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的事兒,只得在江湖傳聞,因爲江湖之所以叫江湖,本質上還是因爲它上不得檯面,試想一國大臣在朝堂上張口閉口就“江湖傳聞”,豈不是一個大笑話?
但任何羣體裡,走到頂尖的話,他的影響力就會出圈;
四大劍客,哪怕最“名不見經傳”的楚國造劍師他也依舊在爲自己所支持的皇子吶喊着,成爲一方旗幟。
李良申不談,他本身就是鎮北軍總兵;
百里劍曾千里護送藏夫子入燕京斬大燕龍脈,後又曾在上京城下現身;
而晉國劍聖,因爲他姓虞,甭管手上的底牌是否寒酸,但終究也是有了上牌桌的資格,退一步說,別的不談,就光是晉國京畿郊外和大燕靖南侯的一戰,已然足以證明其影響力。
這種頂尖武者,讓其決定一國國運,不現實,但讓他決定一座驛站的命運,沒人會覺得這有什麼難度。
鐵索翁也是成名已久的江湖老人,擅長暗器,但在劍聖面前,一番交手之後,已然完全落於下風的他,顯然已經被拔掉了所有的底氣。
劍聖未出劍,卻近乎殺了自己,要是劍聖真的出劍,自己豈能還有幸存的可能?
出劍不出劍,可不在於人家腰間是否真的掛着那一把龍淵!
“劍聖大人,您也對我楚國皇嗣感興趣?若是大人願意入楚,小老兒自當跪迎!”
晉國滅了,赫連家聞人家先遭覆滅,司徒家正在野人的攻勢下危如累卵,京畿之地也已經被燕軍踏過,晉皇和太后已被接入了燕京,這般而言,若是劍聖不打算待晉地了,去楚地,這自然是楚國的一大利好。
畢竟,楚國的那位四大劍客之一的造劍師,額,連楚國人自己都覺得有點“水”。
“楚國皇嗣?”
劍聖聽到這話,忽然有些想笑,事實上,他也確實沒怎麼忍得住,笑意也的確浮現在了臉上。
鐵索翁以爲劍聖意動了,或許,對方之所以出手拿了這位皇嗣,就是爲了入楚。
實際上,劍聖則只是小聲自言自語着:
“所以,他被戴了一頂帽子,還是他給別人戴了一頂帽子。”
隨即,
劍聖又微微蹙眉,
“不對啊,對不上的。”
這時候,旁邊抱着孩子的丁橫在看見這劍客靠幾根筷子就逼退了鐵索翁時就已然驚愕,再從鐵索翁口中得知這劍客身份後,更是嚇得魂兒都要上天了。
丁橫是晉人,對於晉國江湖而言,劍聖,就是一座真正的高峰,他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的是三晉之地整個江湖的臉面。
是的,雖說有傳聞,說燕國的那位南侯擊敗了劍聖,但那位南侯一來本就不是省油的燈,武者之境高得嚇人;二來則是晉國山河破碎之際,劍聖身爲江湖中人被一個手握大軍的大帥擊敗,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雖說燕人那邊傳出的說法是他們的侯爺以武者對決的方式擊敗的劍聖,但相信的人又有多少?
丁橫將懷中的孩子默默地遞送了過去,
聯想起自己先前居然以那種作死的方式從劍聖大人手裡將孩子搶了過去,還對劍聖大人出言嘲諷,丁橫就覺得自己體內的鮮血開始凝滯起來。
誰料得,
劍聖卻沒有伸手接過孩子,反而道:
“繼續抱着。”
“啊?”丁橫有些發懵。
“這野種也就你抱着不哭。”
“…………”丁橫。
想他丁橫也算是三晉江湖有名號的一個角色,居然淪落成了抱娃的僕婦,但偏偏丁橫還不敢說不,甚至,心裡居然可恥地升騰出了一種被“認同”的感動。
這時,外圍的幾個黑衣人再度殺了過來,他們似乎是察覺到局面不對,原本他們可能以爲憑藉着自己這幫人可以將驛站裡的一切都抹去,現在發現自己似乎想得太天真後,開始退而求其次,只將孩子搶走。
劍聖指尖前刺,劍氣橫飛,剛撲過來的兩個黑衣人直接被掃飛了出去,而後更是一道橫切,強橫的劍氣將面前的一個黑衣人脖子直接削下,愣是連一滴血都沒濺出。
隨即,
劍聖身形開始遊走,徑直來到那位先前說要奶孩子的崔林鳳面前,掌心一攤,旁邊一位死者手中的長劍飛入其手中。
劍光之下,正在和崔林鳳糾纏的兩個黑衣人直接被斬殺,沒有什麼磅礴的氣勢,只有凌厲和果決。
崔林鳳有些發懵地看着劍聖,
劍聖很平靜地看着她,
道:
“跟我走。”
崔林鳳好歹也是寨子裡坐交椅的女人,也算是見過風浪了,但不知爲何,在這個男子的目光之下,她生不出什麼反抗的心思,只是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而後,
劍聖一人一劍,開始開路。
黑衣人撲上來,但撲上來一個就斬殺一個,那些江湖人士倒是沒那麼頭鐵的,尤其是在看見丁橫和崔林鳳都規規矩矩地跟在那劍客身後時,心眼兒透亮的江湖人士哪裡能不曉得這是真正的淺灘裡出蛟龍了!
再看那人用劍的方式,雖說沒有什麼氣吞山河風雲變色的大場面,但每每樸實的一劍下去就能帶走一條人命的效率,也是讓一些耳目通透的人隱隱間猜出了這名劍客的身份,自是更不敢上前放肆。
混戰,居然以這種方式結束了,剩下的二十多名黑衣人開始集中對付劍聖。
鐵索翁伸手,將脖頸間的筷子拔出,此時的感覺,真有些大夏天吃薄荷的意思,一吸氣,涼颼颼的。
看着那人身邊的劍花,鐵索翁熄滅了再去爭奪這孩子的想法,那個人的層次,已經不是自己所能撼動的了。
除非有三品大宗師現身,而且就算是有三品大宗師出現,這種局面下,能一對一擋下一名劍客,也不是很現實。
二樓圍欄那兒,瞎子和小姑娘已經站在那兒了。
小姑娘砸吧着嘴,對着下方的劍聖喊道:
“叔,要我幫你帶孩子不要!”
旁邊的瞎子嘲諷道:
“你有奶麼?”
小姑娘被撩撥到了逆鱗,氣鼓鼓地扭頭瞪着瞎子,
罵道:
“你又看不見,你怎麼知道小姑奶奶我沒有!”
下方黑衣人開始崩潰了,他們不是怕死,再慘烈的廝殺,他們也都能承受,但是這種純粹上去送人頭的死法,哪怕他們是軍中的人,也無法忍受,尤其是似乎帶頭的一個黑衣人被一劍斬殺後,剩下的黑衣人互相對視一眼,全部撤出了驛站。
剩下的江湖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想上去攀交情,又不敢,有人想上去獻殷勤,又怕獻到馬腿上。
唯有丁橫抱着孩子,崔林鳳站在其身側,二人像是僕人一樣,跟着劍聖走出了驛站。
小姑娘見劍聖走了,心急之下直接從袖口之中抽出一條細細的鎖鏈綁住了房樑後順勢蕩了下去。
鐵索翁掌心一拍,一道暗勁過去,將自己的孫女給拘了回來,抱在了懷中。
“爺爺,我不要學鐵鏈子了,我要學劍,我要學劍!”
“啪!”
鐵索翁對着不聽話的孫女屁股就是一巴掌,罵道:
“胳膊肘往外拐的癡心貨!”
………
驛站門口不問自取,拉出了一輛馬車。
劍聖駕車,車內,丁橫抱着孩子,孩子在吃着崔林鳳的艿。
都是江湖兒女,且都早就過了青春年紀,車廂內的情景,倒是沒什麼尷尬不尷尬的。
一個是老媽子,一個是艿媽子,大家大哥不笑二哥。
崔林鳳到底是個女人,心思更細膩一些,眼角餘光掃了一眼車窗外,對着丁橫無聲地比劃了一下嘴:
“東北。”
馬車,是在向東北方向行進。
如果只是單純地向東,那倒還好理解,畢竟南門關那裡有着燕軍重病駐守,沿途更有諸多軍寨,從那裡借小國之境入楚確實不太合適,先向東,到司徒家地界上再向南入楚也更爲穩妥一些。
但這馬車偏偏是向着東北方向去的,這就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了。
也就在這時,驛站方向追出來一匹馬。
先前的黑衣人,沒有再追上來,驛站內的江湖人士,也沒人敢追出來,但有一個人來了。
劍聖沒有停下馬車,任由來人策馬並行了過來,來人,不是瞎子又是誰?
瞎子氣喘吁吁地對劍聖拱手行禮,
劍聖不以爲意;
瞎子則露出了和煦的笑容,道:
“大人,小人願意陪同大人身邊伺候。”
瞎子看出來了,人劍聖帶着孩子進驛站,一開始,可能是因爲肚子餓了,然後忽然發現那個叫丁橫的大漢雖然嘴巴很髒,但他抱起孩子後,孩子就不哭鬧了,所以劍聖帶着丁橫離開了,至於崔林鳳,就是拿來餵奶的。
這“野種”,到底是不是那位的種,瞎子不敢確定,但莫名其妙的,瞎子心裡卻有那麼一股子預感,畢竟這世上,不可能沒來由地就有那麼巧合的事兒。
這世上,又有幾個娃娃能值得讓劍聖來“看待”?
江湖人相信什麼楚國皇嗣的說法,在瞎子心裡根本就不成立,很簡單,那位在真正坐上楚國皇位之前,還真不夠格!
劍聖看了一眼瞎子,
道:
“奶孃有了,僕婦也有了,你覺得,我還缺什麼?”
瞎子馬上嚴肅道:
“還缺幼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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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很多人說看得頭痛,莫慌,今天我爭取把原委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