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歡天喜地,以爲就這樣過一輩子,走過千山萬水,回去卻已來不及,曾經惺惺相惜,以爲一生總有一知己……”
莫銘坐在王府後院的迎君亭內,一臉笑意盎然的唱着這首經典的《只有我自己》。
那聲音出奇的空靈、清澈,明明充滿着盼望的喜悅,卻又被裝出來的那絲慵懶所掩蓋着,拔弄琴絃的手指也像孩童一樣任意嬉舞,完全不受音律所限。
今夜並無圓月當空,更沒有星光如水,只有一盞掛在八角亭裡的小小的紅燈,在晚風中輕輕搖曳,成就了黑幕中惟一一點亮光。
在這麼一個黑到完美的夜晚,做什麼最好呢,當然是約會佳人,難得碰到這麼好的天氣,當然要和近半個月沒有見的美人天神玉紫琦一親芳澤,即使那是個沒有性別的人妖,也無所謂了,有的時候,愛也可以通過意念完成啊,這份超凡脫俗的愛,莫銘同樣珍惜!
幾年前經歷那件三界之亂的事後,莫銘就從神女那裡得了特批,可以在雙方方便時,找玉紫琦!
每次和玉紫琦約會前,莫銘都會在這個亭裡彈唱這首曲子,天上的玉紫琦聽到後,也就自然而然的來此尋她這個凡人妻主了。
可今晚有點奇怪,莫銘已經彈唱了三遍了,也仍未見到那道紫光瑩瑩中的玉人來此會她,難道是天上有事了嗎?
奇怪了,自從上次發生三界之亂到現在,也有幾年的時間了,從沒聽說天上又起什麼禍端了啊,可……難道是紫琦星上有什麼事要他這個星君料理,也不能啊,沒聽說那光禿禿的星辰上有什麼可料理的事啊!
說到這幾年裡,莫銘總算過幾天安生的日子,也又添了一子一女,嵐薰生的女兒被她的那個皇姐賜爲“尋香郡主”,束昂生的那個兒子也賜了個“優逸郡王”,除了左王妃安狄幽抱着他那個寶貝似的女兒,整日裡幽靈似的,稟承着以前那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習慣外,這一府裡還算清靜!
這也得多虧秋素深明大仁,肯帶着那個義子靈光,一年有半年從雲山陪玄天喚,否則,玄天喚那裡一天安靜日子都沒有啊,他那個女兒會說話後,天天唸叨的就兩個字——“光光!”
玄天喚聽了以後頭就疼,三天一封信的找妻主莫銘訴苦,玄天喚若是訴別的苦,莫銘倒也能幫他,惟獨這事,她一點也幫不上忙,因爲她自己見到玄念莫,比見到自己的爹莫語軒還頭疼呢!
常住在府裡的男人除了料理大事的右王妃束昂,還有就是青兒,嵐薰大部分時間也在,還有小部分的時間是在莫月國。
莫銘並不像此處別的妻主那樣,把夫郎管得大門不許出二門不行邁的,她稟承着疼愛他們的政策,處處以讓他們開心主爲。
嵐薰偶爾想家的時候,莫銘會派親兵護送他,還有竹琪和竹暉幾個來自莫月國的男眷,一同送他們回莫月國探親。這個親兵隊長有的時候是她自己擔任,也有的時候是木秀,漆風林還是老樣子,不管不問,竹暉走哪裡,她跟哪裡,任憑安排,脾氣好得可以!
這幾天,嵐薰又啓程回莫月國探親了,青兒也抱着漆風潤去廟裡上香過齋節,束昂見府裡沒什麼事,回了束家,看望姐姐姐夫。
自從漆風堂給束颯添了一個女兒後,那束颯做得比莫銘還過份,管休產假就休了半年,天天從家哄孩子,把事全推給了副手沐刑監,也就是沐琉璃的那個官迷姐姐。
在刑部,你有可能看到任何可能發生的事,惟獨看不到刑部的兩位尚書——正的那個天天從家哄夫郎開心,忙着抓魚打獵給夫郎補身體,副的那個天天從家給女兒換尿布,忙着幼兒教育從小抓起,弄得女皇都無話可說了!
好在正尚書莫銘的夫郎有本事,自從民間風聞到莫銘娶的正夫是堂堂大名的“天狼門”門主安狄幽後,那在刑部犯案的毛賊廖廖無幾,借問一聲,誰敢惹遺臭萬年的安狄幽不開心啊,那不是找死嗎?刑部都是飯桶,可沒人說“天狼門”的人也是飯桶啊!
結果,刑部雖然散沙一片,京城卻呈現出前所未有的一片燈火昇平的景象,讓女皇漆風桉不得不服啊,服氣是服氣,可她仍沒有那個勇氣去娶像安狄幽那樣的男人做夫郎,羨慕羨慕還可以,這福氣可不是誰都能亨的。
夜深人靜,還無人打擾,五遍古琴歌聲都已經彈遍過唱過了,爲什麼天上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莫銘實在是做不住了,從亭子裡面走了出來,擡起頭望了望那廣闊無垠,一片黑寂的夜幕,無盡懊惱!
早知道這麼費力,當初就不應該說讓玉紫琦下來會她,還不如把那個願望換成讓她可以上天,結果就不用從這裡望穿秋水了。
莫銘哪裡知道,就算她想提這個要求,神女也不能同意啊,莫銘已經攪得兩個時空不得安寧了,神女怎麼可能讓她再上天上去亂攪一片呢!
“你不用從那裡望了,玉紫琦今天晚上肯定不能來了!”
就在莫銘心急如火,抓耳撓塞的時候,她的身後傳來了一聲令她聽了以後就能起一身雞皮疙瘩的說話聲。
真是煩什麼,什麼就能來,她莫銘今天晚上選日子的時候忘看黃曆了嗎?怎麼可能把這個傢伙招來了呢?
“你什麼意思啊?你怎麼私自下凡了呢?我家紫琦呢?天界上的事不用管了嗎?”
莫銘轉身看了看身後那一身黑紗,於風中微微搖擺故做垂柳狀的極品煩人精的黑黴神黑鬱。
以前一有人說她莫銘是惹事精,她莫銘只能閉口緘默,可現在,不一樣了,她是翻身的農奴把歌唱了,把這好名聲立刻推到了黑鬱身上了,這回也輪到大家閉口緘默了,誰都承認黑鬱確實比莫銘還黴呢!
——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啊!
“天界?天界好幾億年也出不了一樣事啊,更何況……現在還少了我這個曾經的天磨,我成了天君,那就更不可能出什麼事了,悶死了,數十年如一日,也不知道我哥哥當年是怎麼過的,我要是早知道當天君這麼悶,我纔不……”
黑鬱的言語裡竟是懊惱之詞,聽得莫銘心裡一陣陣的歡喜和興災樂禍,早應該有點報應回報一下這個混蛋了,讓他也清楚清楚,有許多事情並不是別人能做,他看着好,他就能做的。
“凡人,我也想下凡,我不想做天君,要不……我和我哥哥換一換好不好……”
黑鬱的話還未說完呢,那邊的莫銘就已經用手勢打斷他了,果斷地說道:“想也不要想,我女兒喜歡的是你哥,不是你!”
“我纔不喜歡你女兒呢,我喜歡你,凡人,我喜歡你給我唱歌給我講故事,還給我做……糖醋排骨,鴨子我有一點吃夠了!”
黑鬱一副很認真的神情,還不時地眨着那雙睫毛濃密的眼睛裝出一副極其可憐的神情,討好着莫銘。
“對不起,我男人爲了給我兒子祈福,從月初開始我們王府所有人都開始戒葷吃素了!別說鴨子、豬排,就連雞蛋都沒有,這個月統一是青菜,不加任何油腥!”
莫銘的話絕情地打擊了黑鬱,弄得黑鬱很是鬱悶,好久,才悶悶地說:“你也不怕變成紅眼兔子,總吃素會變傻的!”
“你不用從那裡廢話,要不是你,我兒子也不能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當初你若沒把他嚇着,他現在至於走不了路嗎,找了多少個醫生了,都看不好,我還沒抱怨你呢,你倒怨上我了!”
一想這事,莫銘就生氣,自己那寶貝大兒子,全都是這個死傢伙害的,所以直到現在走路還成問題,離開人就會摔倒,任哪位名醫都檢查不出來是爲什麼,據莫銘想,肯定是黑鬱這個混蛋當年偷走時給嚇的,想想潤兒那副柔弱的性情……,莫銘這個心疼啊!
“哪裡怪得上我啊,我懶得和你吵啊,我難得有時間下來玩,你也不陪我開開心!”
黑鬱一臉無辜的模樣,說話間,就要把他那軟軟的身子向莫銘貼去。
若是自己的夫郎這麼主動投懷送抱,莫銘早就樂得不知道什麼是什麼,雙臂肯定會大張開,迎過那具嬌軀,可現在這個投懷送抱的人變成了黑鬱,她可就沒那份心情了,連忙閃躲開來。
黑鬱沒想到她會躲開,慣性使然,身體在沒找到落角點的情況下,竟然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任他是神,這麼毫無防備的一摔,觸地的地方竟也摔得生疼生疼的。
黑鬱一臉委屈的噘起薄脣,看着站在旁邊偷笑的莫銘,沒好氣地說:“你怎麼可以這樣呢,也不說拉人家一把,太可惡了,難爲人家在天上的時候,時時刻刻都想着你,幾乎要望斷秋水了!”
黑鬱的話給莫銘帶來的不良後果就是莫銘在聽完他的話後,又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甚至想立刻撒腿逃離此地,這簡直就是惡夢啊!
今晚明明是大好美景,可以與美貌夫郎攜手相約共賞夜幕裡的花花草草,可現在……卻變成了和惡魔的約會,恐怖指數嚴重超標,任她莫銘心理素質再好,也承受不了啊!
三十六計走爲上計——跑啊!
黑鬱怎麼可能放過她啊,她的腳才擡起來,黑鬱便已經以風一樣的速度旋到她的面前,伸手把她攔住了,“去哪裡啊,不帶上我嗎?”
面對擋在她面前的那個黑鬱,莫銘實在無奈,她堅起了拾指,輕輕地在黑鬱的眼前晃了晃說:“看我的口行,它說—不—行!”
黑鬱對莫銘那副絕情的嘴臉,一點也不生情,他本來就是找莫銘逗趣的,莫銘要是不和他逗,他倒會覺得很無聊了啊!
一雙眯起來的墨黑色的如寶石一樣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眨了眨說:“你就那麼煩我嗎?你就那麼想讓我離你遠一些嗎?這個距離……,多遠合適啊!”
聽完黑鬱的話後,莫銘連想都沒想,直接說道:“思想有多遠,你就滾多遠!”
莫銘的出言不遜,黑鬱早就在無數次騷擾莫銘的過程中習慣了,若是莫銘對他溫言良語的,他還未必喜歡呢!
“思想在你的身上,當然就滾到你的面前了,銘兒,人家喜歡你!”
黑鬱一派學小男人撒嬌的樣子,差一點讓莫銘把胃裡僅剩的那點食品嘔出來,她伸開雙臂仰天長嘯道:“天啊,你怎麼不殺了我,紫琦啊,你跑哪裡去了!”
莫銘有問,那邊的黑鬱就有答,且不管這個問是不是要問他的,他就從旁說道:“銘兒,我是天君,雖然是代理的,可天上我說話最算,我怎麼可能捨得你死呢,我怎麼可能殺你呢,至於紫琦嗎,呵呵,本天君臨時分配他點任務,所以……”
黑鬱的話還沒說完呢,莫銘就像個八爪魚一樣,整個人撲到黑鬱的身上,掐在黑鬱的脖子上了,“你怎麼可以假公濟私,你這個天君當的太不合格了,我要去找我老祖宗投訴你!”
莫銘的話說得神情激昂,恨不得此時就穿到天上去,把黑鬱這點事全都捅到神女那裡,最好再把他壓回那座死山,讓他上億年也洗不上澡。
“快去吧,別說我不想當這個天君,就算我也想我也不怕啊,你家老祖宗和神女去飛仙池修煉什麼狗屁仙功去了,按我的想法就是私度蜜月去了,我真希望神女降罪把我貶到凡間,凡人,那我們就可以……”
可憐黑鬱的話還沒說完呢,他懷裡的那個凡人就被他氣得暈死過去了,整個身軀都陷在他的懷裡了。
黑鬱脣邊浮上一抹滿足的笑,就抱着這個小小的身軀閃身飛進了亭內,把懷裡的她擁得更緊了,真想就這麼樣抱着她,只有認識她以後,黑鬱才知道這世間連生氣都可以是開心的,連吵嘴都可以是快樂的。
爲什麼他一定是天上的神,爲什麼她一定是凡間的人;爲什麼他化成人形就註定要孤獨一生,爲什麼她遊戲紅塵娶了一個又一個,可偏偏她的那一堆裡卻沒有他!
真是“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可惜結結都是這個心裡沒有他的人啊!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裡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
他和她註定着是不是就是落花有意而流水無情呢?
這樣一想,黑鬱不由得心內生出一絲悲涼,他活了億年,悲涼的感覺還是第一次有啊!
哎,一個蓮蔓上生下來的一對蓮藕,爲什麼哥哥就可以,而他卻……,與幸福那麼遙遠,獨自守着滿目的黑夜,看着繁星點點,呆在那個冰冷的天宮裡,要死不死、要活不活呢!
黑鬱的吻,吻在莫銘眉間時,莫銘覺得額上癢癢了一下,隨口說了一句,“小安,別鬧!困着呢!”
心內刀割的痛了一下,隨後,又有笑涌在玉面之上了,他不在乎,是的,從喜歡上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在乎了,只要莫銘高興,他怎麼都好,天上人間,也只有莫銘,才能讓他真的想笑,讓他覺得他還活着不是年復一日、而是日日有盼着的甜蜜和喜悅啊!
那些逗嘴,回了天宮後,只要想一想,也夠他樂一會兒的了,再覺得寂寞時,那就再來,反正她還在,她在就好了!
黑鬱自我安慰着,脣滿到莫銘臉上的頻率也就加快了起來,根本不管莫銘嘴裡含着的,是“安、琦、喚、秋、晴……”了。
吻到莫銘脖間時,他突然聽到那個不停叫出名字的嘴裡,叫出了兩個字,他盼着的兩個字——“黑鬱!”
“你叫我嗎?”
黑鬱驚喜的把莫銘抱的更緊,眼裡竟似有了淚,連連問道:“再叫一句好嗎,再叫一句!”
“黑鬱,別……總吃鴨子,會三高的!”
莫銘的話弄得黑鬱愣在那裡,“三高”,“三高”是什麼呢?
這個問題長久地困惑在黑鬱的心裡很久很久,天快亮的時候,他也沒想清楚,可他又不想去問莫銘,那懷裡的小人兒——她睡得好香啊
就想這麼看着她,直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