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昏暗得讓人感到不安,半個月前的那場戰爭,讓黑色教團所有人心中都繚繞一層陰影。
普通人的死亡也就算了,畢竟本來探索班就是高危職位,每次任務基本上都會死那麼一兩個,他們都已經習慣了這種傷亡,然而驅魔師死亡太多了。
在普通人眼裡,驅魔師可是神的使者,是他們戰勝千年伯爵的希望!
然而哪怕是神的使者,也無法阻止死亡得降臨,這一次如此慘重的損失,讓衆多支援者心中的信心遭受了重創。
三十多年前那次對千年伯爵的圍攻雖然也失敗了,但是那次戰鬥保密性十分高,除了教會高層外只有參戰的人才知道那裡生了一場攸關人類未來的戰爭,而這一次作戰,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教會打了這麼一場失敗的戰爭,這對士氣的打擊是十分大的。
幸好的是,事情尚未到絕望的時候,白井月打跑千年伯爵的事蹟在那些存活下來的驅魔師的敘述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黑色教團,這讓衆人心中保留了一絲希望。加上室長考姆伊的演講,終於是讓黑色教團迅走出了低迷,開始正常運轉。
黑色教團的醫療班是唯一一個自始至終就維持運轉的班組,和其他班組不同,他們見慣了驅魔師們受傷的樣子,所以在衆人都有些低沉的時候,醫療版的醫生和護士們反而狀態很好,依舊盡心地完成自己的職責。
“沐恩元帥,您又來了啊。您對李娜麗小·姐真是好呢~”
醫療班的病房外,一個護士笑着和白井月打着招呼。自從李娜麗被送到這裡後,白井月每天都到這裡看望李娜麗,讓醫療班的衆人對這位傳聞中十分怪異的元帥有了新的認知。
“是啊,我又來了,這次李娜麗受傷很大程度上是我的原因,我一定要看到她恢復才行。”
“那就提前恭喜了~李娜麗小·姐今天已經可以出院了呢~”
“哦?”
白井月推開病房的大門,然後看到了剛剛穿好教團團服,正在牀邊梳妝打扮的李娜麗。
“李娜麗,身體已經沒事了嗎?”
“嗯,已經好了。”
爲了證實自己的話,李娜麗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原地蹦了幾下,然而李娜麗臉上尚未拿掉的繃帶表明,李娜麗此刻的傷勢尚未痊癒。
手輕輕撫過繃帶,白井月嘆了口氣:“你啊,逞什麼強?傷還沒好利索,就再休息幾天唄。”
“可是···大家都已經在工作了。”
“你作爲驅魔師,好好休息準備下一次戰鬥,就是你的工作。”
李娜麗咬着下脣,目光遊離着,沒有迴應白井月。
白井月看到李娜麗這個反應後,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勸說。
那麼多同伴死去,將黑色教團視爲家的李娜麗想必心中很是難過吧,讓她用工作來緩解心中的鬱悶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算了,你想工作就工作吧,不過,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知道嗎?累垮了可就不划來了。”
李娜麗點着頭,剛想說些什麼,結果一連串的咕咕聲突然響了起來。
聽到響聲,李娜麗捂着肚子,滿臉通紅,白井月笑着摸了摸李娜麗的腦袋,出了邀約:“正好現在是正午了,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李娜麗就這樣跟着白井月朝着食堂走去,在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李娜麗是因爲害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白井月則是在利用之前從那塊核心上得到的能夠引起心之聖潔反應的特定訊息解析李娜麗體內的心之聖潔。
這個訊息收系統留在心之聖潔上對他的計劃影響太大了,他必須要在最後決戰來臨前將這個系統破譯掉。
就在白井月仔細觀察心之聖潔內部構造的時候,食堂那邊突然傳來了喧譁聲,這讓好奇的李娜麗跑了過去,同時也打斷了白井月的解析過程。
白井月也不在意,反正決戰的時間實際上是受他控制的,他有足夠的時間來完成解析的目標。
來到食堂門口,白井月站在李娜麗的身邊往裡面看,現了引起喧譁的罪魁禍。
那是科學班的喬尼。喬尼的個字有點矮,帶着直徑很大的圓形眼鏡,從外貌上看就是一個經典的書呆子。
但是他並不是書呆子,而是天才,是以少年之身成爲黑色教團總部科學班成員的精英。
此刻他正拿着一根皮尺,對坐落在長桌上享用午飯的十四歲少年大聲說着話:“我們需要爲你量身製作團服,來量一下衣服的尺寸吧。”
那個少年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迴應道:“不用那麼合適也無所謂的。”
“穿尺寸合適的團服纔會加強防禦率啊!而且便於行動對惡魔的戰鬥也有幫助哦!”
聽到喬尼的話,白井月微微搖了搖頭:“合適的團服便於行動倒是真的,但是加強防禦根本就是瞎說啊。”
惡魔的攻擊可不是那一層薄薄的衣服可以阻擋的,如果直接命中了,使用寄生型聖潔的驅魔師還可以靠自己的身體抗一抗,那些用裝備型聖潔的驅魔師就可以等死了。
“總歸是比不合適的團服要好一些吧,不合適的團服可是會拖後腿的呢。”
“這倒也是實話就是了。對了,新來的同伴你還沒認識吧,我給你介紹一下。”
白井月和李娜麗兩人來到喬尼的身後,此刻喬尼還在勸說少年,而少年在一旁亞連的勸說下也有些意動,就在少年站起來準備和喬尼一起離開去測量身體尺寸的時候,同樣在這裡的其他科學班成員看到了白井月。
科學班第一班班長利巴猛地站了起來,對白井月行了一禮:“沐恩元帥!”
其他人聽到這聲呼喊,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了這一邊。
前不久白井月擊退千年伯爵的消息才傳得沸沸揚揚,此刻白井月在衆人心中就如同救世主一般偉大,親眼看到救世主,讓所有人的情緒激動了起來。
白井月擺擺手示意衆人冷靜下來,而後看向了剛剛站起來的少年。
少年一頭咖啡色的短碎,穿着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條紋上衣,遮蔽右眼的黑色眼罩讓人下意識地以爲他的右眼出了什麼問題,而在他的腰間,繫着一個手掌大小的錘子。
“你就是書翁的傳人吧。”
“呃,你認識我的師父嗎?”
少年一臉笑容,看起來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但是白井月很清楚,這不過是少年的僞裝。
書翁是歷史的記錄者,也只是記錄者,雖然爲了記錄歷史,他們可能會加入某一個勢力並且融入進去,但是他們是不被允許動真感情的。一旦書翁動了感情,就會成爲了故事的一部分,那就會失去了書翁的資格,就如曾經的亞連一樣。
少年作爲書翁的傳人,在和衆人初次見面的時候用僞裝的個性和衆人交流,是很正常不過的事情。所以白井月也不打算揭露少年的僞裝,他來這邊不過是讓李娜麗知道有這麼一個人而已。
“嗯,我和你的師父算是老熟人了,我是沐恩,我旁邊的是李娜麗,都是黑色教團的驅魔師。”
“沐恩元帥,李娜麗小·姐,你們好,我是拉比,新加入黑色教團的驅魔師,以後請多關照~”
在互相介紹姓名,並稍微熟悉了一下彼此後,衆人起身離開了餐廳,然後朝着科學班的辦公場所走去——他們要爲拉比去訂做團服。
當然,拉比訂做團服白井月和李娜麗是不用去的,所以在共行了一段路程後,白井月和李娜麗在一個岔路口和衆人分開了。
分開後沒幾秒鐘,趁着所有人都沒有注意的時候,拉比故意綴在隊伍的最後面,觀察着逐漸遠離的白井月。
他從以前就常聽自己的師父說起沐恩這個名字,對此他是好奇不已。
在書翁眼裡,人類不過是紙上油墨,作爲一個合格的書翁,理應將所有人都看作是歷史的一部分,沒有任何例外。
然而他的師父,卻常常將沐恩這個名字掛在嘴邊,尤其是前幾天他剛剛加入黑色教團的時候,書翁再三囑託他不要惹到這個男人。
那麼,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麼奇特之處,能夠讓書翁都破例將其銘記於心呢?
思考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白井月就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中,拉比聳了聳肩,只好將心中的疑惑埋藏於心底,以待日後處理。
在和衆人分別後,白井月和李娜麗徑直來到了室長的辦公室,走到了正忙着整理文件的考姆伊麪前。
“哥哥,你現在很忙嗎?”
聽到李娜麗的聲音,考姆伊以白井月都驚訝的度將手中的文件迅成摞成一疊放到了桌角,而後在不到半秒的時間裡將自己有些雜亂的儀容整理乾淨,以十分精神的面貌回答着李娜麗的問題。
“不忙、一點都不忙!李娜麗找哥哥是有什麼事情嗎?”
“哥哥,最近有什麼任務嗎?”
聽到李娜麗的要求,考姆伊的臉色陡然陰沉了起來:“李娜麗!你傷還沒有好!”
“我的傷已經好了!”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哥哥!”
看到李娜麗和考姆伊爲了出任務的事情爭吵了起來,白井月聳了聳肩。
其實在這件事情上白井月是贊同考姆伊的決定的,但是他知道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和考姆伊都不可能說服李娜麗,所以他放棄了勸說。
考姆伊則和他不同,這個妹控在某些事情方面是非常有堅持的,哪怕明知道不可能說得動李娜麗也會嘗試性地進行勸說。
兩個同樣固執的人爲了各自的想法進行爭論,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得出結果的,在明白了這一點後,白井月回頭走出了辦公室,然後對着角落打了個招呼。
“最近怎麼樣,老傢伙。”
只有常人一半身高的書翁從暗影之中走了出來,吊着一雙熊貓眼看着白井月:“我可沒有你老。”
“可是從外表上看,怎麼看我都是年輕小夥子,而你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啊。”
看着白井月和幾十年前一模一樣的臉龐,書翁搖了搖頭,輕聲一嘆:“是啊,我已經老了,估計只能再活個十幾年就要入土了。沐恩,幫我一個忙,可以嗎?”
書翁這句話讓白井月吃了一驚。
“讓我幫忙?你這行爲不違反條例嗎?”
“當然不會。”
書翁的雙眼緊緊盯着白井月,和之前看起來暗淡無光的雙眼不同,此刻書翁的眼中蘊含着某種意志,彷彿某種探測裝置一般,掃視着白井月。
“真相之眼對你無效,我們書翁只能通過個人記憶對你進行記錄,你並不存在於歷史,也就是說,只要你同意,就可以。”
聽到書翁的話,白井月挑了挑眉,書翁所描述的真相之眼的能力,讓他聯想到了阿卡夏記錄,不過白井月並沒有太過吃驚,畢竟之前他就對書翁的後臺有所猜想,現在不過是證實了這個觀點而已。
讓他驚訝的是,在後臺如此強大的情況下,爲什麼書翁要找他幫忙呢?
或許是看出了白井月的疑惑,書翁緩緩說出自己的難處。
“我作爲真正的書翁,是不會出現【意外】的,但是同時,我也無法對歷史的走向產生影響。一旦我對歷史進行干涉,我的身份就會被剝奪。而拉比,他現在還不是書翁,只是書翁的候選者。無法自如控制真相之眼的他是無法避開【意外】的。”
書翁這番話讓白井月對書翁這種存在的機制有所瞭解,同時也讓白井月明白了書翁的意圖:“你想讓我保護拉比?”
“嗯,因爲你無法被歷史記錄,所以我可以拜託你。我通過你對歷史進行的干涉,是被允許的。”
望着白井月,書翁的眼瞳中少有的出現了一絲波動。
“我,已經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尋找並培養下一個傳人了。”
看着已經沒多少頭、整個人佝僂的像個侏儒的書翁,白井月攤了攤手。
“我先說好,我只保證生命安全。”
“那就夠了。”
得到白井月保證的書翁,露出了白井月這幾十年來看到過的,最真摯的一次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