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開幕!

又是一覺,

又是早醒,

又是醒來了就起不賴牀,

又是坐在了書桌前,

又是寫出了“雲想衣裳花想容”,

又是在思索下一句是什麼。

明日,就是公主的大婚,鄭伯爺覺得,自己看來得換個詩詞來默寫了。

都說書到用時方恨少,確實是這樣。

放下毛筆,鄭伯爺去打水準備洗漱。

端着臉盆出門時,看見庭院裡坐着的造劍師。

造劍師席地而坐,手裡,在雕刻着木劍。

鄭凡曾見過劍聖給孩子雕刻木劍玩具,劍客雕刻時,用的是龍淵,可謂是以極爲莊重的姿態在做一件很幼稚的事。

造劍師用的是普通的刻刀,神態也放鬆自如,卻給人一種用極爲幼稚的姿態在做一件很莊重的事。

一直到現在,鄭伯爺都不能確定造劍師到底會不會打架。

昨晚,他也特意拿這件事問過公主。

公主的回答很直接,那就是,他們也不知道。

緊接着,公主還說,想來她的皇兄也是不知道的,因爲皇兄每次和造劍師出門時,都從未減弱過身邊的防衛力量。

所以,造劍師到底能不能打架,是一個連楚國皇室都沒能弄清楚的迷。

造劍師擡起頭,注意到那邊端着水盆的鄭伯爺,笑道:

“蘇先生起得挺早啊。”

鄭凡點點頭,道:“追隨師傅時,習慣了早睡早起。”

“哦?聽聞姚師好詩好酒好美景,居然也能早睡早起?

世間,

早睡早起的大概分爲兩種人。

一種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爲了一口吃食,忙忙碌碌,不得停歇;

一種人,人到暮年,做不動了,只能歇。

姚師不屬於這兩種人,他早就脫離了爲吃食而忙碌的層次,卻又不覺得自己到了只能歇的時候,而這種人,最難早睡早起。”

鄭凡則迴應道:

“家師喜歡早起。”

“爲何?”

“家師說,現如今唯有早起的太陽,能讓他再度領會到一柱擎天。”

造劍師露出笑意,道:

“倒真是姚師風範啊。”

人老了,就無法做到隨時隨地腰板挺直了,就只能藉助清晨之力,方可回味些許曾經年少。

鄭凡放下臉盆,走到造劍師面前。

造劍師雙手放在身側,道:

“想說什麼想問什麼,蘇先生大可直言。”

“晚輩心裡一直有一惑。”

“但說無妨。”

“江湖都在傳聞,說您,到底會不會打架。”

“想問我答案?”

“想。”

“想知道答案?”

“想。”

“你說,如果隨便有一個人去問桃花塢的酒坊主要他的釀酒配方,他會給麼?”

“自是不會給。”

“是啊,那我自是也不會答,答了,以後還怎麼混飯吃?”

鄭伯爺又問道:“但如果以刀兵迫之,晚輩覺得,那位坊主還是會識時務的。”

造劍師指了指鄭凡,道:

“蘇先生身上可帶了刀?”

鄭凡搖搖頭。

“等蘇先生下次帶刀過來,架在我脖子上,我再告訴先生答案。”

“在聊什麼呢。”

攝政王走了出來。

“見過王上。”鄭凡向攝政王行禮。

“在聊陳伯。”

造劍師回答道。

攝政王一時沒有理解,道:“陳伯是誰?”

造劍師道:“聽聞蘇先生說,陳伯是姚師家的一個下人,做得一手好羹湯,姚師很好這一口,每天都早早的起牀來等陳伯。”

“姚師極好美食,既然如此,那朕以後有機會,也要嘗………”

造劍師馬上開口打斷話語,道:“唉,今早,我想吃麪。”

“那你自己下去。”

“正有此意。”

隨即,

造劍師看向鄭凡,道:“蘇先生待會兒也一起來吃麪吧。”

“多謝先生。”

……

造劍師煮的,是蔥花面。

面香湯鮮,食材簡單,卻極具內致。

洗漱後的鄭凡坐了下來,桌上放着四碗麪,三大碗,一小碗。

公主也起了,坐在桌旁,吃小碗。

仨男人,仨大碗。

攝政王指了指自己的碗,道:“爲何朕的蔥這麼少?”

四個碗裡,攝政王面前的碗,蔥花最少。

造劍師道:“您得上朝,怕薰到人啊。”

“今日朕又不上朝。”

“但還是得見人。”

攝政王聞言,有些無奈地點點頭。

造劍師起身,拿出一個小罐,用一個小勺子,開始給大家碗裡添豬油。

白白的豬油,再和麪攪拌一下,香味,就徹底激發出來了。

大家開始吃了起來,

這面,確實好吃,這個世界上,能讓鄭伯爺這個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人覺得好吃的東西,那必然是上品。

公主碗小,所以吃得最快,她放下筷子,看了看桌旁還在吃麪的三個男人,道:

“我打小就喜歡吃獨孤哥哥的麪條,這以後,怕是想吃也難了。”

造劍師不以爲然道:

“不難,面不難做,只要用心,以後想吃了,讓你的駙馬下面給你吃。”

“噗……”

鄭伯爺嗆到了,

馬上低頭,捂臉,開始咳嗽,因爲一根麪條從鼻孔裡出來了。

好不容易處理好,鄭伯爺重新擡起頭,有些尷尬道:

“真好吃,真好吃,吃得太快了,呵呵。”

吃了早食,

原本,

鄭伯爺以爲這又是和昨天一樣平平無奇的一天。

一切的一切,都只爲了明日大婚時的安排。

鄭伯爺相信,四娘和薛三他們,加上範正文,會拿出一個在甲方案基礎上,更好的一個方案。

這讓鄭伯爺自己也期待了起來,

身爲主演,

自己居然也在期待首映。

然而,鄭伯爺想錯了,早食之後,攝政王翻身上馬,問鄭凡:

“小蘇先生,我等意欲出門打獵,姚師先前送來的那首都督出獵詞,深得吾心,不知小蘇先生今日可否有雅興隨朕一道去?”

當一個君王問你願意與否時,你其實,沒有第二個選項。

“敢不從命!”

相傳,姚子詹剛赴任大乾三邊都督不久率隊出獵時,各鎮、軍、寨,將領雲從,親兵盡出,可謂風頭一時無倆。

這倒不是純粹爲了玩,而是故意藉着這種方式來向外界宣告乾國三邊的團結,再配合上那一首都督出獵詞,可謂是將效果拔到了最高。

而這一次,

大楚攝政王的出獵,讓鄭凡覺得,並不像是套路,而像是圈套。

陳大俠也被喊上了,所以,是四個人騎馬出了皇室別苑。

鄭伯爺特意留意了一下,發現皇族禁軍並未跟隨上來,真正的就是四個人出去了。

只不過,剛出皇室別苑沒多久,衆人就下了馬,當初見過的那位老馬伕和馬車,停在那裡。

衆人下馬上車,

一切,和來時並無區別,坐的位置也是一樣。

但,

哪裡有坐馬車打獵去的?

馬車搖搖,行於路上。

漸漸的,

路沒了,

開始崎嶇起來,

馬車,也隨之顛簸。

坐在馬車裡的攝政王開口道:“這裡,應該多修一條路。”

閉着眼靠在車壁上的造劍師點點頭。

鄭凡則掀開窗簾,看了看窗外,外頭,是一片孤寂,前方,則是一條結了凍的河。

終於,

馬車停了下來,

顛簸,也隨之結束。

老車伕開口道:

“王上,到了。”

攝政王先下馬車,再是造劍師,隨後陳大俠,最後,是鄭凡。

鄭伯爺下來後,下意識地伸了個懶腰,捏了捏自己的胯。

攝政王看着鄭凡,道:“辛苦小蘇先生了,路,確實不好走。”

鄭凡笑着搖搖頭,道:“王上不必如此,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路了。”

造劍師深吸一口氣,這句話,顯然是愛了。

攝政王則伸手指了指前方,在冰凍的河邊,有一座破舊的客棧,客棧旁,有一個小渡口。

“這句話,也能佐酒,等朕把客棧裡清開了,再抓條魚過來,與小蘇先生共飲。”

滿頭霧水的鄭伯爺默默後退半步,拱手道:“謝王上。”

隨後,

攝政王面向那座破舊的客棧,

開口道;

“朕,來了。”

“吱呀………”

客棧的門,

緩緩地開啓。

從裡頭,走出來一個身着黑袍的男子,男子面容,有些滄桑,但舉手投足間,卻顯露出一抹輕佻。

男子在客棧門口的一處石墩子上坐了下來,

喊道:

“四哥,上次聽到‘朕’這個字時,咱們父皇,可還活着呢。”

這位男子,赫然就是大楚五皇子,熊廷山。

攝政王爲什麼還是攝政王,爲什麼他已經將絕大部分的兄弟都擊敗抓住了,將絕大部分的大楚貴族都招攬拉攏了,卻依舊沒有登基。

畢竟,這世上,能坐上攝政王這個位置的人,一般都不會喜歡這個位置。

而原因,

就在於眼前這個大楚五皇子,他還沒有抓到。

從當年楚侯率一衆親隨入楚開始,楚人和山越百族的廝殺,就從未停止過。

或許,山越百族確實和蠻人沒辦法比,但山越人的堅韌,也依舊很讓人頭痛,等到前期勝利山越人再也無法在正面戰場抗衡楚人後,他們開始躲藏於山水窪地之間,藉助環境,開始繼續進行抵抗。

這就使得剿滅他們的成本很大,同時,也容易死灰復燃。

但楚人確實是有智慧,確切的說,當年能有資格受大夏天子令爲大夏開邊驅趕蠻夷的三位侯爺,他們本人和他們的後代,確實都做得不錯。

有一代楚皇爲了對付這種局面,瓦解山越人的聚居性和部族模式,先以示好的方式拉攏山越部族,再改變那些部族的組織模式,從而進行上層建築的滲透,以達到一種自上而下的改革,其實就是一種這個世界的“改土歸流”。

同時,文化上的侵襲,也在逐步加重,楚人的浪漫以及楚人的審美,並非真的只是爲了浪漫而浪漫,而是一種文化認同感的塑造。

一手繼續進行兵戈圍剿,一手改土歸流,一手對順從的山越部族進行文化侵襲,讓他們的少族長和貴族來楚國郢都上學識字生活,多種組合拳下來,山越部族可謂是江河日下,百年後,除了一些地區不穩,還殘留幾個硬骨頭需要啃和磨以外,楚國境內的山越人,已經無法再掀起什麼聲浪了,甚至不少山越人,現在則認爲自己是楚人。

而楚國五皇子熊廷山,在十五年前,也就是其弱冠之年,就被楚皇分派出去,在大澤西北方的梧桐郡施政。

梧桐郡所對應的,正是楚國山越的最後幾個硬骨頭之一,甚至可以說是最硬的那塊骨頭。

但熊廷山很有手段,也很有能力,他沒有皇子的架子,一方面,他和梧桐郡的駐軍關係很好,另一方面,也和那裡的山越部族族長引以爲兄弟,後來,他更是娶了一個山越族的姑娘,且奉爲正妻。

大楚最硬的一根骨頭,被他軟化了,此間細節,想要說完,得三天三夜,總而言之,熊廷山用了十五年的時間,整合了梧桐郡和以梧桐郡爲圓點的周遭諸多山越部族,他將自己化身爲一個紐帶,捆綁住了他們,爲大楚的穩定,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如果楚皇正常死亡,太子之位明確,也沒有爆發出皇子奪嫡之亂,大楚繼續安穩前行的話,可能數百年甚至是千年之後,在梧桐郡,會有熊廷山的雕像,並被譽爲民族和諧的標誌性人物,比文成公主還要厲害得多得多。

但問題是,

因爲楚皇的忽然駕崩,

大楚這輛馬車,終究是失控了。

攝政王是將這輛馬車的繮繩重新握在了手中,但自己的這個五弟,他不點頭,攝政王不敢登基。

大家都是皇子,

誰不想坐那個位置?

憑什麼是你坐而不是我坐?

其餘的兄弟,攝政王真沒怎麼放在眼裡,他們有的是被背後的大貴族操控扶持當個傀儡,有的是異想天開地認爲打個旗號就能風雲緊從,收拾他們,也沒什麼難度。

但這個五弟,他不一樣。

且不說那十萬梧桐郡郡兵都聽從於他,若是他願意,振臂一呼,可以即刻召集數十個山越部族派出族內青壯幫他爭奪天下。

以此爲起點,甚至可能引發楚國境內諸多地域的山越人起事。

攝政王並非懷疑自己沒有平息叛亂的實力,他掌握着大貴族的支持,掌握着朝廷,掌握着皇族禁軍,若是這樣子他都打不贏,那他這個皇位,也就根本沒必要去坐了,也沒那個臉去坐。

但問題是,這種局面一旦出現,那將是大楚自身的一場巨大內耗,很可能會曠日持久。

如今的大楚,北面有燕人虎視眈眈,磨刀霍霍,西面有乾人厲兵秣馬,整頓軍備,大楚,還能耗得起麼?

“四哥啊,咱兄弟,也有些年頭沒見了吧,上次見面,還是在父皇的壽辰時,我帶着我家媳婦兒來郢都爲父皇賀壽。”

攝政王點點頭,道:“是很久不見了。”

“當時,父皇因爲我娶了山越女子爲妻,他不想見我,也不想見我的倆孩子,是四哥你從中說話安排,這才讓父皇最終同意了見見我們這一家子,讓我們一家子,能進皇宮看看。

四哥啊,你是不知道,我跟我媳婦兒說了好多年我大楚皇宮的美輪美奐,我那倆孩子,也是聽着它長大的,如果那次沒能進的了皇宮,我這當丈夫當爹的,得多丟人啊,哈哈哈。”

鄭伯爺瞧着這一幕,心裡終於回過味兒來了,也算是明白了此時的情況。

合着,人攝政王這次來,是“清理門戶”的。

但爲何要帶自己來?

熊廷山嘆了口氣,繼續道:

“我母妃是婢女出身,因父皇當年喝醉了酒而被臨幸,身份卑賤,所以我也一直不被父皇待見,總覺得我玷污了火鳳血脈,所以,在我剛成年時,父皇就將我打發去了梧桐郡,本意就是想讓我自生自滅,若是我人沒了,父皇還能拿他兒子的死,爲楚人做一個表率。

還好我命硬,我沒死,梧桐郡的瘴氣毒蟲,沒能弄死我。

可能,這就是老人們常說的,賤命反而好養活吧。”

攝政王看着老五,道:

“我其實並不把那幾個當我兄弟,但我一直拿你當我兄弟,做我兄弟,不看母族出身,應該看本事,那幾個廢物,現在都被我抓了起來,關在水牢裡呢。”

“哈哈哈哈哈。”

熊廷山拍着大腿笑得很開心。

兄弟二人,隔着挺遠的距離,像是在敘着舊,但誰都清楚,肉戲,在後面。

熊廷山的笑聲漸漸收斂,他看着攝政王,道:

“郢都,在四哥你手裡,宗族,在四哥你手裡,巫正們,也都支持四哥你,我大楚的那些大貴族,也基本都認同了你。

四哥,爲何還不繼位?”

“因爲還有你。”

“四哥說話,這般直白的麼?這讓弟弟我,很不好接話啊,總不能弟弟現在拿把刀,就當着四哥你的面刎脖子吧?”

攝政王搖搖頭,“你若是就這般死了,弟妹會生氣,梧桐郡的將士會生氣,那裡的山越人會生氣,燕人,會很高興,最後,朕也會生氣。”

熊廷山撓了撓頭,道:“也是,死了,親者痛仇者快,忒不值了。”

頓了頓,

五皇子又道:

“就是四哥你事兒真是忒多,連死都得變個花樣,真是讓弟弟太難辦了,不過我相信四哥應該已經爲弟弟我的結局設計好了,是不?

我家四哥,最擅長算計了,否則老大老二老三他們怎麼會剛剛發動,這屁股底下的位置還沒坐熱呢就被四哥你給掀翻下來了呢。

可惜啊,還是咱們父皇走得太早也太突然,你說要是父皇把身後事都安排好,那該多省心。”

攝政王點點頭,道:

“父皇再撐個半年的話,他的身後事,我就能替他安排了。”

“四哥,你早說啊,哈哈哈,我對咱家那我老爹,也是不滿得很啊,聽聞他駕崩消息的那天,我高興得喝了三壇酒。”

“說說你想要的吧。”攝政王說道。

“梧桐郡,割據就藩。”

攝政王攤開手,道:“現在,梧桐郡和藩鎮,又有什麼區別?”

“明旨。”

攝政王搖頭,

“不可能。”

“那就是沒得談嘍,四哥?”

“燕皇在那裡馬踏門閥,我大楚還得明旨立藩,這事兒,太蠢,朕,不會做。”

“我也知道四哥你不會同意,所以,且聽聽弟弟的想法?”

“可。”

“皇族禁軍沒來吧?”

“方圓二十里,無一兵一卒。”

“四哥做事,果然面面俱到。”

熊廷山拍了拍手,

客棧內,走出來一個身穿魚皮的老者,老者手持魚叉,腳掌奇大。

“山越族,孟奎,見過大楚攝政王。”

老者向攝政王見禮。

下一刻,

先前那位趕車的馬車伕走了下來,站到了攝政王身前,拱手抱拳道:

“洪門陽,見過五殿下。”

“洪師傅趕車,我四哥當真是好大的排場吶。”

洪門陽,三品拳師,一手開山拳的功夫,曾威震江湖,後爲朝廷招攬,入皇宮,爲皇子武師。

熊廷山站起身,對洪門陽抱拳道:

“小五子,見過洪師傅。”

洪門陽撫須微笑,但目光,很快就落到了那個山越族老者身上。

而就在這時,

客棧內又走出來一個持刀的中年男子,男子國字臉,臉上沒有一根毛髮,比和尚都乾淨得多。

“吳俊青,見過大楚攝政王。”

站在遠處的鄭伯爺看向身邊站着的陳大俠,問道:

“練刀的?”

陳大俠點點頭,道:“天下刀宗分七家,吳俊青是斷刀宗宗主。”

“聽起來好中二啊。”鄭伯爺評價道,不過,因爲自己也是玩兒刀的,鄭伯爺又繼續道,“有多厲害?”

“世間百器,劍者爲尊,但真正強大的持刀人,不見得會比劍客差。”

“所以……”

鄭伯爺看向坐在邊上的造劍師。

造劍師正坐在那裡掏着耳朵,見鄭凡投來目光,有些疑惑道:

“蘇先生看我爲何?”

嗯?

不該是你上去麼?

“嗡!”

一聲破空之音傳來,一名身穿花裙的少女出現,少女手裡抓着一把花,紅豔豔的,現身後站在那裡一邊傻笑一邊吃着花。

“這是誰?”鄭凡問道。

陳大俠搖搖頭,“不認識。”

“你不是混江湖的麼?”

造劍師開口道;“惜念莊秦月月,喜食花,人血浸泡過的花。”

那應該和阿銘很有共同話題。

很快,

客棧內再度走出來一個男子,男子個頭不高,但身材敦實,身着皮甲,手持雙錘。

男子走到前頭後,雙錘撞擊,

道:

“梧桐郡參將莫喜來,參見王上,吾王福康!”

鄭凡再度看向造劍師,

這下,

該到你了吧?

誰知自後頭林子裡,走出來一持槍男子,很樸實的一個男子,無論是樣貌還是氣質,都沒什麼特殊的。

熊廷山卻直接伸手指着那持槍男子道:“四哥,不是說附近無一兵一卒麼?樑統領怎麼在這裡?”

持槍男子聞言,拱手道:

“好叫五殿下知道,罪人於上月當街打死獨孤家一衙內,已被王上剝奪了官職。”

“這也可以?”熊廷山有些不服氣。

樑嶽點頭道:“自是可以。”

“莫喜來,你看呢?”熊廷山問那個矮個。

莫喜來舔了舔嘴脣,道:“早聽說樑家槍的威名,且世代承襲禁軍槍術教頭一職,殿下,我接下了!”

熊廷山這才點點頭,不打算追究了,不過,還是默默地解開自己的袍子,露出了胸口的皮膚,喊道:

“四哥,弟弟我也想下場刷刷,我知道獨孤家的那位先生也跟着你來了,讓他過來對我,哈哈哈哈,整個江湖都想知道咱大楚的造劍師到底會不會打架,到底是不是浪得虛名,四哥你也應該想知道吧,今兒個,弟弟我就來給你揭個底。”

鄭凡再度看向造劍師,

造劍師有些生氣了,對鄭凡道:“跟着起鬨?”

“晚輩也想知道。”

“呵。”

攝政王那邊沒有喊造劍師出戰,而是主動走向前,對上了自己的五弟,道:

“五弟,我們兄弟,很久沒切磋過了。”

“哥,你知道麼,小時候洪師傅教我們拳法時,每次和兄弟們比武切磋,弟弟我都不敢用全力,因爲怕打痛了你們,讓我母妃在宮裡的生活變得更艱難。

哥,你是坐廟堂的人,就算你的品級高,但弟弟我可是在梧桐郡的水鄉里廝殺出來的。”

攝政王搖搖頭,道:

“無妨,這次,你不用留力了。”

這時,山越族老者開口道:“五殿下,四對人,怎麼算輸贏?”

熊廷山則道:“我和我四哥的,不算,大楚的皇位,不需要一個只會打架的武夫來坐。”

山越族老者聞言,似乎有些不滿意,但最後還是點點頭選擇了認同。

鄭伯爺見造劍師取出了兩個葫蘆,拔出塞子後,發現裡頭不是酒,而是果漿,也就是果汁,當即主動湊了過去,也坐在了地上。

造劍師沒好氣地白了鄭凡一眼,將一個葫蘆丟給了鄭凡。

鄭凡伸手接住,喝了一口,發現味道還真不錯,和果汁不一樣,不是很甜也不酸,但喝了一口馬上想喝第二口。

“這是什麼?”鄭凡問道。

“好喝不?”

“好喝。”

“好喝就行了,問那麼多幹嘛,下次還想喝的話,一首詞換一首詩。”

“那成。”抄的詩詞,鄭伯爺還真不心疼,等回去後找瞎子,默寫個《唐詩三百首》出來也不是問題。

“但署名得是我的。”

“這……”

造劍師喝了一口自己的葫蘆,小聲道:

“當初就是這麼和虞化平換的,不過不是用的這葫蘆,用的是劍。”

江湖傳言,因爲造劍師將親手鍛造的龍淵送給了劍聖,所以劍聖爲了還以人情才幫其吹捧揚名。

鄭伯爺指了指前面,道:“這是要比武麼?”

“這麼明顯了,蘇先生還用得着問麼?”

“不,晚輩只是覺得,覺得這樣似乎有些過於兒戲了。”

“哦?在蘇先生看來,雙方加起來數十萬大軍打個兩年才分出勝負,這就莊重了?”

“晚輩不是這個意思。”

“差不離就是這個意思吧,都是楚國皇子,何必鬧得太僵呢。

你瞅着,那個山越族老頭,代表的是梧桐郡山越族的態度,斷刀宗是梧桐郡本土名門大派,吳俊青所代表的,就是梧桐郡本土的態度;莫喜來,出身梧桐郡郡兵,他代表的,就是梧桐郡十萬郡兵的態度。

梧桐郡的三大勢力,都在場了,這一場,輸贏之後,都能算是心服口服,無論什麼結果,都可以捏着鼻子認了。

豈不是比數十萬大軍對壘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要好得多?”

“確實。”

“呵。”

……

洪門陽抱拳,道:“請!”

山越族老者點頭,後退半步,揚起魚叉,喝道:“來!”

旁側,

秦月月又將幾片花瓣塞入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問道:“聽說你們練刀的人,身上的肉都是臭的,那血,也是臭得嘍?”

吳俊青抽出刀,

道:

“姑娘可以來嚐嚐。”

百器,劍爲尊,瞧不起刀客,算是江湖裡不成文的鄙視鏈。

所以,幾乎每個刀客走在路上看見劍客從自己身邊過去時,先會用不屑的目光目送他們過去,再對着他們的背影,吐一口唾沫。

鄭伯爺也是用刀的,所以對那位叫秦月月的很不爽。

問題是,秦月月也不是用劍的!

惜念莊,看似是一個江湖門派,實則是鳳巢的一個部門,裡面會關押着一些身份敏感的囚徒,用刑審問。

秦月月喜歡吃用人血泡過的花瓣,也是因爲在那裡不缺血液這一原材料,這就像是阿銘一直盼着打仗一樣,因爲打仗時他就不缺新鮮血源了,還能在戰後挑挑揀揀。

樑嶽長槍一橫,莫喜來雙錘一舉,二人都是軍旅出身,沒什麼江湖習氣,直接上來就是幹。

所以,

接下來,

鄭伯爺和造劍師並排坐在那裡,觀看着三對強者的交鋒。

洪門陽拳風剛硬,所釋放出的拳罡能夠壓制住老者的精鐵魚叉,從一開始,他就佔據了上風,老者只能招架。

另一邊,秦月月所用的兵器是狼皮鞭,舞動起來,飛沙走石,自成格局,吳俊青只能在外圍不斷遊弋,尋找機會。

而樑嶽和莫喜來這邊,就有些一邊倒了,莫喜來被打得已經丟了一隻大錘。

鄭伯爺也是練武的,所以明白爲何樑嶽莫喜來那邊的差距會這般大,可能二人境界上差距不大,但樑嶽是做教頭的,平日裡鑽研的,就是槍法,莫喜來是參將,他所擅長的,應該還是戰陣廝殺。

在戰場上,誰會和你文明單挑?戰陣之人所習慣的往往是最簡單幹脆的戰法,有機會就一刀制敵,沒機會就趕緊拉開距離以防止旁邊人對自己來上一記。

總體而言,除了秦月月那裡還算勢均力敵外,另外兩邊,勝勢已經傾斜了。

“不公平。”陳大俠開口道。

他覺得這種對決,很不公平,陳大俠是個老實人,他心裡這麼想,嘴裡,其實也就這麼說出來了。

鄭凡則道:

“就算是戰陣上,梧桐郡以一郡之地抗衡整個楚國,也是這般局面。”

造劍師聞言,不由開口道:“小蘇先生有這般見解,讓我有些意外了。”

鄭凡笑笑。

造劍師又喝了一口葫蘆裡的果漿,道:“其實,局面已定了,大家,無非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這是一句假話,一句對着自己這個外人強行圓場子的假話,但鄭伯爺也不戳破。

熊廷山和攝政王這邊還沒開打,但那邊的對決,局面已經呈現出來了。

五皇子苦笑道:

“四哥不愧是大楚攝政,麾下高手雲集啊。”

“比這個,本就是四哥我佔你便宜。”

身爲楚國現在的最高統治者,自然有大把的高手會願意爲其效力,在這一點上,只有一個梧桐郡作爲依託的熊廷山,是完全比不上的。

熊廷山壓低了身子,道:“四哥,咱們還動手麼?”

攝政王攤開自己的手臂,將袖口拉上去,露出了火鳳印記。

印記開始發亮,緊接着,一道火焰的虛影自攝政王身後顯現而出。

鄭伯爺眼睛當即瞪得大大的,因爲這一幕給了鄭伯爺一種極爲熟悉的感覺,這也是他第一次,在這個世界上,看見除了自己以外能夠催動靈魂體爲己用的存在。

魔丸就是靈魂體,所以,攝政王其實走的是和自己一個路數。

熊廷山看到這一幕後,道:

“所以,血脈確實分高低貴賤的。”

皇室子弟,可得火鳳精血入己身,然後自大澤處吸引妖獸追隨,熊麗箐的那頭青蟒就是這般來的,已經算是品質極好的妖獸了,畢竟,自打楚侯開邊以來,不斷式微的不僅僅是山越人,還有大澤內的妖獸。

這和後世隨着人類活動範圍不斷擴大導致野生動物棲息地不斷縮減是一個道理。

然而,攝政王吸引來的不是妖獸,而是一頭……靈。

也就是所謂的妖獸之魂,妖獸身死,魂魄不滅,是而爲靈,能夠誕生出靈的妖獸,本就極不簡單,靈現不散,更爲艱難,可見靈之珍惜。

鄭伯爺心裡已經在想着,攝政王引靈入體的話,會不會和自己一樣,彷彿被掏空了身體只能躺在牀上挺屍?

攝政王搖搖頭,道:“只是運氣罷了,對了,今日,我將姚師的一名弟子也帶了過來,就是想讓他來做個見證。”

“四哥確實,安排得極爲妥帖。”

鄭伯爺這才明白過來攝政王爲什麼要拉自己一起來,所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就如同是以前領導出去掃雪時負責在旁邊抓拍寫報道的記者。

所以,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造劍師似乎猜出了鄭凡心中所想,直接道:“如果真要打,肯定早就打起來了,諸位皇子中,起兵的起兵,登基的登基,該做的也都做了。

這邊,王上沒有選擇登基,那邊,五殿下也沒有選擇起兵,其實……”

“是爲了給雙方一個臺階下?”鄭凡說道。

造劍師點點頭,道:“很不錯的一個比喻。”

“那就不用擔心了。”鄭伯爺說道。

“擔心?”

鄭伯爺肯定道:“身爲乾人,現在可真的不希望攝政王會出什麼意外。”

現在的局面是乾楚聯盟抗衡燕國,如果楚國攝政王出現什麼意外,導致楚國再度一盤散沙,那絕對是乾人所不希望看到的。

別看現在鍾天朗在邊境線上鬧得很歡,但那是因爲燕國的兩支精銳鐵騎,沒有一支擺在銀浪郡上。

若是大燕像當初南下乾國借道時那般,鎮北靖南兩軍精銳集結,那局面,就完全不同了,就是鍾天朗依舊有勇氣,他爹鍾文道也不可能同意讓他將大乾好不容易積攢出來的騎兵隊伍給都賠進去。

當然了,站在鄭伯爺的角度,他是巴不得攝政王直接死在這兒,先前心裡其實也一直帶着期盼,現在得知攝政王和五皇子之間居然還有着默契,心裡實在是有些失望。

不過這也很自然,都是東方大國,不可能燕國這邊盡出文士武將,其他國家裡就盡出酒囊飯袋。

“還是需要擔心的。”造劍師說着,將一排自己昨晚和今早雕刻出來的木劍擺出來,“皇位,太過於吸引人,而人的一念之間,往往很容易搖擺。

攝政王其實也是在賭,爲了大楚國運在賭,其實,攝政王已經穩贏了,就算調集大軍,也是能平定梧桐郡的。”

之所以願意賭,是希望楚國能避免這次內耗。

要知道,爲了皇位,親兄弟父子之間反目成仇的例子,簡直多不勝數,誰敢坦蕩,同時,誰又敢保證在自己坦蕩的同時,對方不會變化?

陳大俠則開口道:“所以,爲什麼要打這一場?”

鄭凡直接回答道:“爲了交代。”

爲了給山越族一個交代,爲了給梧桐郡郡兵一個交代,爲了給梧桐郡本土勢力一個交代。

因爲很多時候,並非只是你在掌握着他們,而是他們將你推到了最前面;

一旦你無法給他們足夠好的交代,他們會換一個人再推到最前面。

五皇子,其實就是這麼一個位置。

造劍師仔細看了鄭凡兩眼,這個姚師的弟子,真的很給人不一樣的感覺,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

那邊,

五皇子已經來到了攝政王面前,

攝政王身外的火焰虛影在此時猛地釋放開去,形成了一道結界。

鄭伯爺可以清晰地感覺出來,攝政王的那一隻靈,比自己現在的魔丸要強大得多,當然,魔丸現在還沒升級,且魔丸以後還能繼續升級,雙方的發展潛力,完全不同。

熊廷山卻將氣血完全凝固在自身周圍,強行破開了攝政王的結界,來到了攝政王面前,手中的刀,也舉了起來。

鄭伯爺的眼睛也開始不斷睜大,

在心裡喊着,

砍下去,

砍下去,

砍下去!

只要砍下去了,自己就能迴雪海關收拾東西準備和靖南侯一起入楚了。

熊廷山的刀,確實是砍下去了,但外圍的結界在被突破後,猛地回收,直接撞擊向了他。

“噗!”

刀尖,刺入了攝政王的胸膛,但還沒等熊廷山發力將刀口完全沒進去,先前形成結界的火焰就已經化作了一條條強橫的匹練將其整個人抓舉起來。

刀離了人,就落了下來,熊廷山整個人則被高高舉起,像是被蜘蛛網完全地束縛住。

攝政王的胸口,滲透出紅色的鮮血,但他依然站得筆直。

鄭凡抿了抿嘴脣,這真的是千鈞一髮之際;

但鄭伯爺卻想到了另一個可能,那就是可能連這一招,這一幕,都是他們兄弟倆設計安排好的。

攝政王故意讓熊廷山洞穿自己的第一道結界,故意給他機會送出對着自己胸口的這一刀,爲的,是接下來的鋪墊。

作爲一個套路老玩家,鄭伯爺將自己代入進去的話,其實已經猜測到事情接下來的發展了。

一如先前鄭伯爺毫不猶豫地直接爲陳大俠給出答案一樣。

有些腹黑的手段,其實是一種本能,攝政王如此,鄭伯爺也是如此。

熊廷山被拘在了空中,攝政王攥着拳頭高舉着手臂,只要他手指鬆開,熊廷山就將被靈的力量即刻“五馬分屍”。

這一幕,使得另外三處的戰局直接停了下來。

洪門陽直接收拳,那個已經被打得只剩下招架之力的山越族老者撐起了魚叉,沒敢再動手。

秦月月收起皮鞭,吳俊青也收回了刀,他們打得其實是平分秋色,但吳清軍後勁雄厚,等摸清楚秦月月鞭法套路後纔是他反攻的時候,但吳俊青依舊選擇收刀,因爲對於他而言,若是五皇子死了,斷刀宗以及梧桐郡本土家族,就失去了繼續折騰的動力。

畢竟,他們總不能和山越人完全攪和在一塊兒起事。

樑嶽收槍,

莫喜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上已經出現了好幾處傷口的他,不停地喘着氣。

接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攝政王和熊廷山這邊。

攝政王身上,散發着無比強大的氣息,再加上他的身份,更讓人覺得敬畏。

但鄭伯爺作爲親身經歷者自然清楚,攝政王強是強,但絕對沒有強到這個地步,他應該不是三品,可能是四品甚至是五品的樣子。

但靈的加成效果,實在是太明顯了,這就相當於是一種秘法,強行越境,鄭伯爺以前用魔丸時,也常常體驗到過相類似的感覺,同時,靈因爲是靈魂體的緣故,在氣場上和氣勢上,可以起到更好的加成效果。

同樣的風力,在夏天吹和在冬天吹,給人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但風力,其實是一致的。

看到這裡,鄭伯爺算是確定了,這是一場精心設計出來的政治秀,唯一的關鍵點,就在於熊廷山所送出的那一刀。

攝政王的手指,沒有鬆開,而是將手臂緩緩地垂落下來,熊廷山落在了地上,身上大汗淋漓,他看着攝政王,

緩緩地跪下,

道:

“四哥,弟弟我服了。”

攝政王威嚴的目光掃向山越族老者,道:

“梧桐郡山越族諸部,一切照舊,爾等封地事宜,朝廷不會加以干涉。”

山越族老者放下了魚叉,向攝政王跪下行禮,表示臣服。

攝政王目光掃向吳俊青,道:“梧桐郡氏族,均提升封號一級。”

吳俊青將刀插在地上,

對着攝政王跪下:

“謝主隆恩。”

最後,

攝政王將目光落在了莫喜來身上,

“梧桐郡郡兵,擇五萬,入編大楚皇族禁軍。”

莫喜來趕忙將額頭抵在地上,

“吾皇萬歲!”

三個人,代表着三股勢力。

安撫妥當後,攝政王伸手,放在了熊廷山的肩膀上,不避諱外人,直接開口道:

“聽說,弟妹想當皇后想瘋了?”

“哈哈哈。”熊廷山笑了起來,道:“可不是嘛,早年弟弟我剛被父皇貶到梧桐郡這裡來,如果不是遇到了她,我可能早死了好幾回了,我欠她的,她想要什麼,我這個做丈夫的,都應該幫她爭取。”

“麟兒的正妃,還沒選定,由弟妹在她族裡選一個女子上來吧。”

麟兒是攝政王的長子,現在是世子,以後大概率就是太子。

要知道,當初熊廷山因爲娶了個山越族女子,回郢都時,先皇連見都不想見他,足以可見攝政王這個決定,將會引起多大的波瀾。

很可能,自此以後,楚國後世皇帝身上,將會流淌着山越人的血脈。

“四哥,您這個魄力,弟弟我服氣了,相信她,也沒話說了。”

“家和才能萬事興,梧桐郡那裡,你鎮守了十五年,朕替朝廷感謝你,但你現在得回郢都來幫我,幫我對付田無鏡。”

“四哥,只要你敢用我,弟弟我就敢效死力!”

“小蘇先生!”

“外臣,在。”

鄭伯爺馬上起身迴應。

“今日所見,可否寫一篇文章出來。”

“外臣之幸,可見證此幕,兄友弟恭,爲國爲民,王上和五殿下,真乃當世英豪。”

熊廷山看了一眼鄭凡,笑道:

“到底是讀書人,就是會說話。”

攝政王揮手道:“洪師傅,送小蘇先生回別苑,朕,要與五弟多待一會兒,再敘敘舊。”

就這樣,

接下來的事情具體如何發展的,鄭伯爺就看不見了。

他和陳大俠一起坐上了馬車,洪門陽趕車,載着他們回別苑。

造劍師,也沒跟着回來。

鄭凡清楚,攝政王讓自己和陳大俠過來,是想通過自己的嘴,讓姚子詹知道楚國的情況,也是要讓乾國官家知道楚國的情況。

這是楚國在告訴自己的盟友,楚國內亂已經完全平息,接下來,乾楚二國,可以合力對付燕國了。

然而

攝政王算計到了一切,也無法算計到他所認爲的蘇明哲蘇先生,其實是個冒牌貨。

因爲一開始鄭伯爺就沒打算假扮這個人,所以謀劃就無從談起,一切起源於陳大俠的犯二;

攝政王再老謀深算,也算不出一個鐵憨憨的意圖變化吧?

再者,那一首滿江紅,足以證明自己的“身份”,才情,在這個世上本就是最爲硬朗瓷實的通行證,且無論是攝政王還是造劍師,都有很深的文化造詣,他們是不知道鄭伯爺能背詩的;

在他們眼裡,也就只有姚子詹的徒弟,才能寫出這種水平的詩詞來。

所以,其實可以說鄭伯爺這個冒牌貨,在扮演蘇明哲蘇先生這件事上,不光是沒露餡兒,而且還做得比本尊親自來還要好。

同時,攝政王想讓“蘇明哲”看見什麼先不談,鄭伯爺自己倒是看見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個讓鄭伯爺對明天“大婚”,更爲期待的一件事。

那就是,常常被魔丸上身的鄭伯爺清楚,攝政王將自己和陳大俠送走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攝政王應該馬上就要面對來自靈上身後的強烈後遺症了。

胸口的傷勢其實是小問題,關鍵是之後他整個人都將嚴重透支。那個靈比現在的魔丸強很多,副作用肯定只會更強!

所以說,

攝政王明天是不會出現在公主婚宴現場的了,一來,他可能在那時候還不能醒來,還在繼續昏迷,就算是醒來,也會無比萎靡,身爲君王,他不會在自己臣子面前流露出自己虛弱的一面;二來,攝政王身邊的那些高手,明日應該也不會出現在婚宴上,因爲他們要貼身保護虛弱的君主。

這就意味着,

明天劫親的難度係數,一下子下降了太多。

緊接着,

又一個好消息傳來,

馬車停下了,

因爲遇到了一支範府運送明日婚宴所用紅燭的車隊。

洪門陽有些猶豫,

但鄭凡則馬上體貼道:“洪師傅,我和陳大俠跟着這支車隊回別苑就行了,您還是回去候着王上吧,可不能讓王上錯過公主的大婚吉時,反正我們這裡距離別苑也不遠了。”

洪門陽聞言,當即道:“那就委屈小蘇先生和陳大俠了。”

“哪裡的話,哪裡的話。”

洪門陽當然不會告訴鄭凡,攝政王是不會來參加明日的婚禮了;

在看着鄭凡和陳大俠坐上範府的車隊後,洪門陽即刻趕車往回;

他要去近身保護攝政王,大楚皇族禁軍現在不在身邊,他們幾個,纔是保護攝政王安危的真正屏障。

而鄭伯爺則跟着這支車隊,直接入了別苑。

入別苑後,鄭凡沒急着下車離開,陳大俠也就跟着沒動。

少頃,

薛三、四娘和阿銘全都進入了馬車。

明天就要劫公主了,三個魔王已經都混了進來,不過,四娘和薛三是做事的,阿銘則是真的在“混”。

陳大俠就坐在旁邊,鄭凡和魔王們都沒有避諱這個乾人,完全是當着他的面在密謀,因爲陳大俠這個人的人品,實在是太穩了。

鄭凡語速很快地將今天的事說了一遍,

最後,

着重點在於:

攝政王估計得歇菜到明天,明天的婚宴,他和他身邊的大內高手,應該不會出現。

鄭伯爺甚至覺得,攝政王來看公主,可能只是順便,因爲這裡距離郢都和距離梧桐郡的距離相當,應該是雙方都能接受的一個談判地點。

作爲一個君王,他不太可能完全爲了所謂的私人感情特意丟下朝堂的一大杆子事兒往這裡專門跑一趟。

更何況,鎮南關那裡還有靖南侯不斷在施加壓力。

其實,公主昨晚也表露出了這種意思,她不認爲自己的哥哥,爲了來參加自己的婚禮,送自己妹妹出嫁,能在這裡逗留這麼多天。

四娘和薛三馬上開始思索,因爲原本的計劃裡,其實是預設着攝政王在場,攝政王身邊的大內高手也在場的。

難度降低了,但計劃,也得跟着重新修改。

這時,四娘忽然開口道:“主上,奴家想到一個好辦法。”

“說。”

四孃的目光在在場人身上都逡巡了一遍,道:“主上,現在只有您才知道攝政王明日肯定不會出現在婚宴上,但屈氏人不知道,那些來參加婚宴的人也不知道,甚至是別苑外的皇族禁軍,也不知道。

他們只知道,攝政王白龍魚服來參加公主的婚宴了。

所以………

所以明天奴家可以把阿銘易容成攝政王的容貌,讓主上您直接挾持‘攝政王’,以此作爲要挾,有這個做保證和前提的話,劫走公主,就簡單多了,我們的自由度,也就更高了,效果,也會更好。

不過得辛苦主上將攝政王的容貌畫個人臉肖像給奴家,因爲奴家沒見過攝政王。”

畫畫是鄭伯爺本職,完全沒問題。

馬車內,其他所有人在聽到這個提議後,眼睛都亮起了光。

對啊,

知道攝政王明日不會出現的,只有他們自己。

就連坐在旁邊旁觀的陳大俠,也不由地開口讚歎道:

“妙極!”

不過,

阿銘舉起了手,

問道:

“爲什麼要選擇我去易容成攝政王,選擇別人,也可以吧?”

四娘則馬上回答道:“不行,必須得是你,你想啊,到時候主上一邊拉着公主的手,一邊挾持着你,你就距離主上很近,還能幫主上擋暗器,萬一楚人鋌而走險呢?”

阿銘張了張嘴,他聽到這話,很不舒服,但他卻沒辦法反駁。

薛三開口道:“還有一點就是,主上挾持你時,萬一楚人不退,我們嚇唬他們時,主上完全可以這樣。”

說着,薛三抽出了一把匕首,揮舞道:

“你們退不退,退不退?

到時候主上完全可以直接有刀子上刀子有箭上箭,直接往人質身上招呼,嚇死那幫楚人,還不用擔心人質真被弄死。

反正阿銘身上開幾個窟窿也不會斷氣,這世上還能找到比這個效果更好更實用的人質麼?

嘿嘿。”

“………”阿銘。

說着,薛三還主動將匕首遞給了鄭凡,道:“主上,要不您先插阿銘幾刀練練手先?”

阿銘手指指向薛三。

薛三當即梗着脖子道:“咋啦,咋啦,我這不也是爲了明天的演出效果做做彩排嘛!”

心裡話則是,

格老子的,

入楚以來老子一直在忙前忙後,

結果你這個一直混吃混喝的居然比我先升級了!

還有天理麼!

鄭伯爺還是沒真的在此時拿阿銘彩排幾刀,

畢竟阿銘受傷就算不會死,復原傷勢時也會消耗很多的元氣,吸血鬼並不是不死之身,在不傷及腦部的前提下,高級吸血鬼只是血槽比普通人厚一些罷了。

鄭伯爺清了清嗓子,

做最後的動員道:

“天時地利人和,咱們都有了。

明兒個,

咱們爭取把婚禮,給他辦得……

風風光光!”

———

大章寫起來很耗時間,寫完發佈時就已經這個點了,請大家見諒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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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

莫慌,明兒繼續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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