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姑,你一個人在這裡幹什麼?”
光陰如梭,彷彿昨日裡還是連路都走得歪歪扭扭的小姑娘,如今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嫺靜成熟。
星姑,這是天驕對夜天星的稱呼。她們兩個人商量了很久,才確定了這個稱呼。既有別於天驕父輩稱呼夜天星的姑姑,又沒有加上那讓夜天星覺得坑爹的“奶奶”。
今日已然是正月十五,夜天星這一年窩在天宅裡面,完完整整的過了一個年。在這半個月之內,她甚至鮮少工作,也不出外去會客,只是宅在家裡面,跟幾個小輩沒日沒夜的瘋着。
天驕出生在正月十五,按農曆算的話,今天是她的生日。23歲不算整數,天驕也是一個完全被夜天星給帶歪了的姑娘,她今年的生日宴,也沒打算大辦。
照着天驕的話就是:那麼費勁幹什麼?她的生日,跟湯圓一塊吃了就行了!
至於爲什麼說天驕被夜天星給帶歪了呢?
今年的正月十五,恰好是在一個白天。夜天星躲在天宅的三樓,看着窗外的景色,剛剛纔感慨了三秒鐘,就被身後這一道清冷的女聲給打斷了思緒。
夜天星被逼着將心比心,終於是體會到了家裡人在看着她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她想要嘆氣的轉過頭去,果然看見一臉冷色的天驕站在她身後,一身深棕色勁裝,個頭不高,但卻依舊帥氣的不得了。
夜天星在看着天驕的時候,有時候想要捂臉。明明小時候是那麼軟萌可愛的小姑娘,怎麼越長大越偏向她?
天驕的五官長相其實是隨了她的母親,並非絕色,但卻秀美耐看。像她這樣的長相,還有並不高的身高,扮一個清秀小佳人不是很好?爲什麼一定要做這副打扮呢?
所幸,天驕的審美雖然跑偏了一點,但卻依舊還是及格的。她雖然喜歡跟她一樣老穿深沉色調,當然不是爲了扮酷,是這種顏色在黑夜裡容易隱藏的衣服,但卻從來都沒有把她身上的風衣套到自己的身上去。
如果天驕真的那麼做了,夜天星會到她的母親面前去懺悔的。她把她的女兒帶殘了,這真是罪大惡極。
“小丫頭,你真的要一身棕色過完這個年嗎?”
沒有回答她爲什麼一個人站在這裡,夜天星第一句話就盯上了天驕的衣着。
夜天星心裡無奈的很,天驕的臉上也是無奈。作爲天家少之又少的女兒,她活到這二十多歲不容易啊!
小的時候,連那麼安靜文藝的母親,都喜歡用盡各種手段來打扮她,更不用說要比母親活潑多了的奶奶還有祖奶奶。她小時候就像一個可拆卸皮膚表面的所有零件的洋娃娃,有的時候身上一天能換二十套衣服,粉的、藍的、黃的、紅的……打小就看花了她的眼睛。
所以在略略長大一點之後,她立刻學了在她看來簡直是聰明絕頂的姑奶奶,開始一天到晚冷着一張臉,雖然不忍,但還是剝奪了家裡面幾個跟她同樣性別的人的最大愛好,把自己從那萬花筒裡面給解脫了出來。
見那些色彩不適合她,而且她自己也拒絕,家裡人就再不把她朝着花盆一樣打扮了。但是手上不做了,她這一堆可親可敬的長輩嘴上卻是不放鬆的。
千萬不能學你姑奶奶啊……哎喲,我的小嬌嬌,怎麼裹成個煤炭球就走了……看看,奶奶做給你的花蝴蝶結,到時候往頭上一紮,肯定很好看……嬌嬌誒,看看這紅裙子怎麼樣?喜歡不?來穿上我看看……
諸如此類的話,她從小到大聽了將近好幾億遍。先是一堆女性同胞在那裡這麼說,後來父親、叔叔、爺爺他們,也都開始這麼說。本來姑奶奶是支持她的,但最後還是沒有熬住家裡所有人的淫,威和感染,也開始嘮叨她的衣着了。
“唉……”長嘆一口氣,再翻一個白眼,天驕拿出了最有用的武器,“星姑,我打算明天買件風衣來……”
“誒誒誒……”一聽到風衣這兩個字,夜天星下意識的一抖。想想以天驕這一米六的個子,穿一個她所適合的型號的風衣,整個衣襬都直接擦在地上的場面,夜天星果斷地結束了目前這個話題。嘆一口氣,問天驕道:“你怎麼上來了?”
“我實在是嫌煩了,所以上來搬您這臺冷氣機呀!”
天驕皺一皺眉,想到樓下客廳裡的那些不請自來,說要給她慶賀生日的所謂朋友,心裡很是不悅。正月十五,又是她的生日,她還想着跟家裡人一起團團圓圓的吃一頓湯圓呢!結果,全被那些個“朋友”給毀了。
現在眼看着天就快要黑了,那些傢伙還是死皮賴臉的不肯走。她明裡暗裡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讓他們趕緊回家的話,但那些傢伙就像是聾了一樣,根本聽不見她在說什麼。
她實在是沒辦法,真的是煩的慌,又想着湯圓快好了……好吧,這其實才是真正的原因……所以,她就跑上來找她萬能的姑奶奶了。
微微嘟着嘴,天驕抓着夜天星的手臂少見的撒嬌,想要讓夜天星下樓去放放冷氣,把那些臉皮厚的傢伙趕走。
“滾蛋!”瞪了天驕一眼,被比喻成冷氣機的夜天星飛快的拒絕,“我纔不去呢!你的追求者,你自己處理!”
“哎呦……”夜天星拒絕了,要換了別人恐怕早就覺得沒希望了,但天驕卻不是,她拉着長長的尾音,整個人幾乎是粘在夜天星的身上撒嬌:“星姑,好星姑,姑奶……”
聲音在夜天星的眼睛陡然射過來的兩道冷光之中卡了一下之後,天驕迅速地收拾了自己的口誤,然後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的繼續撒嬌。
用視線讓天驕沒能叫出那個坑爹的姑奶奶後,被這小妖精磨得不行,夜天星給她支了個招,自己最後還是沒下去。
天驕的身份地位,註定了她的身後會一直跟着一堆真情假意的追求者。一直到她真正的成熟並強大起來之前,一直到不短的一段時間之前,這一羣眼睛更多的還是盯在天驕身後的家庭背景上面的追求者,都會一直存在。
她總不能次次去給天驕解圍吧?不說她能不能次次都到,主要是那都只是一羣孩子,她也實在是不好意思出現去給天驕當擋箭牌,那很欺負人的!
那羣小傢伙一看到她,立刻就沉默是金了起來。正因爲如此,她才從客廳裡上來的。否則的話……以爲她不饞湯圓嗎?她也有段時間沒吃了好不好?
雖然她現在早已經可以很長一段時間不吃東西,也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損害了,但是,這根本就不是相關的問題。一個吃貨,在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之後,在看見好吃的的時候,他還是會把很大的注意力放在上面。
天驕下樓去了,夜天星的視線繼續放在窗子外面。看到一個清清瘦瘦的身影出現,徑直的走向天宅,夜天星的嘴角輕輕翹起,眼底有一點柔柔的欣慰。
天驕到了樓下,看她身後沒有跟着夜天星,客廳裡面瞬間便熱鬧了起來。一堆年輕人緊緊地圍着她,雖然行爲言語不敢放肆,但這樣的陣仗,還是讓天驕覺得頭疼。
二樓天繼和唐隱就在那裡沒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悄悄站着,一點兒都沒有想要去幫天驕解一下這個圍的想法,樂得在那裡看熱鬧。他二人實力高,站在那裡悄無聲息,只要他們沒發出聲音,客廳裡的年輕人是發現不了他們的。
兩個人一邊看熱鬧,一邊也是最先發現了那個徑直走進天宅來的臉上帶着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個弧度堅韌完美的下頜,與顏色淡淡的兩片薄脣的年輕人。
那是個年輕男子,看模樣和身形,好像跟客廳裡面那些年輕人也差不到哪裡去,但他一走進客廳,冷漠而沉穩的氣質,能讓他立刻從客廳裡的那些年輕人當中分離出來。
從來表情都不是很顯眼的唐隱笑了笑,衝着一樓客廳裡那個走進客廳就發現了他和天繼的年輕男子,溫和的點了下頭。
同樣也衝那男子點了點頭,完全表達了自己的善意後,天繼與唐隱再次回到書房裡。
“這就是你所說的那個小輩?果真很不錯!”天繼問道。
“嗯,也不知星星打哪裡找到的這個孩子……他跟在我身邊也有好幾十年了,說老實話,我就沒見到他什麼差的地方。”
天繼有些驚訝的揚了揚眉,唐隱是很少很少夸人的。就算是誇了,那也多半是誇對手。誇自己這邊的人,尤其還是夸容易浮躁的年輕一輩,他幾乎從來都沒有用過這樣的話。
幾十年找不到什麼差的地方……那小子真有這麼好?
天繼一邊驚訝着,一邊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想起了唐隱那早早就逝去的孩子。那孩子打小就安靜乖巧,在五官還沒長開的時候,就能輕而易舉的看出那比女人還要漂亮三分的絕世容貌。那孩子要是還活着的話,有他們這一家子人教導,還不知會長成什麼樣子?只是,可惜可嘆……
迅速的隱去了自己的想法,天繼不想要唐隱看出他在想什麼,然後再自己暗自傷懷,卻不知唐隱也是在適才突然一下回憶起來了自己那個沒福份長大的孩子。
在歐洲這麼多年的生活,這個孩子一直陪伴在他身邊。他教會他許多東西,告訴他許多道理,把他的所有,幾乎傾囊相授。而這個孩子,他真心的敬他愛他,完全的把他當了父親一般。
這些年來,他不止一次地想過,老天爺對他還算是不錯,他自己的孩子死了,但他的身邊又出現了這樣一個孩子,多少也能讓他聊以慰籍。
兩個人都沒讓對方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回到書房裡之後,天繼繼續跟唐隱商量着一些歐洲的事情。華夏安定下來,天繼的工作也慢慢的平淡了下來。但他們都知道,天星訓練場既然已經發展成現在的模樣,夜天星就是不會停步的了。早早地替她把許多工作做好,他們這個妹妹,也能略微輕鬆一點。
天繼和唐隱這會兒就一直站在樓上看着他們,這樓下客廳裡的一堆年輕人沒有發現。但是那個突然走進客廳來的帶着面具的年輕男子,他們卻是不得不發現了。這要是都看不見,那簡直就是瞎了。
那帶着面具的年輕男子身上有別於他們的氣質,令一衆年輕人覺得有點壓抑,就是天驕也是這樣的。
她下意識地皺皺眉,見那男子徑直向樓梯走過去,她立刻跑了過去將他攔住,有些不信任的問道:“你是誰?星姑說了,她這些天不見人的。”
“場主,我是獵九。”
年輕男子看了一眼展臂擋在他面前的天驕,不生氣,不跟她說話,也不硬闖。他先是微微低頭行禮表示尊敬,模樣形狀實在是漂亮的讓人忍不住偷看的嘴脣微啓,聲音不大不小的言明瞭自己的身份。就連那聲音,也是介於深沉磁性和清亮動人之間,動聽的不可思議。
客廳裡雖然是天驕的追求者居多,但也有不少的女子。見突然出現這樣一個神秘男子,好奇他的身份的同時,又因爲他的聲音而心中微微一跳。
“天驕,讓他上來。”
聽到了獵九的聲音,夜天星通知了她的門神一聲。
有了夜天星的准許,天驕才放下了手臂,讓開了路。眼睛有些好奇的又盯了盯眼前這個年輕男子,心中感嘆了一下這簡直是去做聲優的料,又感嘆了一下這男人的下巴還真是漂亮,再感嘆了一下這男人跟她姑奶奶學的真像之後,天驕迅速地把注意力轉移開,又開始因爲客廳裡的這些人而感到心煩了。
沉穩平緩,一步一步很有規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夜天星在面前的茶杯中倒滿熱茶,而後轉頭看向出現在她面前的男子。
“場主。”沒有再往前走,那年輕男子再次行禮。
“坐吧。”夜天星指了指她對面的椅子,將茶推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