，或是肯定自己不會中毒。”
尹依沫想了想，淡淡道：“前有院長大人做表率，學院裡的學生其實是幹得出這種事的，更何況還是你的親傳學徒。”
“好，這一點我們暫且不談。”甘谷雨擺了擺手，“那怎麼解釋薩莉夫人最後的警示？下手滅口的人很可能就是我的親傳學徒，這相互印證之下，蘭瑟爾的嫌疑可以說是無限大。”
“最重要的一點是，如果兇手另有其人，那他在取得了海芋汁液後，爲何不直接將海芋毀掉，或是藏在某個儲物戒指裡，而是將其扔到所謂的宿舍樓道的角落裡，然後還讓蘭瑟爾撿了去？這太巧合，也不合理了！”
“最後，我們再分析一下犯罪動機。”
甘谷雨語速極快地繼續說道：“薩莉和蒙塔二位夫人是因爲知道了某些不應該知道的東西，這才被滅了口。而她們所探知到的東西，似乎與我有關。再聯想到蘭瑟爾的出身……我可不可以大膽地推測，這一次又是梅里吉安家族在搗鬼？是了，薩莉最後說的也有可能是學院理事會，有人要利用我導師的身份做文章麼？”
尹依沫聞言，輕輕地搖了搖頭：“那爲何這都過去幾天了，海芋還好端端地在蘭瑟爾臥室中，也並未被毀掉或是藏起來，而且還讓你看見了？”
甘谷雨聞言一怔，思慮了一番才推測道：“或許，他是在故意試探我，想看看我到底認不認識海芋？”
“雨哥……您現在需要冷靜。我想，您可能已經被誘導了。”
尹依沫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如果蘭瑟爾真的有問題，他沒必要在您面前玩火，他有的是更爲保險的做法。您瞧，若非今日在他那兒見到海芋，您恐怕都想不到那兒去，對吧？”
甘谷雨聞言一窒，隨即疑惑道：“你就這麼信任蘭瑟爾？”
“我其實更相信我自己。”尹依沫淡淡地說了一句，拿出了一摞資料，推到了甘谷雨的面前。
“這是什麼？”甘谷雨拿起資料一瞧，頓時一怔。
“你所有親傳學徒的相關資料。”尹依沫淡淡地說道，“包括當初篩選時的所有資料，以及我吩咐人做的後續跟蹤。從資料上顯示，蘭瑟爾這個人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而且——”
尹依沫起身，在蘭瑟爾的那份資料上某處又畫了一個圈：“這人一向對未知事物有着較大的好奇心，小時候，也有過抱未知魔獸幼崽回家飼養的經歷。”
甘谷雨愣了愣神：“似乎這也只能說明，他有將海芋撿回栽種的可能？”
“雨哥您難道不覺得，蘭瑟爾的這個習慣，很有可能被人利用了嗎？不然您怎麼解釋，海芋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蘭瑟爾宿舍外的樓道里？”尹依沫歪了歪腦袋，意有所指地說道。
甘谷雨又是一愣，但立馬就明白了尹依沫的意思：“你是說，有人也知道蘭瑟爾這個習慣，故意讓他將海芋撿回，以達到擾亂我們視線的目的？”
“豈止。”尹依沫輕輕一笑，“您剛纔不是直接就懷疑上梅里吉安家族了麼？”
甘谷雨頓時瞳孔微縮，腦中轟然炸響：“你是說？！”
“您忘了之前自然之林中發生的事了？”
尹依沫提醒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潛入自然之林，劫走你們那兩個叛徒之人，似乎也試圖往梅里吉安家族身上潑髒水來着。”
甘谷雨的後背瞬間便被冷汗浸透。
“上回您的綠色計劃意外暴露之後，我就一直在留意此事，可惜一直都沒有多少實質性的進展。”
尹依沫緩緩說道：“這一回，太像了。對方的手法和上一回本質上幾乎如出一轍，但很明顯，這一次的佈局更爲高明。明明是意外泄露了什麼消息，但如今非但完美地處理掉了蒙塔和薩莉這兩個不安定因素，還順勢又將我們的注意力往梅里吉安家族身上引……”
“並且，還讓我猜忌上了自己的學生。”
甘谷雨補充道：“如今蘭瑟爾正在主持《春秋要術》的編纂，艾瑾兒正醉心於新品種農作物的培育。我對他們只需產生哪怕一絲懷疑，都會嚴重影響他們的進度。”
“說起艾瑾兒……”尹依沫把資料翻到關於艾瑾兒那一頁，“或許，您應該看看這個。”
甘谷雨依言拿起那一頁資料，怔怔地看了良久，最後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依沫啊依沫，我該怎麼謝謝你？”
“承認我是一個合格的賢內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