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玖從來不會跟白霧開玩笑。白霧雖然第一時間沒有想明白爲何事情會這樣展開，但很快他琢磨過來了。
“從宴玖嫁人開始，我就覺得事情不對勁……宴自在對宴玖的關注想必已經被宴家老祖察覺。”
“他以此來測試宴自在的忠誠，但或許是因爲事關宴玖，宴自在那般驕傲的人，並沒有給到宴家老祖想要的反應。”
“難不成因爲這個，宴家老祖沒有想着以宴玖來鞏固宴自在的忠心，而是想着除掉宴自在？”
白霧覺得這個推測很荒謬，但卻如同直覺一般瞬間從腦海裡涌現出來。
他的直覺也歷來很準。當然，他沒有將這些想法說出來，而是安慰道：
“你先不要急，你說說看爲什麼你認爲宴自在失蹤了？”
“小叔跟我約好了，每天早上來看我的，而且昨天他還特意強調了的。但是他今天沒有來……他前面說過，去找一個大人物給我求情，讓我回到瘋人院……”
“那個大人物沒有答應他。”白霧說道。
“嗯……而且今天我哥哥過來了，他跟我說不會有人來看我了……”
宴玖並沒有提到宴知歲的態度跟變臉一樣，在瘋人院的時候好歹還做做樣子，到了宴家莊園，對宴玖的嫌惡就完全不加掩飾。
白霧又問道：
“那宴自在有沒有說過，他近期會去執行什麼任務之類的？”
“沒有……小叔說過這幾天沒有任務的。”
白霧想了想，這件事全是自己的直覺，儘管宴玖不會騙人，但自己找到足夠證據證明自己的推斷後，才做行動。
這個時候宴玖又說道：
“白霧，小叔不會有事吧？”
“沒事，我們這些經常出塔的，總是會因爲一些特殊情況緊急出塔。而且你小叔何等人？高塔裡就沒有能夠打得過他的。”
這句話自然是安慰宴玖。
從電話里語氣判斷，宴玖似乎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或者她知道了，但是因爲心裡相信着某個人，並沒有很害怕。
白霧思慮一番後：
“我會去找找宴自在，他不會有事的，你不用擔心。另外，你最近可能會遇到一些不順心的事情。這些事情可能會讓你很難過，但不要抗拒。”
如果宴自在都能失蹤，白霧就必須重新評估一下宴家老祖的狠厲了，這位老祖是否和鍾旭一樣，早已是無情之人。
“好……我聽你的，但是白霧……你會來接我回去的對嗎？”
“是的，我會把你帶回去的。”
“好！那我等你！”
山雨欲來的感覺越發強烈，白霧忽然發現，自己用白小雨改變宴自在的舉動，也許是一個錯誤的做法。
或許宴自在的某些變化，會讓將來的宴自在在某些方面……遭遇一些本不該遭遇的挫折。
尤其是上次那個潛伏者死去後，宴自在那種性子，恐怕會直接跟宴家老祖攤牌吧？
這必然是犯了宴家老祖忌諱的。
原本白霧覺得這麼做也算是削弱宴家內部的力量，但機械城之旅後，白霧對宴自在這個人的觀感有了變化，內心竟然有些擔憂。
……
……
接下來白霧去了底層，詢問了底層的幾個人，宴自在是否出過塔。
負責出塔登記調查軍團人員當然對白霧的臉熟悉不過，能夠出入藍色乃至更危險顏色石碑的人，總是讓人印象深刻，何況白霧的出塔頻率這麼高。
“倒是確實有一個符合您說法的人……喔，對了，那個人我見過的，就是您上次隊伍裡的！”
儘管這位記錄人員對白霧出塔選擇石碑的顏色等級下限期待值越來越高，有時候甚至會對白霧從藍色石碑甚至紫色石碑回來嗤之以鼻，但面對白霧本人，他還是會唯唯諾諾。
白霧也大概明白了，那個人就是宴自在。
他摸着下巴，眼神複雜。
“還真是宴自在？這個時候宴家老祖會讓他去哪裡呢？”
“是紅色區域。”記錄人員儘可能以一種非常平靜的口吻說道。
“紅色區域？”
聽聞紅色區域後，白霧臉上露出凝重之色，意識到事情越發不對勁。
反倒是記錄員一臉平靜。彷彿紅色區域也只是等閒區域罷了，雖然他沒有去過，但是他看人去過，所以去不了這個區域的，都是菜雞。
“他進入紅色區域，是通過紅色的石碑嗎？最近三天內，還有沒有其他人進入過紅色區域？”
“不是的……就跟幾個大人的傳統藝能一樣！最近也沒有進入紅色區域的。”記錄員非常驕傲。
傳統藝能？
白霧懂了，這個記錄員說的應該是，從藍色石碑進入，卻發現石碑給到的顏色提示不一樣，他忽然感覺到，莫非這位記錄員一直有觀察到自己出塔時的情況？
“好的，我知道了，辛苦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報告大人，我叫雲萬嘉！”
“小云，記得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來諮詢過你，否則你可能會有危險。”
雲萬嘉一聽有危險，登時有些慫：
“我保證，不會跟任何人提起。”
“嗯，不用這麼刻意，當沒事發生就好。”
白霧叮囑完之後，匆忙離開了。
本來今日他約了林無柔和尹霜等人的，身爲七分隊隊長，他也得知道第七隊成員的情況。
尤其是林無柔等人最近都是被監察組另外幾個人盯着的，龐家，柳家，王家的人可不是善茬，他很擔心林無柔等人應付不過來。
事實上林無柔等人也的確被折騰得夠嗆，白霧等人在機械城的一週多時間裡，林無柔尹霜王勢商小乙一共出塔三次。
三次回來，幾個人都被監察組的人嘲弄了一番。
但三次裡，林無柔等人每一次都有一點進步。這種進步遠比不上白霧與五九的進步，可卻也比他們以前出塔收穫更多。
至少沒有了五九的庇佑，白霧的觀察後，他們更加充分的感受到了塔外的險惡。
眼下白霧不得不改變計劃，暫時取消了去見林無柔等人，他得前往一趟謝家。
“宴自在通過其他顏色石碑進入了紅色區域，說明他去的區域並非隨機區域，而是得到了區域編號前去的。”
“最近出塔記錄裡提示沒有進入紅色區域的，這就代表着，宴自在進入的不是新區域，而是有人去過的區域，並且時間在三天以上，但問題在於兩個牽引輪盤都在我這裡……他如何前往的？”
“宴自在單人能夠應付紅色區域麼？”
儘管白霧認爲宴自在的能力很強大，但他不認爲宴自在可以單獨應付紅色區域。
事情越發不對勁，白霧決定前往一趟謝家。
……
……
高塔第五層，謝家科技大廈二十層。
再次見到謝英傑，白霧沒有任何寒暄，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謝教授，我今天來有個事情想要問你，牽引輪盤，你們八大家一共有幾個？”
“牽引輪盤？這東西由統治者共用，你殺了鍾旭之後，明面上就沒有了。”謝英傑沒太搞懂白霧的用意。
白霧繼續說道：
“明面上？所以實際是有可能的？”
“牽引輪盤的製作很特殊，我曾經試圖研究過，但是無法破解裡面的奧秘，它看起來只是比普通的返回輪盤多了一個功能，但是這個功能，零號給到我的解答是，涉及到了一些科技之外的時空規則。這玩意無法量產。”
“零號還有說什麼嗎？”
“有，他告訴我，塔外勢力手中是持有這個的。”
“塔外勢力？”
白霧一驚。
“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了？”
“沒什麼，我還想打聽點事情。”
“你問。”
“我與鍾旭交過手，他的實力很強大，鍾旭算是統治者中最強的麼？”
謝英傑搖頭，非常明確的說道：
“當然不是，鍾旭很麻煩，這個人背後的塔外勢力，有着很多神通，這些年最活躍的也是它們，鍾旭也很強大，不過他並不是最強。至少秦家的那位軍閥，實力還在鍾旭之上。”
白霧點點頭，眯起眼睛：
“這些年你一直在觀察他們？”
“是的，我一直在觀察他們。你問這個幹什麼？又有哪家招惹你了？”
“也不是，能跟我說說其他幾家的統治者，我是說你們這樣的永生者的實力麼？”
謝英傑覺察出了白霧的話外音：
“看來你要有大動作啊？”
白霧只是笑了笑，沒有迴應。
謝英傑說道：
“其餘六家，我們之間最早交手，還是很久很久以前鞏固統治者位置時，秦家的大軍閥，叫秦業，我的數據中表明，他的個人實力和綜合實力最強，我看不到他的序列，因爲他身上藏着某種反偵查的序列。但他的危險等級很高，所以我始終認爲他是最麻煩的，在高塔內，他未必能夠和我們謝家對抗，但他個人而言，絕對有着能夠與其他家族魚死網破的能力。”
“至於餘下幾家，我與他們交手的時候，實際上他們還很弱小，當然，那個時候的我也很弱小，只是七百年來，誰也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危險等級上，他們都與鍾旭一個層面。”
白霧懂了，他忽然說道：
“宴家老祖的序列是什麼？”
“他們這些人，最強的能力都不在明面上，甚至有時候會感覺到守護者都比他們更強，但誰也不知道，背後的塔外勢力，是否就會給到他們某些強大的能力。”謝英傑說道。
“比如宴家就是？”
“是的，宴家一直藏着自己的核心產業，比如秦家的大軍閥，明面上大家以爲他是你們調查軍團和鎮御軍團的上司，實際上，他掌握的核心戰鬥力，根本不是這些。而鍾家呢？明面上鍾家也只是掌握着娛樂產業，但鍾旭真正的大客戶，都是塔外的。”
“宴家也不例外，宴家藏的很深，但高塔裡沒有秘密，咱們幾個互相對付了七百年，大家都心知肚明。
宴家在對人類進行着某種實驗，這種實驗讓宴朝很着迷，七百年前開始，宴朝就一直想找到人類完美進化的方法，他始終堅信，人類與惡墮之間有着某種平衡，便聲稱自己見過這種存在。”
人類與惡墮之間的完美存在，可不就是半惡墮麼？
有着惡墮的實力，能夠掌握人類序列，惡墮詞條，擁有人類外形，甚至還能傳宗接代，且有着惡墮一樣近乎無盡的壽命。
白霧只知道極少數的半惡墮。
一個是自己人江依米，還有一個是黃泉島上得知的，黑袍法官。
黑袍法官還有待確定，只是法官能夠離開黃泉島，而且能夠和江依米一樣，分離出自己的一部分執念。
這似乎都表明了，法官就是一個半惡墮。
宴朝莫非見過法官？
腦中彷彿靈光一閃，某些事情忽然被白霧串聯起來。
“詛咒女之所以在飛機上，宴玖之所以缺失情緒，起源就是宴朝對詛咒女做了某種實驗，讓其在懷孕後成爲了惡墮……”
“最後詛咒女上了那架輪迴航班……而輪迴航班上，藏着一個井字強者。由木乃伊的輪迴鎮守。”
“法官的目的，便是找到那位井字強者，並讓其復活……宴朝或許真的與法官有關聯。”
這些推斷瞬間在白霧腦海裡完成。
謝英傑的話語將白霧拉回現實：
“宴家的守護者和鄭家的守護者都很強大，他們都有着讓人垂涎的序列。這些序列無法複製，具備唯一性，也是七百年來，守護者不斷在塔外歷練後產生的奇蹟。宴朝雖然沒有，但不要因此小看宴朝，因爲他背後的勢力，很有可能有着其他饋贈。”
“如果說我謝家是高塔內最強的，那麼宴朝很有可能是高塔外最強的。”
聽着這些話，白霧現在發現，宴自在挺可憐的，因爲宴自在對宴家的瞭解，少得可憐。
而種種推斷與線索表明，宴朝很有可能真的對宴自在下手了，極有可能是因爲宴自在身上有着強大的序列。
“也就是說，按照某種誇張的想法來說，宴朝也許能夠以人類身份，使用惡墮能力？”
“這只是假設，但確實有可能存在，這是一個惡墮主宰世界的時代，人類就算縮在了高塔裡，惡墮們也依舊能夠滲透進來。”
謝英傑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你確定不告訴我，你詢問這些事情的原因？”
白霧想了想，其實也沒有必要瞞着謝英傑：
“既然他在塔外會很強大，那麼在塔內對付他便好，我打算強闖宴家。”
這句話一出，謝英傑直接怔住：
“強闖宴家？你要幹什麼？發動調查軍團造反？”
“怎麼可能，且不說我沒有那種權力，即便有這件事也不適合太多人做。你放心，我不是要滅掉宴家，我還沒有自信到能夠把宴朝逼入絕境。我只是要找他詢問一件事。”
“……”
謝英傑看着白霧一臉認真的樣子，知道對方不是開玩笑，他說不出話來，合着白霧問那麼多，就是想知道宴家的實力，評估風險？該說他是莽夫呢？還是說他莽夫呢？還是莽夫呢？
憋了許久後，謝英傑問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以什麼身份？”
“馬上就去。以一個我們老朋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