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上)

咚咚咚,長廊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長廊拐角處出現了一個少年的身影,而此時拐角處正有幾個人在吃力的搬着一座舊鋼琴。

由於跑得太急,一聲驚叫,少年已經來不及收住身子,眼看就要撞在鋼琴上,旁邊驀的伸出一隻手,在少年的身上輕輕的一扭一送,少年那疾若奔馬的身子便輕輕巧巧的被穩在了原地。

少年長出了一口氣,來不及擦頭上那不知是跑出來的還是嚇出來的一頭汗,便要轉過身對那隻手的主人道謝。還沒等他回過頭,身後便傳來了一陣他熟悉的聲音:“我說唐河,你小子總是這麼冒冒失失的,虧你還跟着你師傅練了幾年,怎麼連個身形都穩不住,說出去都丟你師傅的臉。唉,看起來師兄真的是年紀大了,要不然怎麼會眼一花收下你這麼個徒弟,要根骨沒根骨,要悟性沒悟性,偏偏還定不下心來學武,整天想着一步登天,將來可怎麼是好啊。”

少年唐河一聽到這個聲音頭便頓時大了一圈,自己早就應該想到了,這裡除了自己那個愛嘮叨的師叔趙雄,哪還有別人有這麼好的身手,如此輕描淡寫的便化解了自己的衝勢。

怕自己的師叔接着沒完沒了的嘮叨下去,唐河干緊轉移話題:“師叔,我來得還算及時吧,他們現在才往裡搬鋼琴,應該還沒到我那一場吧。”

誰知不提這個還好,唐河剛一說完,趙雄又是一頓數落:“你還好意思說呢,是你苦苦求我,我纔在導演面前幫你要了這個角色,現在倒好,眼看所有人都準備了,道具也擺得七七八八了,你卻還是連人影都不見,連電話也不來一個,你簡直比主角還大腕。導演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要是因爲你一個人開不了戲,他可是會吃人的。到時候你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還要在他手下吃飯呢,你這不是害我嘛!”

唐河這才知道感情剛纔師叔並不是湊巧在這裡救了他一把,而是特意在這裡等他,趕緊道歉解釋道:“師叔,我真不是故意的,剛纔我碰到了一件怪事……”

“行了,甭跟我解釋了,幸虧你還是趕來了,要不然你解釋也沒用,還是趕緊去化妝間換衣服準備吧。唉,沒辦法,誰叫你師傅教我照顧你呢。”趙雄打斷他的解釋說道。唐河趕緊答應了一聲,又向化妝間跑去,看着他匆匆忙忙的身影,趙雄搖了搖頭,無奈的嘆了口氣。

唐河走進化妝間後,發現果然幾個主要演員的妝已經快要做完了,而幾個配角更是已經在一旁等待了,看到一個陌生人進來,化妝間的人都是微微一愣,一個四十多歲的化妝師走過來小心的問道:“我們這裡馬上就好了,是導演催嗎,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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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河微微一愣,隨即想到是這個化妝師誤會了,這倒也怪不得化妝師,一個攝製組裡那麼多人,誰又能記得每個人,何況他只不過是一個臨時演員。

唐河笑着說道:“你誤會了,我是演員,不是導演派來催你們的,就是在這一場裡演鋼琴師的那一個。”

化妝師眯起眼想了一下,纔好不容易想起似乎是有這麼一個角色,只有幾個鏡頭,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配角,恐怕也就比跑龍套的好一點。

確定了唐河的身份後,化妝師馬上收起了小心翼翼的神情,冷冷的對唐河說了一句:“你怎麼纔來,我們這裡都快完了,下次注意點時間。”隨即回頭懶懶的喊了一聲:“小四,你來給他化吧,正好可以練練手。”隨即一個還略帶稚氣的助理化妝師走了過來。

唐河苦笑了一下,坐到了旁邊一張化妝椅上,臨時演員也就着待遇了,最起碼比羣衆演員要好得多,劇組裡打罵羣衆演員的事時有發生。這個助理化妝師雖然年輕,似乎手藝還是不錯的,隨着他的在臉上輕描淡畫,唐河慢慢的平靜了下來,陷入了沉思當中。

唐河也算是名門出身,他的父親是世界著名的鋼琴演奏家,母親是小提琴手,雖然沒有他的父親那麼顯赫,在唐河所處的城市也算是薄有名氣,可以說唐河從小就是在音樂的薰陶中長大的。

唐河五歲時,第一次進入電影院看電影,看的片子便是當時紅遍大江南北的《少林寺》,說不清爲什麼,也許是對於新奇事物的好奇,也許是出於對英雄的崇拜,而在電影中可以任意的扮演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唐河從次瘋狂的迷上了電影。

然而這對於唐河的父親來說是絕對不能忍受的,倒不是他對於做一名演員有什麼看法,原因是自打唐河省下來的第一天起,唐父就夢想着兒子有子承父業的那一天,而唐河在學鋼琴的過程中表現出來的天賦,更是堅定了唐父的決心。

唐河不明白,同樣是藝術,爲什麼父親厚此薄彼,非要讓自己學鋼琴呢?雖然自己在學琴上是有那麼一點天賦,但是遠遠趕不上對電影那麼感興趣,如果連基本的興趣都沒有的話,還談什麼藝術呢?

爲此唐河和父親展開了無數次的爭論和長期的抗爭,但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年紀還小的唐河還是在父親的逼迫下學了十幾年的琴,好在唐河對於學琴也並不是很牴觸,而他在學琴上也確實有些天賦,於是乎小小年紀就開始在一些省市一級的鋼琴大賽上拿獎,讓唐河的父親欣慰之餘,更是堅信自己當年堅持讓唐河學琴是多麼的英明。

唐河自己卻並沒有放棄對理想的追求,雖然不能到正規的學院系統的學習,但是他想方設法搞來了大量的相關書籍自學,在一些晚會上鋼琴演出之餘,更是找到同臺的演員甚至導演虛心求教。後來他覺得做一個演員一定要有強健的體魄,甚至是學會一些簡單的武功拳法什麼的,要不然將來碰到一些場景還要重新學習,於是他甚至偷偷的跑去擺了一個老武師爲師,開始學習武功。

這些唐父當然都知道,但是他覺得兒子的鋼琴基本功也已經練出來了,將來只要注意時時練習不荒廢了,再想取得大的突破就完全靠個人的悟性了,這個時候多接觸一些知識增加一下閱歷也是好的。而且兒子已經大了,不能像小時候那麼強制要求他做些什麼了,於是也並不干涉,只是常常提醒唐河不要忘了練琴。

照此發展下去,唐河或許會成爲一個他父親那樣的鋼琴演奏大師,有機會也有可能踏入影視圈,成爲一個或紅或黑的演員,然而這一切都在他十六歲那一年發生了變化。

唐河的父親在一次證券投資中被騙,不但多年來的積蓄全部賠了進去,更是欠下了鉅額債務。不過唐父並沒有因此便意志消沉,他告訴唐河,男子漢大丈夫要勇於承擔,遇到了挫折不能害怕,更不能逃避,而是要勇敢的面對,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就在那一個,唐河覺得父親前所未有的高大。

爲了儘快還清債務,唐父開始頻頻的參加本來不屑一顧的各種演出,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在一次演出回來的途中,疲憊不堪的唐父駕駛的汽車出了車禍,與前來迎接他的唐母雙雙不幸身亡。

剛剛接到這個消息時,唐河差點便承受不住,父母去了,從此自己就成了天涯孤鴻,再也沒有了可以依靠的港灣,一時彷徨無計,恨不得一死了之。但是他想起了父親的話,覺得父親在天之靈一定看着他,希望他能堅強的活下去,勇敢的面對一切。

唐河支撐着處理完了父母的後事之後,便一頭病倒了,以前唐父在時,家裡總是人來人往高朋滿座,現在人走茶涼,在這唐河最需要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來看望他。唐父身後的一切產業已經抵了債,甚至唐河現在居住的別墅不久也將收回,而唐河手頭上的錢這些天如流水一般花出去,早已見了底,唐河從小到大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練琴上,基本上一個朋友也沒有,到時候唐河連個容身之處都找不到。

唐河萬萬沒有想到最後幫到自己的會是那個自己一時興起拜下事後卻根本沒有多少來往的武師師傅。仗義每多屠狗輩,他把重病的唐河接到了自己家中悉心照料,等到唐河康復後,又找到了自己還在做武師的師弟趙雄,把唐河介紹給他,讓唐河暫時有個餬口的營生,直到唐河在一家琴行找到了一份調琴師的工作。

自此之後,唐河對自己這位老師傅的尊重親近超過了任何人,一有時間就往他家裡跑,連帶着經常的碰見來看望師兄的趙雄。有了一段時間當替身的經歷,讓唐河對電影拍攝有了一定的瞭解,當初做一個演員的夢愈發的強烈起來,所以他每次見到趙雄都纏着他幫自己聯繫一些臨時演員的工作,賺外快之餘順便過過演員的癮。

趙雄被纏得沒有辦法,而且他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很是喜歡這個溫文爾雅師侄,便也想方設法的幫唐河找一些小角色。這一次便是他聽說劇中演鋼琴師的臨時演員跳票了,導演要找一個會鋼琴的臨時演員,想到唐河的鋼琴彈得不錯,而主動向導演推薦了唐河。

本來唐河一大早便跑到了琴行請假,琴行經理對於唐河經常做臨時演員的事早已見怪不怪,而且唐河平時在琴行里人緣不錯技術又好,經理便也很痛快的準了假。誰知唐河剛要離開琴行趕往劇組時,經理臨時接到了一個電話,一個重要客戶要琴行馬上派一個調琴師過去。

此時琴行裡的其他調琴師都不在,爲了不想讓經理爲難,看到還有一些時間的唐河主動提出自己先過去,一會兒別的調琴師回來了再過去接替自己,正在發愁的經理自然連聲答應,並且保證一有人回來就馬上派去接替他。此時的唐河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會對自己產生多麼大的影響,不但從此改變了他的人生,也改變了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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