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的身軀早已殘破不堪,嗓音亦已不能成聲,然,遊戲的主人卻意猶未盡,猶如碰到不能釋手的玩物,肆意玩樂,盡歡,無止無休。
昏暗的房間,唯一顯眼的便是一張木牀。牀上那人不着寸縷,毫無生息地橫躺被上,似乎連呼吸都溶入空氣般,消失了存在的氣息。他身上傷痕累累,紅腫潰爛,鞭傷、刀傷、劍傷、刮傷,多處密佈針扎。最嚴重的,卻是□□那不便之處,暗紅的痕跡大片地沾染了身下薄被,將傷口與布料粘合,下身嚴重撕裂,腫得老高,血跡斑斑,令人慘不忍睹。
修長的身影將唯一的光亮遮住,久久地佇立牀前,絕美的眸中神色瞬息萬變,奇異的酸澀再次涌上心頭:曾經那麼健壯挺拔的身軀,如今卻,羸弱至此。
面前這人,是自己僅見的強者。
他不會忘記那個意氣風發,壇上受將的威風將軍,不會忘記二人再見時,那人翻指點江山、自信十足的惑人魅力,更不會忘記,疆場上,那個戰必勝,攻必克,猶如戰神一般存在的男子,那個爲他打下大半個江山的男子,那個,讓自己重視,卻又不得不防的絕世將才。可,偏偏是他,殺了自己情之所鍾。
感受到他的存在,牀上之人瑟瑟一抖,眼皮顫了數下,卻始終沒力氣張開,乾裂的脣瓣無意識地開合,不住地重複。
劉邦抿緊薄脣,略略猶豫,終於伏下身,靠向他脣邊,細細傾聽,卻只聽得他斷斷續續地喘氣聲。修眉微蹙,輕道:“你要說什麼?”
身下軀體似乎一震,輕輕地顫抖起來,劉邦卻神色突變,似恨似妒。那一聲若有似無的呼喚,瞬間摧毀了他的理智。那慘白乾裂的脣間,一直在喚:子房……子房……
毫不猶豫地揮了他一巴掌,他竟然,竟然在他身邊想別的男人!
待看到他脣畔的血紅,卻驀地怔住:他,他這是在幹什麼?竟然在嫉妒!聽到本是自己最恨之人口中呼喊他人的名字,他竟然嫉妒!
不敢置信地跳離那人身邊,踉蹌後退,神色複雜莫名,似被扼住咽喉般,呼吸漸重,直至喘息。眸光閃爍,泛出痛苦的彩芒:羽,這是你給我的懲罰麼,竟讓我愛上,本該恨之入骨的人。眼前,恍惚跳躍着心中那人日漸模糊的面容,他運盡目力看去,看的仔細了,恍然驚覺,竟是牀上那人冷冷的不屑目光。
突兀的悸痛自心底傳來,劉邦身子一震,目露駭然,踉蹌着撞開門,跌撞地逃離。在他離開後,牀上之人——韓信——緩緩睜開眼,茫茫然看向虛空,似在找尋,脣瓣開合間,赫然是:子房……
漢十年(前197年),陳豨謀反。劉邦親率兵征討。
“就在此處?”走在前方的纖秀少年疑道,偏頭看了看那領路的小宮女,漂亮的眼中滿是焦急擔憂。
那宮女道:“自然是的,我隨娘娘來過,雖是在遠處偷看,卻決不會記錯!”撇撇嘴,喃喃道“也不知那嬌人兒是何等美貌,竟把陛下迷得神魂顛倒,夜夜相陪,娘娘卻不能動他………”
少年眼中痛楚一閃而過,斂眸掩去恨意,強自忍了心中情緒,勸道:“還是快些去罷,天可不早拉。”
那宮女嬌笑道:“張大人急什麼,莫非也想瞧瞧那絕色美人兒麼?”
張良不語,全做默認,神色卻冷了下來。那宮女見他如此,也自覺無趣,暗唾一聲,加快了腳步。
穿過幾間廢棄的民居,那宮女將桌上破碗一轉,剎時間,只聽得轟轟隆隆之聲不絕於耳,房屋微不可察地抖動着,待聲息盡後,那本是木幾的地方竟開了個大洞。“張大人,奴婢就不進去拉,現下要去向娘娘覆命,你也快帶了那人走罷。”語畢,拍拍手上的塵土,徑自離去。
張良深深呼吸,合眸,睜開:信,我來找你拉,你可有怪我,來得太晚?
昏暗的房間,散發着酸腐的味道,更濃烈的,是歡愛的氣息及,藥味也掩蓋不了的血腥味。張良心中隱隱作痛,每走一步,彷彿行於刀尖般困難。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那人到底,吃到什麼樣的苦頭?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那人,曾受到怎樣的傷害?
微弱的燭光在手上不住地跳動,然後,啪地,掉落地上,又是黑暗。
晶亮的水珠如斷線的珍珠,不停歇地落在牀上之人身上。隱隱的哽咽咽嗚:“信,對不起……對……不起……?
牀上之人突然一顫,自聽到聲響後便一直緊繃的身子突然鬆懈下來,好似久不言語的嗓音沙啞地試探着:“誰?是……誰?”
張良輕輕將他擁入懷中,待懷中人僵硬的身子漸漸柔和,方泣道:“是……我,信,我……對不起,來遲了。”
韓信身子一僵,勉強撫上來人梨花帶雨的漂亮臉蛋,反覆撫摩,嘆道:“怎麼又哭了?都這麼大了,卻總是哭。”緩緩將他抱住,滿足地嘆了口氣。他來了便好,能再見他一面,便是立時死了,也是甘願。
雖不知近來爲何劉邦一反常態對他不再侮辱,反而好的異常,他卻從心地深深地恐懼,他不得不承認,他在害怕,幾乎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懼怕無時無刻地纏繞着他,讓他,窒息,絕望。
可是如今,他看到了張良,他的愛人,就象他在斷絕所有希望後,上天突然給了他無盡的希望,就象,死而復生。
張良痛惜地看着他,“信,我帶你走。”從此以後,由我保護你,決不,讓你再受那般的傷害,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