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維羅妮卡搖搖頭，“真的不值得，你根本不知道……”
“維羅妮卡，我知道你經歷了很多痛苦和磨難，”陳睿走到了維羅妮卡身前，握住了她手：“當初的‘小阿瑟’沒有能力讓你脫離苦痛，但是，現在的我，有！”
“不！”維羅妮卡低下頭，手顫抖得更厲害了，“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陳睿輕嘆了一聲：“你錯了，其實，我知道的。”
“不……”維羅妮卡緊握着拳頭，指節已經因爲用力而發白，忽然下定決心般的一擡頭，用力地將手掙脫了開來，尖叫道：“你知不知道，是誰害得你在外顛沛流離了七年？喪失了大部分記憶？”
陳睿深深地注視着她的眼睛：“那只是一個意外，無論原因是什麼，‘小阿瑟’都不會怪你。”
維羅妮卡的臉色變了：“你……你真的知道！”
“如果把記憶消失看做死亡，那麼‘他’已經死了，‘我’只是一個重新塑造記憶的人，或者是一個重新活過來的人，擁有了部分原本‘小阿瑟’的意識。”
陳睿重生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說出了最大的‘真相’，儘管只是一語雙關，指了指自己的頭：“但是，在這部分的記憶裡，他最大的執着一直都存在着。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麼，你始終都是‘小阿瑟’心裡的那個人，你可以不喜歡他，可以不愛他，甚至可以傷害他。但是，你無法阻止他想要讓你幸福的那顆心。即便只是遠遠看着你的幸福。”
維羅妮卡整個人都怔住了，眼角一滴淚珠悄悄滑落。飛快融化在面紗之中。
“跟我走吧，維羅妮卡，離開這裡。離開所有的痛苦和憎恨，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真正去自由地選擇。”
此時米亞斯王國皇陵地底，主祭壇的血紅光柱愈發熾熱和鮮豔，整個龐大的地底世界被照得一片通明，所有的骨塔上的屍體彷彿活了一般，齊齊發出詭異的聲音。彷彿在呻吟和哀嚎，無數怨魂一般的紅霧瘋狂地涌向了光柱。
骨塔附近血色的氤氳已經完全被光柱吸納一空，嶙峋的白骨也漸漸變成了灰白色，似乎已經把積蓄不知道多少年的力量盡數傳輸給了主祭壇。
光柱凝聚成一個巨大的血色虛影，懸浮在主祭壇的上空。
所有的黑死徒都虔誠地跪了下來。張開雙手，對準天空，大聲唸誦着頌詞——修羅也在當中，面具後的臉上露出一個諱莫如深的笑容。
耶羅迪沙，紫苑宮。
維羅妮卡的淚光只是稍縱即逝，眼神已經換成了漠然。
“非常感人臺詞，‘小阿瑟’。或者，‘阿瑟’。”她的手伸到了臉上的面紗前，慢慢地拉了下來，“可惜。你不明白的東西太多了，比如……我這副模樣。”
從陳睿見到維羅妮卡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都戴着特殊的面紗，除了那雙眼睛外。看不清其餘的五官明細，如今終於摘下了面紗。
原本應該是記憶中那一張潔白無瑕、美麗動人的臉。卻變成了可怕的面目，臉上佈滿了似是符咒般的印記，印記的紋路好似活的一般，在慢慢賁動扭曲，顯得猙獰無比。
紋路從臉一直蔓延到脖子下方被衣服遮住的部分，可以想象得出來，其餘的身體部分應該也有這樣可怕的“紋理”。
陳睿仔細觀察着那些“紋理”，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裡面蘊含的濃郁生命力和詭異的氣息，這種存在有點類似繭絲子一類的寄居生物，寄生在生物體上，吸取本體的力量和“養分”，直至生物體死亡。
同樣是魂變體，維羅妮卡給陳睿的感覺，與所見過的矮人王因克等人完全不同，她的身上散發着一種真正需要仰視和戰慄的氣息，由內而外，彷彿是深淵主宰的一個分身，所擁有的氣勢絕非一般國度級強者所能相比的。
索蘭麗曾說過，極少數人能得到“神靈”的認可，被賜予‘主宰之心’，實力和潛力大幅增長，危急時刻可以召喚神靈的意志，與神靈之力融合，發揮出不可思議的力量。
憎恨之心！
一定因爲這個原因！
維羅妮卡見陳睿怔怔的，彷彿嚇呆了，冷冷一笑，擡起手。光滑白皙手掌開始迅速變化，變成一隻驚怖的爪子，足有一尺長的鋒利指甲彷彿刀刃一般，在月光下泛出血紅色的光芒。
一股股冰冷的殺氣盪漾開來，周圍的花木紛紛枯萎，猙獰的臉上露出森然的笑容，爪子緩緩朝陳睿伸去：“我這個樣子，你還想將我從深淵從拉出來麼？”
讓維羅妮卡吃驚的是，“阿瑟”並沒有露出想象中的害怕神色，反而迎着那利爪上前幾步，淡淡地問了一句：“你在怕什麼？”
維羅妮卡一震，動作頓時僵在了半空。
“你的眼睛裡，充滿了令人戰慄的氣息，”陳睿直視着那雙湛藍色的眼睛，“但是在那後面，卻是畏懼。你在害怕。”
“你害怕我的接近，害怕我觸摸到你被憎恨和毀滅包裹的那顆心，害怕自己會壓制不住某種意志傷害我。”陳睿抹了抹臉頰上的熱流，“看到了嗎，這是屬於‘小阿瑟’的悲傷……因爲他看到了他所愛的人，在無盡的地獄中掙扎着，只能仰視着天空那一抹堪稱奢望的陽光，他……在哭泣。”
維羅妮卡充滿着毀滅氣息的目光顫抖着，眼眶早已被霧氣充盈，雖然努力控制着，卻依然無法抑制奪眶而出的淚水。
“你曾問過我，如果你已經墮入不見陽光的深淵……我的回答是，我會用這雙手，將你拉出來。相信我！”陳睿再次伸出了手：“現在，把你的手……給我。”
維羅妮卡看着那隻手，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起來。看了看自己那隻應該被成爲“爪子”的手，遲疑着，終是朝陳睿的手伸去。
突然，她的身軀一震，臉上露出痛苦之色，爪子迅速收回，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小阿瑟！快離開這裡！”
陳睿吃了一驚：“維羅妮卡！”
“別過來！”維羅妮卡身體都顫抖了起來，一股強大的力場排斥開來，陳睿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被推移開了數十米。
“殺！殺！殺！”她的聲音變成了幽深的低吼。渾身燃燒出可怕的火焰，雙眼射出令人顫慄的光芒，整個紫苑宮充滿了窒息的氣息，地面紛紛龜裂，裂縫間冒出熔漿般的熾熱和火紅。
如此強烈的憎恨情緒。
只有在銀月仙都的自然之樹時。才感受過。
陳睿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正警惕間，驀地目光凝固了。
就看到維羅妮卡那隻可怕的利爪，貫穿了，她自己的心口。
不是普通的貫穿，而是蘊含着所有的毀滅力量的最大一擊，乃至於從背後突出的血刃上都冒出了霧氣。血液在迅速蒸發。
身軀慢慢軟倒，海洋般深邃的藍眸中，憎恨與毀滅迅速黯淡，連帶着身上火焰和所有的生機。似乎想要多看他一眼，終是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剎那，陳睿眼中影像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黑白。停留在那個柔弱的身軀被利刃透體而過一幕。
一股痛徹心脾的感覺傳來，這一擊。比直接貫穿他的心口還要痛楚。
不僅是屬於“小阿瑟”的痛，還有屬於他自己的憤怒和哀傷。
米亞斯王國皇陵地底的主祭壇上空，巨大的虛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俯視着膜拜的黑死徒們。
米亞斯王國皇陵地底主祭壇上空，那個龐大的虛影目光看着下方的黑死徒，開始發出聲音來，這聲音是一種奇怪的語言，通過四面八方骨塔力量的震盪，匯聚成衆人能夠聽得懂的語言，迴盪在整個地底世界之中。
“人性本惡，憎恨爲萬惡之源……”
“信仰毀滅者，可在毀滅中得永生……”
“顛覆一切，然後重新開創一個可以任意破壞和毀滅的世界……”
“……”
黑死徒們齊齊跟着大聲唸誦，虛影的聲音不僅帶着強大的穿透力和感染力，而且還透出不可思議的異力，一抹抹血紅色的霧氣彷彿飛揚開來，在黑死徒中穿梭飛舞。
所經之處，黑死徒們身上亮起了點點紅色的光芒，感覺到身體多了一股股特殊的能量，知道是“神恩”所賜的力量，紛紛大喜，唸誦的聲音更加高亢。
皇宮中，陳睿壓下了心頭的強烈情緒，正要上前，維羅妮卡的身體驀地漂浮了起來，原本閉上的眼睛慢慢地睜開來，沒有悲傷或憤怒，甚至看不到任何激盪的情緒，只有冷酷的平靜。
利爪從身體慢慢抽了出來，原本乾涸的血跡又被渲染，但那表情沒有絲毫動搖，彷彿這具身體不是自己的一般。
“愚昧的生命！愚蠢的執着！”這聲音雖然是維羅妮卡的，卻給陳睿另一種熟悉的感覺：“竟然在一剎那超越我所賦予的意志，也超越了生死……”
“不過，這種執着的意識恰恰是我所需要的，”冷酷的眼神落在了陳睿的身上：“無知的螻蟻，你就是她心靈中唯一的一道裂痕吧，連恐懼都忘記顯露了麼？只要讓你徹底湮滅，這個降臨體就能達到完美。”
那眼神一閃，恐怖的威壓朝陳睿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沿途的地面紛紛裂開，沒有任何的留情或猶豫。
如果是普通的實力者，早已經在這種威勢下灰飛煙滅，然而那裂痕到陳睿身前時，卻是停了下來。
冷酷的藍眸掠過意外之色，隨即冷哼一聲，空氣的窒息氣息頓時濃郁了百倍。
陳睿的身周的空間開始扭曲起來，隱現出虛空的裂痕，這裂痕扭曲程度迅速倍增，將他整個身軀吞沒。
藍眸的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儘管這是一個國度級的實力者，但是，也只不過是螻蟻罷了。
對於分身已經降臨的她來說，可以讓這個近乎完美的降臨體爆發出遠自身層次的力量，或者叫做，威能！
就在這個時候，一點眼熟的赤紅色的星光出現在藍眸的視線中。
星光瞬間擴散開來，而藍眸的瞳孔驟然收縮。
空間的裂痕在星辰的虛影中迅速彌合，璀璨的星光充盈着整個紫苑宮的空間，毀滅的氣息彷彿被星光凝固一般。
耀眼的赤色星光中，那個身穿晶瑩甲冑的人影變得清晰起來，背後是兩對雍容華貴的羽翼，同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徹耳邊：“奎麗安娜！從她的身體裡滾出去！”
“是你！”藍眸咆哮了起來，聲音中透着切齒的憎恨與怒火。
PS：這一章，我前後修改了近十遍，絞盡腦汁總是希望找到更好的感覺，可惜力有未逮。呵呵，有勞大家久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