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真是厲害。易夢同學,你父親絕對是聯邦有史以來最偉大的能源固體化專家之一,他對能源結構的認識以及能源效率的利用上,遠遠過現在研究水準,他是個天才,真正的天才,竟然能讓這種能量晶體提前問世,實在了不起,我不如他……”
李金拿着能源晶石,滿臉的敬佩讚歎,從本質上講,他是個科研的狂熱信徒,至於其他工作只是副業,並非他本意,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躲在實驗室做研究。
做爲掌握了最尖端能量晶體研究的專家,李金可以負責任的說一句,這種透明能量晶體的出現,將完全改變現在的能量使用手段,對固化能源結構的認識,幾乎是顛覆性的。
易夢德不僅將他導師王德明的研究理論推陳出新。再創新高,甚至還另外開闢了一條能源晶體的研究道路,僅憑這一點,易夢德完全稱的上開創晶體新局面的宗師。
這樣一個人,如何稱讚都不爲過。
見到連一向冷靜的李金都對這項明讚不絕口,易夢碧香那裡還不明白,這個能量晶石,絕對不是像父親說的那樣簡單,也許真是一種了不得的東西。
“這個明能和壓縮空間相比較嗎?”
“不一樣的,這完全是兩回事,不過有了這種晶石,壓縮空間的應用水平也將大大前進一步,要不怎麼說,能源的合成使用纔是文明前進的動力……你父親真了不起”
李金隨口答着,眼睛看着手中的能量晶石,露出深深的讚歎和癡迷。
易夢碧香饒有興趣的看着他,能夠見到他如此失態,還真是少有,平時冷靜的像塊寒冰,只有這一刻,才感覺到他也是有血肉感情的人類,會高興,會興奮,也會得意忘形。
“我父親也很佩服你……”易夢碧香輕輕說了一句,卻現對方絲毫沒在意這句話,仍然在看那顆晶石,彷彿這是一顆絕世珍寶
易夢碧香微微一嘆。絕色無雙的臉上露出輕輕的挫折,不僅引以爲傲的容顏在他面前失去了光彩,就連研究上,自己也比他落後了不少,有些東西,真不是靠努力決心就能彌補的。
相比對方的全身心投入,自己還是有些淺薄
望了對方一眼,搖搖頭,找到一張記錄卡,把父親傳送給她的資料整理出來:正是該晶石的後續研究資料。
……
……
湖畔邊,陳立智悠閒的躺在軟椅上,手握一根魚竿,旁邊還有個小桶,已經有十幾條小魚在裡面翻騰,收穫還算不錯。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旁邊,微微一瞥,陳立智微露驚愕,放下魚竿,站起來,恭敬的喊道:“三叔”
陳自寧枯乾如同老樹皮的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甚至帶着一絲憤怒。聲音嘶啞的問道:“我聽立德說,你最近快活的很,卻讓雪嬌在外面搗亂,你到底怎麼想的?”
“三叔想要我如何?違背父親的遺命,和他們同流合污嗎?”陳立智的嘴角上翹,說不出的自嘲和無奈。
此刻陳自寧在他感覺中,就像一座山,一座即將爆的火山,充滿沉重的壓力,他很想保持雲淡風清的表情,但他做不到。
輕嘆一聲,陳自寧身上的氣勢一收,又變成一個無害的老人,讓陳立智的神態也輕鬆下來,氣氛也爲之一變。
“立智,你心中有怨氣我明白,你不僅怪本家還在怪我這個三叔是嗎?”陳自寧幽深渾濁的雙目盯着陳立智,後者卻沒說話。
“如果僅僅是你和立德之間有什麼矛盾,我不會插手的可現在不同,陳家又到了生死抉擇的關頭,內部應該團結,只能有一個聲音。”他的話語雖然輕,但卻帶着堅強的肯定,讓人不能懷疑他的決心。
沉默片刻,陳立智緩緩開口:
“三叔,從小我們就誓要維持聯邦的民主制度,要爲全人類的利益奉獻我們的終生,讓聯邦成爲人類繁衍昌盛之地。據說這是爺爺生前立下的規矩,三叔想必也經歷過這些……”
陳立智頓了頓。神色逐漸變的嚴肅起來:“可爲什麼最終會變成這樣,如果僅僅是德哥如此,我還不會太計較,但連三叔也如此,實在讓我想不通,爲什麼到了最後,主家沒有一個人遵守對先輩的諾言,都要違背諾言不說,還振振有詞呢?難道爲了稱霸聯邦,就可以無視整個人類的利益?三叔,你回答我。”
陳自寧默然無語,似乎在看着他,又似乎在懷念着什麼。
陳立智和他相對而立,也未出言,靜靜等待着。
不知過了多久,陳自寧的眼光變的銳利,語氣也極爲堅決:“也許你不相信,我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誓言,更沒想過要背叛我在父親靈前立下的血誓。真正違背陳家誓言的是大哥,他明明知道會生什麼,結果他卻什麼都不做,任憑這些事情生……也許二哥也有責任”
陳立智一怔,隨即怒氣上涌。語帶不滿的說道:“三叔,大伯和父親都是主張維持聯邦民主制度,讓人不要生出非分之想。”這話說的義正詞嚴,帶有濃濃的懷念和敬仰,甚至還有遺憾。
他可以接受主家變質的事實,但他不能忍受把這些問題栽贓到先人頭上,是他們背叛了先人的教導,而不是先人辜負了他們,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陳自寧沉吟片刻,突然說了一句:“你知道陳家存在的意義嗎?”
陳立智一愣,馬上答道:“維護聯邦民主制度。保護全人類,讓聯邦每個公民都能享受自由安全的生活。”
枯乾的老樹皮慢慢舒展開,陳自寧露出悠然的笑容,道:“你說的沒錯,這是每個陳家子弟從一出生就知道的宿命,只是你知道爲何有這個宿命嗎?還有我們陳家是怎麼崛起的嗎?”
“這個,聽說是爺爺傳下來的家訓,至於陳家崛起,也多虧了爺爺的功勞”陳立智雙眉緊皺,他不認爲對方連家史都不知道,更何況對方還是當年那些事的經歷者,望着對方的目光露出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其實你自己也有懷疑對嗎?”陳自寧瞭然的看着對方,“其實你說的都不錯,但有些事情,你們並不知道,包括我,若不是母親臨終前和我說的一邪,我也不知父親爲何要這麼做守護全人類,豈是我陳家一家之力能做到的?”
話語中帶着深深的諷刺,還有莫名的遺憾。
“三叔既然知道,能和立智說說嗎?”
陳自寧嘆了一口氣,雙手揹負,感懷道:“這沒什麼不可說,我陳家的修煉術並非父親創立,而是有人教給父親,其後才由父親,大哥揚光大而我陳家崛起的真正原因,其實就是這個人選中我們陳家。換句話說,我們陳家當初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其作用無非是做爲利刃,改善人類生存狀況。”
“有這等事?”陳立智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若非說這話的人是自己的三叔,恐怕自己早就大罵對方胡扯。
堂堂聯邦第一任主席,整個人類文明的挽救者,竟然是別人手中的棋子,這說給任何人聽,都是難於接受的事情。
“不過你也不用憤怒驚訝。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估計那人也早已化爲黃土。那個時候聯邦尚未建立,人類顯得十分弱小,那個人讓父親誓,也算情有可原。”陳自寧話鋒一轉,“父親承受別人大恩,遵守諾言無可厚非,可讓我們後人代代都如此,那就太過,我們又非奴才,豈能毫無思想的事事照做?”
陳立智的臉頰連連跳動,甚至身軀都出些微的顫抖,次聽聞這個家族密聞,讓他感到無所適從。
遲疑片刻,略帶異樣的輕聲問道:“三叔,你的意思是說,陳家守護聯邦,保護全人類的使命是別人強加給我們,而非爺爺他自己的選擇?”
“不,我沒這個意思”陳自寧很認真的說道,“父親就是那種既有能力,又死心眼的人,我推測,這應該也是他自己的堅持和理想,也許就是這種堅持和理想,才讓他獲得那人幫助,最終脫穎而出。父親,他是一個當之無愧的英雄”
陳立智眼睛一亮,他出生成長的年代,陳克雖然還在世,但也走進暮年。就像大多數孫子和爺爺一樣,對爺爺的事情瞭解的並不多,只是知道爺爺陳克是個了不起的人,在聯邦很受人尊敬。
“父親曾經多次說過,我們陳家既然身負聯邦人類的衆望,就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守護聯邦,服務全人類,讓所有人類都可以不受變異生物的威脅,平安生活,遠離死亡和傷心。”陳自寧的聲音很縹緲,如同從天際間傳來,又像從內心深處噴出來,“他爲了讓陳家傳承這個使命,將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大哥和二哥身上,親自教導不說,還同意二哥的意見,分出不少陳氏家族的子弟到其他城市展,讓我陳家開枝散葉,勢力遍及整個聯邦。以前還不覺得,但現在我到覺得,二哥是不是早有所想法,才這麼做的?”
陳立智眉頭一揚,很肯定的說道:“沒有,父親一生都是爲了聯邦的民主事業而奮鬥,從來沒有稱霸聯邦的打算”
“只是手段不同罷了”陳自寧枯乾的老臉露出幾分微笑,“大哥一生秉承的是霸道,而二哥卻是信奉王道,大哥做事簡單直接,二哥做事計計相連。以二哥的智慧,他難道看不出大哥行事風格對聯邦的損害?你可見他阻止過大哥嗎?我甚至想過,父親明明知道大哥個性強硬,眼裡容不下沙子,卻偏偏讓他統領本家,維護聯邦制度?要我說,如果真正爲聯邦好,二哥是比大哥更好的人選……大哥這人,不僅性格硬,死心眼的程度比父親還有過之,或許,只有二哥纔有辦法勸說他吧”
陳立智充滿驚疑,這種說法是他從來沒想過,至少他父親沒和他講過,平生告訴他最多的就是:陳家是依託在聯邦制度上繁榮的,現在的民主制度非常好,不要妄想改變,更上一步的後果不是榮耀,而是懸崖。
如果按照自己理解,這是父親贊同民主,維持聯邦現狀的鐵證,可如果按照三叔的解釋,那就是父親老奸巨猾,妄想通過幕後控制,達到主宰聯邦的目的,所謂民主,不過是他掩飾自己的手段
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不,肯定不是這樣,這是誣衊
“三叔,現在爺爺和父親都死了,大伯也失蹤了,你現在怎麼說都成”陳立智的面色變的鐵青,“一件事,一句話,不同人解讀,就有不同的看法,在我心裡,父親就是維持聯邦民主制度,不妄想非分所得的英雄,他從來都沒想過讓陳家凌駕整個聯邦之上……”
“是嗎?”陳自寧的眼中似乎帶起幾許嘲弄,“二哥將陳家勢力散佈到整個聯邦,並利用大哥的強硬作風,讓陳家勢力深入到聯邦的方方面面。當初大哥清除那寫對勢力的時候,得益最多的就是我們陳家,這你怎麼說?”
“我們陳家也是出力最大,僅僅爲了對付南羽世家,陳家直系子弟殉難三十七人,旁系子弟一百二十六人,家族成員一千六百七十二人,我記得當時直系子弟總共只有九十三人,也就是說,這一戰,僅僅直系的損失就達到三分之一。我的三弟,五弟,六弟,都是死於此役。他們都是爲了維護聯邦而死,三叔這麼說,是不是有誣衊死者的嫌疑?”
陳立智此刻心中充滿憤怒,他開始懷疑陳自寧是不是在故意挑撥,給爺爺,父親和大伯潑髒水。
“是的,出力最大,按照功勞補償原則,我們陳家的確該獲得最大一份利益”陳自寧的眼中掠過深沉的悲哀和憤怒,如同泄一般的大聲說道,“我在這一戰中也失去了一個兒子,可我事後想想,如果當初大哥和二哥不是那麼匆忙做決定,召集其他世家想想辦法,也許我們陳家就不用付出那麼大的代價。立德說的對,陳家爲了這個聯邦,已經犧牲太多了……現在也該到收穫的季節”
陳立智心裡一個哆嗦,他忽然有些明白主家的心思,不光因爲原本還存疑的三叔轉變看法,更在於他明白到,隨着時間的推移,勢力的增長,人心不僅拋棄先輩的榮耀,也變的更貪婪。
這是一個自然生的過程,沒有一個家族,一個勢力,能夠在不斷沿襲的同時,還保持着最初的理想和道德,隨着時間的展,實力,勢力,權力都會生改變,而人心就在這個過程中不知不覺中就生了改變。
水滴石穿,鐵杵變針,時間,就是改變人心理念,改變道德觀點,改變世間規則的最好武器,任何人,任何事,都經不住時間的消磨。
這是無法改變的真理
陳立智看着自己這位保持老態的三叔,他有些明白,改變的不是他,而是他心中的那點被刺激出來,他已經過了爲自己打算的年紀,現在,他是想爲整個陳家做點什麼。
推進一想,或許爺爺,大伯,父親,在他們生命末年都對理想有所動搖,只是他們沒有說出來,卻給人心留下種子,讓意念中留下根莖,現在全都芽破土,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
自己在陳家,就是一個形單影隻的理想主義者,還是他們計劃的妨礙者。
不過既然爺爺,父親至死都沒有說出獨霸聯邦的意思,那一切猜測就是對他們的誣衊,至於大伯,他雖是失蹤,但也沒說過類似的話語,任何對他的懷疑都是對他的誣衊,沒有任何可說的。
“三叔,我絕不認同你的猜測,就算我們陳家勢力再大,也不應該妄想顛覆整個聯邦體制,這是我絕不認同的”
陳自寧眼中寒光一閃,深沉的盯了他一眼,似乎變的很銳利,細看之下卻又很平淡,毫無光彩。
“你很聰明,和二哥一樣”陳自寧語調變的平緩,無喜無怒,淡然輕飄,“立德雖然修煉上勝過你,但論及心思機巧,卻又不如你。如果你們二兄弟能精誠合作,那麼無論局勢如何展,我陳家總不會吃什麼大虧。但你的態度讓我太失望,難道你就不能爲了陳家,做出一些讓步嗎?”
“你們會對爺爺,父親,大伯的遺命做出讓步嗎?”
陳立智針鋒相對的看着他,絲毫不肯妥協。
兩人對峙片刻,陳自寧突然開口,一字一頓的緩緩說道:“你是我陳家的人,身上流的是陳家的血,無論如何,這是無法改變的……”隨着話音,他的聲音開始飄蕩,最後嘎然而止。
望着空無一人的湖面,陳立智百感交集,他此刻也不知是何種心情,他只明白,自己算是和本家正式鬧翻了。
如果沒有特殊的機緣,估計這一輩子就要留在這裡養老
“就算如此,也沒什麼不好”
陳立智輕嘆一聲,拿起釣竿,重新換了魚餌,手腕抖了抖,魚線甩出一條弧線,落到湖面上,擊打起層層水漣,由近及遠的散播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