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張良突言欲學武技,道是自己體質偏弱,須得加強體魄。韓信素知他身子弱,當下應諾親自教他。
韓信自幼習武,常年征戰沙場,武藝之高強經驗之豐富自不用說,各類武器也都能舞上一番,有這般人物爲師悉心教導,任是如何愚笨之人也當得益良多,可被贊爲帝師的留侯——張良,偏偏於這武學一道比那愚笨之人還不如,學了許久也不得章法。口訣還好說,他本就天資過人,過目不忘,一開始倒叫韓信以爲教了個奇才,然,一到實用便慘不忍睹了:先學刀劍,那利刃卻總往自己身上招呼。不學刀劍,學棍棒!不出一日,便渾身滿布淤青棍傷,痛得第二日幾乎沒能去上朝。卻又固執地要學下去,直教韓信無奈又莫名其妙。
天近午時,兩人身上都起了薄汗,卻沒人提出離開。
張良是不肯放棄(真是粉頑強啊),韓信卻是知道說了也無用。
右手執劍,凌空一刺,反手挽了個劍花,挽到一半,那劍突然失了準頭,斜斜往左臂劃去,張良驚叫一聲,心中暗叫糟糕,卻見韓信輕舒左臂,將那劍挑到右手,動作不停,又使了一遍劍,當真是行雲流水,順暢漂亮已極。
張良後怕地揉了下左臂,尷尬地笑笑:“唔,這次又多運了一招,有進展。”
“是麼?”韓信微青了臉,瞪他“最後那招,你也沒使完吧!”
……
正不知如何說法,卻見一小僕跑近,施禮道:“侯爺,有人求見。”
張良心中一喜,暗暗感激,忙道:“是哪位大人,還不快請?”
“是蕭何丞相!”
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身旁那人,卻見韓信目光恍惚,顯是陷入回憶當中。
突然很想稱病不見,張良略覺苦澀,可是,自己卻說過:不介意。默默移開目光,淡淡吩咐:“請丞相書房相見。”
“是。”
行了兩步,卻不見身後人跟上,不由回頭,疑道:“信?”你,不去見他麼?心中,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絲歡喜。
韓信一驚,回過神來,向他點點頭,右手一拋,長劍準確利落地滑入不遠處倚立牆角的劍鞘。
張良勉強一笑,二人並肩而行,韓信並未發現,身旁人眼中的黯然。
“韓信,你,你果真在此!”看着一同進來的兩人,蕭何面色有些難看“楚王府中來人說:你不知行蹤,但你,爲何在留侯府上?”
爲何在此?
韓信臉色一僵,黑暗幾乎將他淹沒,迅速將那些不堪的回憶甩開,臉色卻已有些發白,仍是,不由自主地恐懼。
張良輕咳一聲,道:“不知丞相有何要事?”眼中卻全是身旁面色呈白的人,眼中毫不掩飾地擔憂。
蕭何心中微苦,在自己不知道時,發生了什麼事麼,爲什麼會覺得,與他的距離,前所未有地遙遠。可是,不甘心,美眸望向韓信,柔聲道:“發生了什麼事?韓大哥,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麼?”
韓信心中一軟,他叫自己韓大哥麼,他很久以前便是如此稱自己,那時,二人都是少年意氣,不將天下人放在眼中,偏偏爲他所傾,將他引爲知己,一連數日,暢談天下,那幾乎是自己少年時,最爲快活的日子罷……
見他動容,蕭何心中暗喜,續道:“韓大哥,你這幾年爲何也不來探我,我想你得緊,過去你征戰疆場倒也罷了,如今天下太平,你爲何來了京都也未告知小弟一聲?小弟雖忙於修訂律令,但若得見韓大哥,必定放下一切也要陪你的。”
韓信眼中澀然,他,並不是自己來的京都,而是被人虜來的,而且,他是想要忘記他的,又怎會想要與他聯繫。但此刻,這些話,他卻是萬萬說不出了,心中只覺愧對於他,一時,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張良淡淡一笑:“這卻不須丞相大人記掛,信來京都不久,想是未得時去探望,大人別見怪。便是大人不來,信與本侯亦會擇日來訪。”
韓信愣愣看他,他何時說要去探蕭老弟了?蕭何聞言卻是臉色變了數變,冷冷看他:“韓大哥一時貪新鮮,叨擾侯爺如此之久,本相在此謝過,但打擾太久終非爲客之道,本相今日變要接韓大哥走!”
韓信一驚:“蕭老弟,我……”
“相爺你這可錯了,”張良涼涼道“信在此處本爲主人,何有做客一說?”
“呵呵,侯爺此言差矣,韓大哥堂堂楚王,乃是楚地之王,豈能爲此小小一地之主?”
“哎,相爺有所不知,張某已將身心俱授,張某所有之物,皆爲楚王所有。”
“子房,你……”
“侯爺之言殊不可信,本相以爲,韓大哥相貌堂堂,人中龍鳳,非淺池能困!”
“相爺豈不聞: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凡物豈可與神龍飛鳳相提並論!”
“…………”
“………”
“……”
“…………”
………韓信目瞪口呆,這兩人,莫非被妖魔附了身,爲何變得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