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到武術,確實非常感慨,所以興致來了就給大家講幾個故事吧,真的是故事,你們當故事看也就行了。
我是河北的,這個大家很多人知道,我老家這裡每年正月初十有武會,每個村都是一個隊伍,把自己的隊伍拉到縣城大街上去練練,表演給大家看看,同時還有一幫老頭能過過手。
不知道那個村子的,但我清晰地記得,每年有一個村子裡的領頭人是個老頭,拿着一對鐗。
還有一個村子的老頭拿着一對鋼鞭。
每次武會上走到最繁忙的十字路口後,兩個村子的老人就會雙鐗對雙鞭的打上一場。
我跟你們講那是真好看,但也真沒勁,兩個老頭拿着鐵棍子你砸我,我打你,乒鈴乓啷打上一場,誰也打不着誰,最後就那麼散了,遠不如什麼雙刀對單槍,什麼空手入白刃的好看。
後來過了兩年,用鋼鞭的老頭沒來,聽說是死了,然後拿鐗的老頭還是每年上武會,但從沒跟人交過手,只是到用鋼鞭那個老頭村子裡的隊伍過場時在邊上站着看一會兒。
那時我就十幾歲,但也能大概看懂什麼叫落寞。
問懂行的,練鋼鞭的人那麼多,爲什麼武會上再沒人拿鋼鞭和用鐗的對練了呢,他們說這是鈍兵器,沉,重,一般人根本不敢玩兒,磕一下就出事兒,除了那兩個老頭兒根本沒人敢對練。
又過兩年練鐗的老頭兒也死了,然後我再沒見過有人有鋼鞭或者是鋼鐗。
到現在武會都停辦二十年了,而我也不知道那兩個老頭水平到底是高是低。
想的比較散,再說一個故事。
我爺爺是鐵匠,他小時候跟着師父學打鐵,十三歲那年過年的時候被鬼子抓去山上的碉堡裡挑水。
碉堡在山上,游擊隊經常去襲擾一下,鬼子也經常出來掃蕩一下,就那年大年初一,鬼子在山頂上的碉堡裡往山下的一個鎮打迫擊炮,而同一天,游擊隊去山上給鬼子的泉眼裡拉屎。
是不是覺得很奇葩?
沒錯,鬼子的碉堡在山頂上,吃水只能去山腰的泉眼挑水,這就是我爺爺和另外幾個民夫乾的活兒,而游擊隊呢,就去泉眼裡拉屎,讓鬼子噁心。
拉屎這事兒本來都是半夜乾的,可就是大年初一哪天鬼子開炮,讓游擊隊的人實在是氣不過,就大白天的去泉眼拉屎了。
然而就大年初一哪天,鬼子在山頂上開炮,也在山腰埋伏了人,因爲游擊隊恨鬼子,鬼子也恨喂他們吃屎的游擊隊。
然後游擊隊就中伏了,死了兩個人,而且其中一個我爺爺還認識。
我老家那一片出名的練家子,武器是一把齊眉棍,鐵棍,而且那鐵棍是我爺爺的師父給打的。
很遺憾的是那個練棍的游擊隊員沒能打死一個鬼子,他中了兩槍當場就死了,根本沒機會衝到鬼子跟前用他練了一輩子的棍法。
說句跟武術無關的題外話,我老家在一個小村子,很小,最多的時候也就二百多人,但是知道我老家的村子在抗日戰爭死了多少人嗎,死了二十一個人,這是參加游擊隊和八路軍戰死的人數,最小的十四,最大的不知道。
再說一個故事,這個是我見過的,親眼見過的。
我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鄰村有個放牛的武功特厲害,而這個人是半傻子,老光棍,靠給人放牛維生,後來這個人還到我老家的村子去放牛,輪流在每家吃飯,住在村子裡給提供的一間舊房子裡。
我們都聽說這個人練武,但誰也沒見過,只知道他沒人的時候偷着練,讓他在別人面前露兩手從來不肯,而這個人呢,確實有點兒傻,用我們哪兒的話就是缺根筋。
有一年冬天,這放牛的在我小夥伴家吃飯,吃晚飯,然後他旁邊放着水桶,是他剛從井裡打的兩桶水,他吃完飯就會挑着水回自己的住處,然後乘他吃飯的時候,我和小夥伴把土塊扔進了他的水桶裡。
放牛的人說了我們兩句,繼續吃飯,然後我和小夥伴就在一邊兒笑,然後在他繼續吃飯的時候,我們撿起土坷垃跑到另一邊,扔進了另一個水桶裡。
放牛的那個就站了起來,他很生氣,端着飯碗在他剛纔蹲着的石條上跺了一腳,嘴裡發出了哈的一聲,聲音很大,把我和小夥伴嚇壞了。
然後放牛的繼續蹲下吃飯,吃完飯把碗刷了放哪兒,等我的小夥伴收碗回家,然後他把水桶裡弄髒的水倒了,去井裡又打了兩桶水回家。
那時候,吃飯的時候都是很多人聚在一起吃飯,等放牛的走了之後,旁邊的人驚奇的發現他一腳把蹲着的石條給踩斷了。
那石條就放在村裡的路邊,夏天時人們坐在上面,冬天時就蹲在上面,有多大呢,我怕說出來你們不明,那石條是農村蓋房子打根基時用的,長一米多,寬有三十釐米,厚度也有二十多釐米。
就一腳,那放牛的把石條給踩斷了。
然後呢,過了不到一個星期吧,可能更短,我再次從城市回爺爺家的時候,聽說那放牛的中煤毒死了。
那石條一直都在路邊,那石條就是因爲我和小夥伴的惡作劇纔會斷,放牛的死了多少年,我老家村子裡的人仍舊坐在那石條上閒聊的時候,都會說起當年那個放牛的是怎麼一腳把石條踩斷的。
直到前幾年村子裡打水泥路,那個石條纔不知道被丟到了哪裡。
至今我也不知道放牛的名字叫什麼,好像是叫喜牛兒,好像是這個名字,而我和小夥伴說起他,也經常會感慨當年不懂事,覺得對不起人家。
但神奇的是什麼你們知道嗎,神奇的是到今天我都不覺得那一腳有多麼神奇,直到剛剛寫下前兩章,我才突然意識到那一腳真的是很神奇。
你們愛信不信吧,因爲這年頭,你不太可能再去見到那些神奇的人和神奇的事了,時代不同了,那些神奇的人都被時代淘汰了。
我不敢說武術有多麼能打,因爲現在缺一個武術家站出來把所有人打服,但我知道民間是有奇人的,因爲我見過,耳濡目染還有親眼所見。
頗有感慨,本來還想再寫的但是脖子疼,我想到哪裡就隨便寫到哪裡,大家隨便看看故事也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