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難得破功,眼角一挑,無語地看着雲修錦。
那好像是他家妹子吧,這樣不給他哥哥面子,就不怕以後給穿小鞋?
然而云修錦也是不甘示弱,涼涼地瞅着寧遠,眼裡盡是挑釁之色。
要給他穿小鞋,且看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兩道視線交錯在一起,無聲的火花在空氣中迸裂。
花廳中衆人面面相覷,怎麼的,這寧公子果真是不滿錦世子的,那麼先前關於寧家驛館的傳言想必有九成是真的。
在座的,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心裡那些彎彎繞繞誰也不比誰差,僅是幾句言語,這花廳中的情形便已心中有數。
雲修錦這剛剛差點殺了辛雪郡主,現在又得罪了寧家。宮裡的事情剛一結束,他便又管不住自己開始囂張,這恭親王府啊,時日不久了。
龐清影虛眼瞥着雲修錦,又看了看寧遠,嘴角一抖,這兩個人非要在這個時候耍小孩子脾氣嗎?!
這晚宴的座次歷來都是有講究的,皇族爲尊,所以無論恭親王府的地位在衆人心中又多低,雲修錦的席位是左側首位,甚至比定安王府還要高上一籌,這就是血親和冊封的區別。同樣的,寧家是貴客,列於恭親王府之後,與季家平起平坐。
如若兩府的席位相調換,那就是藐視皇族,無論在哪國,這都是大逆不道。
雲修錦說得簡單,可坐起來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大家都理解也就罷了,但若是有人藉此找話柄,那麼彥遲這個羽林軍統領也算是做到頭了。
“錦世子,這樣不太好吧,你這不是故意爲難寧公子?”最先打破僵局的是雲辛雪。
所有人都明白,寧遠若是坐上了恭親王府的席位,雖寧家不至於怎樣,但寧遠肯定是要被留在雲都的,藐視皇族的罪責,皇家可不會因爲遠在他國的寧家而放過。
一想到如此翩翩君子被雲修錦害得下場悽慘,雲辛雪便憋不住話了。
加之方纔雲修錦想要殺她的舉動,雲辛雪臉上的鄙夷根本遮掩不住。
在她看來,雲修錦這等一無是處,只會惹事的皇家子弟簡直丟盡皇家的臉,可爲什麼偏偏他是正宗的皇室血親,而他們定安王府只是賜姓的親王呢?處處都要低上他一等,已經叫她暗恨許久了。
但云修錦根本不給她一點反應,彷彿根本就沒看見她似的,只是與寧遠僵持片刻後,他突然低頭,邪笑道:“你也這麼看,本世子爲難他了?”
龐清影眉角輕抖,難道不是?
不過看着雲修錦那幅神色,如果自己真這麼說了,今日寧遠估計就不用落座了。於是,她呵呵一笑,睨了眼緊緊盯着他們的雲辛雪,口吐蘭芳:“世子這是爲難自己呢。你想啊,你若是還坐在這兒,彥統領,定安王世子,辛雪郡主,包括季大公子這些個,指不定還要再你耳邊說道,聽着不是很煩嗎?不如我與你一塊挪個席位,讓我大哥坐這兒,不是清淨許多?”
其實就是換個說法,也不見得比雲辛雪說得好上哪裡
去,但云修錦就是很給面子地抱着她挪了個位置,用行動告訴衆人,他就是愛聽龐清影的。
寧遠深眸暗暗,略過一絲無奈的笑意;季寧成抿着嘴,是極力忍着笑;雲辛雪一張臉簡直臭到了極點;王慧茹和一衆貴女們眸含羨慕;而云信野和彥遲則是面無表情,只是那眸底的暗光若有似無地落在了龐清影的身上。
至於龐清影,她可是老神在在。
自從跟雲修錦在一塊兒,她覺得自己已經越來越不知道臉皮是什麼玩意兒了。
晚宴還未開始,鬧劇便是一出接着一出。
好不容易解決了席位的問題,之前錦世子要殺辛雪郡主的事早就被人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即便再有人想起來,雲信野都閉口不談了,他們還提着作甚。
彥遲和王慧茹分別說了些玩笑話,緩解了剛纔尷尬的氣氛。
龐清影的視線落在右下首第三個位置上,季寧成旁邊那個席位,至今還是空着的。可是環顧整個花廳,能請的大小官員都已經攜家帶眷地到了,這個席位上坐的又是誰?
不止龐清影,不少人都陸續注意到這個,但主人不說,貴賓不問,他們也不會沒事找不痛快。
沒了雲修錦搗亂,晚宴便是尋常晚宴,觥籌交錯,很是熱鬧。
“光是喝酒吃菜,未免乏味,夫君日前尋了一個大漠來的班子,號稱是整個大漠最好的班子,得過塗駒皇子的賞賜。”王慧茹的話頓時便引起了衆人的好奇之心。
塗駒皇子對於美人的要求可是不低,能得到他賞賜的班子,想必是賞心悅目的。這雲都裡,大漠來的班子本就少,彥府能找來這樣一個班子,想來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如此一想,衆人的熱情便又高漲了一分。王慧茹拍了拍手,兩邊的胡琴便揚起了歡快的調子,“排了好些曲子,今日便請大家一同瞧瞧。”
緊接着,一串悅耳的鈴鐺聲從外頭傳來,彷彿尋見了沙漠裡的綠洲,登時給賓客們一種滿心歡喜的感覺。
衆人紛紛扭頭向花廳外看去。
果如衆人所想,遠遠的,一個大漠紅妝的女子提着馬燈,從黑暗中一點一點接近,腳步輕盈,奔放而撫媚。
待躍至亮光處,她手中的馬燈一鬆。
啪!
在地上炸裂出一地火蓮花。
與此同時,她臂上紅紗飛舞而出,纖腰靈蛇般扭動起來,赤裸的雙足踩在地上,清靈的鈴鐺聲伴隨着胡樂,致命地吸引着衆人的神思。
一曲胡風引漠舞,美人紅紗響輕鈴。
有的男賓已然神色迷離,好似那紅紗飄到了眼前,禁忍不住就伸手想要去碰一碰,彷彿碰到了,那奔放的大漠美人就會來到自己懷中。
龐清影靠在雲修錦懷中,看着那領頭的美人,眸底冷然。
虛瞟了彥遲那邊一眼,見他神色清明,王慧茹笑容淡淡,忽得往雲修錦腰上掐了掐。
“好看嗎?”她挑眉望向那極具異域風情的領舞,嘴邊彎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認識?”雲修錦
握上她的手。
他的視線一直在龐清影身上,她的一顰一笑早已在他眼中,包括那鈴鐺響起的瞬間,龐清影眸中驟起的冰寒。
這等表情,想來是把她得罪得很了。
“那鈴鐺有問題。”見龐清影抿脣不語,雲修錦便又開口補充道。
然而,這句話落,龐清影的手忽然一緊。
雲修錦垂眸盯着她的雙眼,直到她眼中終於有自己的影子後,他才半擡起眼皮子,瞥了眼那個越跳越近的舞女,鳳眸微眯,映着直透人心的陰寒。
寧遠似乎也注意到了龐清影的不對勁,扭頭向她看來。
不過此時,她已經調整好了內息,壓下了心中躥起的無明業火。
“無事。”胡樂交替之間,她紅脣微啓,無聲地吐出兩個字。寧遠點頭,便又掛上了溫雅疏離的笑容。
季寧成舉杯喝了一口酒,看着那大漠舞女,眸光微閃。
一曲終了,舞女們的舞卻意猶未盡。
領舞者踩着鈴兒,幾個旋轉之下,竟自成了一首曲子。
衆人聽着,竟也不覺單調,反倒是從未有過的新鮮之感。
不過,舞蹈雖奔放,她們卻意外地沒有勾引之舉。鈴兒搖響的曲子,隨着她們後退的腳步,越來越縹緲。
直到舞女們如潮水般消失在衆人眼中後,纔有人如夢初醒,還在怔愣間便下意識地拍手叫好。
“彥統領,這大漠的班子果真是不同凡響啊,可有閒暇時,倒是借我府上跳上幾日。”
那迷人醉心的感覺撓得那些人心癢癢,便有膽大的,直接開始借上了。
彥遲豁然一笑,“曹大人,這個班子可不是我圈養,人家性子也是古怪,是去是留只聽班主一句話。你若是想要她們去你府上,只怕要好好問一問那個班主了。”
“哦,不知班主是何人?”那曹大人兩家紅紅,彥遲一說,就急切道,完全不管身旁已然是冷着臉的夫人了。
王慧茹笑着接道,“便是方纔領舞的那位。”
衆人譁然,現在想起來,領舞的那位自始自終都是面帶紅紗的,但縱使看不清面容,但憑那妖嬈的舞姿,便可想象那紅紗之下的絕世榮華了。
若是能請到自家,說不定……
後面的,他們都還未來得及想下去,就有人開始薰醉般地傻笑了。
雲信野雙眸虛看着花廳之外,舞女們離去的方向,似乎很是滿意。雲辛雪看着哥哥這等神色,心中咯噔一下。
她知道大哥一定是感興趣了。
可是她卻很不喜歡這個女人。
就跟對面的某個女人一樣討厭。
“呵呵,那個班主本郡主瞧着倒是與一人挺像。”心中惱怒,她的嘴便管不住了,一派歡騰的氣象中,她略帶着尖利的聲音硬生生將衆人的歡笑劃破。
王慧茹臉上一頓,隨即笑着合道:“不知郡主說的是誰呢?”
當然,也不用雲辛雪回答,不少人的目光已經轉向了雲修錦懷中的龐清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