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地裡多出可疑痕跡的消息一彙集起來,負責巡邏的民兵們立即將消息通知自己的族人,近期附近可能有私獵隊伍或捕奴隊在附近出沒,留心不要讓女人小孩輕易離開聚居地,以免遇上捕奴隊的私掠者。
但也不是沒有好消息。
銀月聖壇和附近村莊聯合搜尋邪信徒的動靜,誤打誤撞已經驚動了這些人。
只要繼續保持當下的排查力度,相信很快會將這些人驅走,他們生存的這片地區之後也會迎來一段難得的寧靜時光。
雖然巡邏隊更希望能趁機絞殺掉這羣對本地治安造成隱患的亡命之徒,但也知道這羣亡命之徒都是貪生怕死又奸狡如狐的傢伙,不太可能與佔據地利人和的巡邏隊正面硬拼,按照以往的前例,他們只會暫時退走,等風聲過後再冒出頭。
“……凱(凱爾的化名)先生認爲本地區同時出現兩夥外來危險分子,不能排除邪信徒與留下痕跡的捕奴隊有聯繫的可能,甚至他們本就是一夥的。”
帕薇兒主祭聽完,面露怒容,“又是捕奴隊,確認不是過路的冒險者嗎?”
“已經確認了。儘管目前發現的痕跡都集中在山林之中,但是今天有德魯伊村民馴養的山鷹在飛行巡邏時發現了他們的尾巴,兩個以前參與過追蹤捕奴隊的民兵確認其中一人是熟面孔,大半年前曾和同夥在附近的半身人聚居地掠走了兩個幼童!”
任何善良陣營的聖職者對於捕奴隊這類總是對無辜弱小下手的亡命之徒都會十分唾棄,聖武士大師更是深惡痛絕。
“可惜今天追蹤的時候還是讓他們逃脫了,凱先生帶領巡邏的在他們脫身的那片山林中發現了一條極其隱蔽的廢棄礦洞,看來之前我們總是抓不到的捕奴隊,就是因爲對方掌握了一條地下通道,才屢屢在我們追捕下逃脫!”
近幾年捕奴隊越來越活躍,本地居民早就深受其害。
儘管能在荒野中聚族而居的村落實力都不容小覷,幾個村莊聯合組織的民兵隊甚至能在與捕奴隊的對抗中不落下風,但也正因爲本地民風彪悍,混居種族數量衆多,抓來的幼兒與女性都是馴養成高等奴隸的好材料,其中利潤之豐厚遠勝過普通的奴隸販賣。
財帛動人心,利益引發了捕奴隊及其身後勢力的更大覬覦,甚至爲此找到了本地不知幾百年前就被廢棄的地下礦道。
飽受荼毒的附近村民一聽說找到了捕奴隊逃脫的密道,反應比聽聞邪信徒的蹤跡還大,不等銀月聖壇出面組織人手,他們就已經自行組織起青壯和職業者下礦洞探查去了。
一旁聽聞聖武士大師回來趕來迎接的程曉玥混在幾個牧師學徒中,暗自咋舌本地的民風彪悍。
她因爲不需要和其他人一起出去巡邏,對當地民兵隊的實力不太瞭解,聽了一個牧師學徒的解釋才知道,本地聯合組織的民兵隊雖然沒有大師級強者,但精英職業者卻佔了民兵隊近三分之一的人數,剩下三分之二中也有近半是學徒階的職業者。
這些都是從本地各個聚居地和村落中優中選優出來的精英,因爲長期混跡荒野,在山林野外無論戰鬥力還是經驗都完全不遜色於職業僱傭兵。
唯一缺陷是人數還是少了點。
十幾個村落和聚居地合起來的民兵隊總數也不超過八十人,
平時還得分散守護自己的村落族人,因此只能機動待命,無法形成常備的警戒網,才使得捕奴隊一次次趁其不備嘗到甜頭,像地鼠一樣打完一個又冒出一個。
“……什麼?凱、呃,他們也一起下了礦道?”
聽聞化名爲凱的木精靈哥哥與戈蘭身先士卒,與最先找到礦洞入口的巡邏隊第一批下了礦洞,現至今還沒有回來,程曉玥意外卻又覺得這是凱爾兄妹會做的事。
她與葉寧寧相處日久,已經形成關注後者的本能,不像身邊的牧師學徒一樣受影響下意識忽略葉寧寧,而是習慣性去看葉寧寧臉色。
少女垂眸斂袖,神情平靜地在旁聆聽。
日落前最後一縷陽光在她日漸穠麗的面龐上躍動,沐浴在落日中的少女如神只般聖潔不可侵犯。
程曉玥屏息看着這一幕,幾乎想要跪地頂禮膜拜,不明白周圍的人爲什麼彷彿對此視而不見。
她當然不知道,隨着實力大幅突破,生命層次部分蛻變,葉寧寧已經發現自身一些微妙的變化。
不僅是魅力的收放越發自如,她還開始想要探索更高層次存在。
比如聖者那種不可言說的存在方式是怎麼做到的,就一直令葉寧寧很感興趣。
今天大部分人都無視她的存在,只有與葉寧寧有過接觸的人會注意到她,而如程曉玥這樣身心都已在潛移默化中收服的人則會走向另一個極端,將葉寧寧奉若神明,眼中只有她一人——
以上,只是葉寧寧對聖者存在方式的一次模仿和嘗試。
她當然還遠遠不能企及聖者的層次,但不妨礙她現在就開始摸索和了解,聖者是怎樣的存在,甚至——如何成神。
要知道,這個世界並非一個單純堆數值的遊戲,如何將自身力量完全發揮出來,還要看玩家個人如何去探索。
不知變通者即便給他一枚神格,也依舊不能動搖葉寧寧在戰力榜上的排名。
葉寧寧沒有在意程曉玥的目光,也沒有對凱爾他們莽撞冒險的行爲有什麼異議,即便後者的行徑有可能導致巡禮失敗,但也比不上葉寧寧研究自身實力更重要。
“辛苦你們了,快去休息一下吧!”帕薇兒主祭聽完布蘭特大師的彙報,便讓奔波了一整天的聖武士大師與弟子去進食休整。
等到聖武士們進食和祈禱完畢,陸續歸來的徐鶴等人也帶來了關於礦道的最新消息。
地下礦道比預想的要複雜很多,內部四通八達,下去探索的民兵隊沒有追上熟悉地形的捕奴隊,倒是差點被他們引得誤入陷阱,傷了好幾個民兵。
帕薇兒主祭與布蘭特大師聽完,都不覺得意外。
布蘭特大師是早從第一批搜索礦洞的人的話語中,就知道探索完這條突然重現天日的礦道恐怕不是一兩日之功。
而帕薇兒主祭雖然沒有離開過銀月聖壇,但作爲一個在本地紮根了幾百年的坐地虎家族掌舵人,她不可能對那處廢棄礦道一無所知,聞言只是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
“女士,你似乎知道那處廢棄礦道的情況?”沉默許久的葉寧寧輕聲道。
“是的,布蘭特大師一提起那處廢棄礦道後,我就想起來,小時候好像曾經在哪聽聞過隻言片語——剛纔我去家族圖冊室找了一下,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帕薇兒主祭也沒隱瞞,站起身,從身後的櫃子裡拿出了一個滿布灰塵的卷匣,旋擰匣蓋,從中抽出一卷老舊的紙卷。
紙卷是普通白紙,因保存得不精心,加上本也不是什麼堅固的材質,早就老化得厲害。
即使帕薇兒主祭動作小心,輕而又輕,展開紙卷時依舊令不少灰黃紙屑落下,隨後聚過來的葉寧寧與布蘭特大師便在佈滿裂紋的紙捲上看到了一幅繁複模糊的路線圖。
“這是那個廢棄礦道的地圖?”布蘭特大師驚訝。
他沒想到今天才發現的廢棄礦道,它的地圖就在帕薇兒主祭手中出現了,“這倒省了不少事。”
探索一個未知礦道是非常危險的事,尤其這個礦道已經被封閉了幾百年又被不懷好意的外來者重新疏通啓用,誰也不知道那些捕奴隊和他們背後的勢力在廢棄礦道中佈置了什麼,但想也知道他們絕不會幹什麼好事。
布蘭特大師沒有和弟子一起下去探索,而是照常返回也在於此——
他不能像凱爾等人那樣腦子一熱就直接下去,否則一旦被捕奴隊困在礦道中,地上失去大量戰鬥力的村莊居民們會陷入危險的處境中。
畢竟以那羣亡命之徒的狡猾和貪婪,他們故意暴露礦洞將民兵隊引進其中,然後趁着附近防備虛弱幹票大的,不是他們做不出來的事情。
布倫特大師心有隱憂,因此原本打算祈禱完後就帶着弟子去巡邏,現在見帕薇兒主祭拿出礦道地圖,心中大石放下了一大半。
“事情沒這麼簡單,布蘭特。”帕薇兒主祭苦笑,“我找到地圖後才發現,這片幾百年前被放棄的地道分佈區域幾乎遍及方圓數十里的地下,遠比我們預想的要大得多。”
“什麼?!”
布蘭特大師震驚失聲,就連葉寧寧也面露驚詫。
不是他們大驚小怪。
方圓數十里的地下礦道,這都堪比一座主城大小了,到底是出產量多大的一座超級富礦,才能讓人直接挖空了幾十裡方圓的地下?
而這樣大的工程,即便是相隔了幾百年,本地人又怎麼會沒有隻言片語留下,甚至一直沒有發現礦道的存在?
葉寧寧從沉浸感知自身的狀態中拉出心神,將注意力集中,一瞬間就想到了許多疑點。
“不不,是我沒說清楚,單論礦道本身的話,最多也只是十幾裡……”
葉寧寧和布蘭特大師都露出“這才合理”的神情,但也知道帕薇兒主祭還有後續。
果然後者接着就道:“但礦道深處的幾處出口聯通了一大片有地下水流過的溶洞,溶洞位於礦道的更下方,路線複雜而危險,才導致正常的礦洞地圖面積擴大了十幾倍,而這幅地圖的路線也只描繪了當時所能探索到的最大範圍。”
葉寧寧不用去看。
她之前一眼瞥過就已經發現了,地圖上的路線末端有兩條路延伸向了紙卷的邊緣,顯然並非地道的終點。
布蘭特大師神情一動。
他並非一個死守教條的聖武士,年輕時也外出遊歷冒險過,閱歷頗廣,“你的意思是……”
“是的,雖然當時沒有明確證據,但根據所探索到的地下溶洞環境與魔獸族羣分佈等種種跡象,事情很大概率就跟你想的一樣,我們居住地的地底很可能連通向幽暗地域!”
帕薇兒主祭與他共事已久,早已有了默契,絲毫沒有給布蘭特大師留下任何僥倖,後者臉色無比難看。
“幸好當時主持開發這片礦區的是祖上一位非常英明果斷的家主,在發現種種不妙跡象後當機立斷停止探索,返回地面後立即封鎖消息,並且不知用什麼方法炸燬填埋了所有通往地下溶洞的礦道,並與本地族居的各族先祖定下契約,將與礦洞有關的所有線索掩埋在時光之中……所有人都齊心協力做了許多防備和努力,加上幸運女神的眷顧,最終事情沒有引向最壞的結果, 纔有了這三百多年的和平。”
原來這片廢棄礦道本就是多蘭家族先祖所有,難怪帕薇兒主祭手中有流傳下來的地圖。
“那麼事情就說得通了,怪不得這段時間的巡邏總是收穫不多,無論捕奴隊還是邪信徒都抓不到他們的線索。”布蘭特大師恍然,“如果你們先祖所挖的礦道真有十幾裡範圍的話,那麼即便他們只是偷偷疏通了一部分,也足以讓他們在我們眼皮底下建立一個四通八達的大本營了……
“不,不止是大本營!這片礦洞很可能還成爲了他們運輸貨物和奴隸的走私路線!”
布倫特大師怒形於色。
對於自己眼皮底下悄然出現如此大的罪惡,他只有深深被冒犯的震怒。
“怪不得這幾年私掠者總是除之不絕,還有越來越多的趨勢,原來他們已經開始將那裡當成他們的大本營,如果再讓他們發展下去,說不定會將那片礦道發展爲地下世界的重要貿易走私點,那麼我們將永無寧日!”
“我最擔憂的是,地下礦道的消息被傳出去後,在那羣不知收斂的亡命之徒的貪婪下,總有一天,那片埋藏在時光之中的地下溶洞會被人誤打誤撞發現。”
帕薇兒主祭說出了自己最大擔憂。
正因由此擔憂,她纔不得不對葉寧寧與布蘭特大師兩人開誠佈公,打開先祖塵封已久的舊日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