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清完全被嚇住了,和一個死人單獨相處,她還完全沒有這種經驗。自已到底是在什麼地方?
雪清下意識地將身子向後退縮着,努力縮成一團,似乎這樣能夠保護自已。
這時候,地上的“死人”忽然動了一下。
“啊,不要啊……”雪清怕極了,她感覺那個人似乎隨時會撲上來似的,她站起身來,想要加速跑離那個人的速度。沒曾想,腳下一絆,“撲騰”一下摔倒了,她的手撐到地上,頓覺掌心一片滑膩,似乎摸到了什麼粘乎乎的東西。而且,就她的感覺,這片粘乎乎的東西範圍還不少。
雪清從地上爬起來,把粘乎乎的手對着光線一看,這下她已經叫不出來了,只見滿手鮮紅,竟然是鮮血。這時她也明白,剛纔自已摸到的那一大片,應該都是鮮血。
“誰在那裡,能給我點水喝嗎?”
雪清聽到一個虛弱無力的聲音傳來,是那個“死人”,他原來沒死,剛纔也是昏了過去,現在醒轉過來,由於失血過多,嘴裡亦是乾渴難耐。
“我沒有水啊,你還活着?”見是活人,雪清心裡稍稍鎮定了幾分,和一個活人相處,總比和一個死人關在一起要好。
“咳、咳、咳。”地上的人連續咳了幾聲,“怎麼是個小女孩啊?這麼小就落入這些人手裡?你的父母都死了?”
“誰說我父母都死了,我爸爸還在,他一定會來找我的。”
雪清一聽那個“詛咒”自已的父母,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大聲嚷嚷道。
“小妹妹,別激動。就算你爸爸還在,也找不到這裡來。你看我這樣子就知道了。”
那個人慘涼地笑了一下。
“這是哪裡?你說的那些人把咱們抓來幹嘛?”雪清問那個人。
“呵呵,你就別問了。看看能不能找機會逃出去吧。”那個人低語着,“反正我是逃不出去了。到時候,看看有機會我幫助你。”
雪清聽他這麼一說,漸漸不再害怕,她慢慢走近他,這時纔看清楚,這人竟是一個18、9歲的少年,雖然斷了一隻胳膊,卻掩飾不住臉上的清俊。他的嘴脣雖然因爲失血過多,沒有一絲血色,但是眼神卻是十分清亮。
“大哥哥,你疼嗎?”雪清見是一位面目俊秀的少年,且口氣和緩,膽子也就大了起來。雪清看到他左胳膊上的傷口還時不時淌出血線來,於是便關心地問。
“沒事,今早上被砍斷的。剛開始疼死了,現在最痛的時候過了,還能挺住。”
少年悽然一笑,知道自已的性命早晚是要斷送在這裡了。
“小妹妹,等下如果有人下來,我藏在暗處把他敲暈了,你就趕緊逃出去,知道嗎?”
少年雖然由於大失血,小命去了幾乎有半條,但意志力仍十分強悍,知道自已斷無生機,不如幫幫這個看上去十分可憐的小女孩。
“大哥哥,你別說話了,我先幫你包紮一下吧。”
雪清年紀雖然小,但在這末世之中也不是沒見過斷胳膊斷腿的事,只是剛纔剛剛甦醒,少年的樣子又實在太嚇人,所以一時嚇懵了。
雪清說話話,竟脫下身上自已的襯衫,只留下裡面一條小背心,然後用襯衫爲少年包紮傷口。
少年的胳膊是在肘上方斷掉的,傷口並不整齊,能清楚地看到一截骨頭較肌肉露出了一截,看樣子,砍他的刀並不鋒利。雪清雖然害怕,還是大着膽子把他的傷口包紮了起來。
雖然沒有上藥,但雪清這麼做,似乎讓少年好受了一些,他呻吟着從地上爬起來,道:
“我是第五個了,狗狼養的,竟然連一件內褲也不給我留下。就沒把我當人了。”
說到殘害他的人,少年已經顧不上客氣了,如果他懂得更惡毒詛咒的話,一定會咒他個老祖昇天、七竅冒煙。要知道,在末日危機爆發前,少年的家族也是名門旺族,從小就用貴族的標準來要求少年,根本沒有接會讓他接觸髒話。
葉不凡一把撥開祖琵夫婦的身體,檢查了下,見除了刀傷,並沒有其它傷口,知道這是在這城中村很常見的強盜剪徑行爲,準是這二人行囊豐厚,勾起了別人的貪慾,這也是他們夫婦疚由自取,不值得同情。他拍了拍張文白的肩膀,道:
“張兄,別急,孩子沒和他們在一起,現在應該還沒事。咱們繼續尋找吧。”
“你們誰看到這個孩子了?如果能提供線索的,我給他一根小黃魚。”
張文白展開雪清的全息影像,然後從腰包裡掏出一條小黃魚,那是林沖給他的定金。這東西,在亂世裡是值錢的硬通貨,沒有錢之前,張文白日思夜想着怎麼賺錢,但是如果沒有女兒,這黃白之物放在身上只是徒增重量而已。
看到小黃魚,圍觀看熱鬧的人羣,眼神都露出了貪婪之意,但卻依舊沒有人吱聲。
“張兄,走吧。咱們繼續找找,既然這對狗男女最後死在這,孩子應該就在這附近了。”葉不凡一把拉起張文白,然後低聲在他耳邊道:“財不外露。”
張文白這才留意到周圍那些看着他手裡小黃魚的眼神,除了貪婪之外,更是流露出一股冰冷的殺意。
現在可不是什麼法制社會,爲了一塊餅都有人能把路人當豬狗屠殺,別說是這麼一根小黃魚了,就算放在這個物資價格高漲的年代,節約點花,也夠一個人一個月的口糧了。
張文白失望地收起小黃魚,那些人的眼珠差點沒掉到他的腰包裡,要不是看着張文白身邊那兩個大漢明擺着不是好惹的,這些人早就動手了。
“雪清,雪清,你在哪?爸爸來找你了,你聽到回答我啊!”張文白拉着嗓子,邊走邊喊,這個辦法雖然笨,但他覺得雪清沒準是害怕躲到哪個角落裡了,也許聽到他的呼叫就能應答他。
有一種痛,是明明我在你身邊,你卻感覺不到我。
張文白拖着疲憊的腳步,在城中村如蛛網迷宮的小路里四下穿行,他的腳步跨過臭水溝,穿過別人家的院子,踩着臺階上了又下,但是,他卻沒有注意到,就在一棟歪斜的四合院裡,有一道半露出地面的小小通氣窗……
“爸爸,是我爸爸的聲音。”雪清和少年靠在牆角邊,此時她已知道,少年是個和她一樣倒黴的人,她完全不害怕他了,甚至還出於安全感的需要,緊緊靠在他的身邊。
“不可能吧,你是不是渴暈了餓暈了,聽錯了?”少年皺着眉頭,仔細聽了一下,覺得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也許是吧,我太想他了。”雪清擡臉看了看那個小小的通氣窗,“大哥哥,如果我們能出去,我就請你吃秘製牛肉,我表舅是個厲害的大廚,他的手藝可好了。”
少年一聽,肚子裡不由“咕嚕”了一聲:“呵,小妹妹,別說吃的了,我都快三天沒吃飯了。唉,不說了,早晚都是死,餓死更好,至少不用受這種痛苦。”
少年恨恨地看着自已左手的胳膊,心裡暗暗發誓,如果能活着出去,斷他胳膊的人,他是絕計饒不過的,不過,他自已也知道,逃出生天的機會着實渺茫。
“張兄,要不咱們明天再找?眼看着天就黑了。”葉不凡看了下天色,猶豫了下。這城中村的黑夜,可是犯罪發生的大好黃金時機。俗話說:財不外露。剛纔張文白已經在一大幫人面前暴露出他身上帶着小黃魚,別看現在沒事,其實不知道多少眼線都在盯着他呢。
白天可能這些人還忌憚着葉不凡,不想在他面前暴露,畢竟他是這裡的“通城虎”,怕他事後報復。但在夜裡,這些人只要蒙上臉,暗地裡給你一刀或一槍子,死了都沒處喊冤。
“要不,你們回去吧,我在這裡繼續找。”張文白麪色慘白,他明明知道雪清一定就在這裡,但卻不得不忍受這樣見不着的煎熬。
“我身上,有很多小黃魚,如果,你們誰把我的女兒藏了起來,我求求你們,只要把她還給我,我把所有的錢都給你們!我以我女兒的性命發誓,只要你們把她還給我,我絕對過往不究,所有的錢都是你們的!求求你們了,做做好事吧!”
張文白忽然站在城中村這條周圍人氣還是很足的小路上,大聲呼喊,說出這些話,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希望這聲音傳得遠些,再遠些……他都能聞到自已胸口那股血腥氣順着喉嚨飄了出來……
四下裡一片寂靜無聲!
“張兄,別急,我陪你在這裡慢慢找,一定把雪清找到。”
林沖也是至情至性的人,兩世爲人,重新找到楚楚後的那種欣悅是世間任何快樂都無法比擬的。他自然能理解張文白心裡的痛苦和焦灼。這個時候,就算要張文白用自已的性命去交換雪清的性命,他也是願意的。
“張兄,我也陪你!一定把雪清找出來,不然我就不叫通城虎了。”葉不凡也被張文白深深震憾了,荊校長手下的學生,都有有血有肉的漢子,深受國學薰陶的他們,華夏國五千年文明中的正能量此時都被張文白一聲淒厲的叫喚、對親情的執着給呼喚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