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很痛對嗎！」令狐玄小聲的驚呼，上官炎身上的傷口非常猙獰，肩膀和手臂多處被抓爛，帶血的皮肉要斷不斷的連在傷口處。甜美的鮮血味道刺激着他的鼻腔，令狐玄痛恨着自己現在這噁心的生物本能，到了這個時候，爲什麼他還能受到血肉的吸引？！
真是夠了……
他怎麼能……
令狐玄撕下自己身上的衣物給上官炎的傷口包紮，一圈又一圈。
上官炎默不作聲的看着令狐玄動作，雖然知道不過是心理安慰，但他擡手摸了摸令狐玄的頭髮，他要的真的不多。
這一次若是他能把他的小玄送出去、平平安安的送出這混戰圈，他這輩子都會感謝上天。
情況，半點都由不得他樂觀。
儘管周遭的變異喪屍在把他們拖拉到正中心之後，就不再朝他們攻擊，似乎只想把他們困在這裡不動。但他身上的傷口不單是需要處理，隨着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上官炎恐懼於隨時可能會變成喪屍的自己，也恐懼於自己不能在變異之前把小玄帶出去。
他不明白對方的用意是什麼。
如果想殺死他們，那就不用讓他們在這裡邊等死。
如果想困死他們，那他的目的就要達到。
看着一隻只變異喪屍在自己的身邊混戰，斷掉的四肢、破碎的軀幹隨着一隻只變異喪屍的倒下，掉落在自己腳邊的土地上。
其實也沒多少隻喪屍了……
看着很多，那是因爲異能的攻擊範圍大。
人類……
自己這邊的人類……還有嗎……？
「沒事的，一找到機會我們就衝出這裡。」上官炎安慰令狐玄，他們現在的情況還不算是最糟，身邊的變異喪屍少了，總能找到空隙逃出去。
「嗯……」令狐玄乖順點頭，雖然他沒那麼想要出去。
出不出去，對他都是一樣的。
帶着這麼重的傷，幾乎不可能成功變成變異喪屍。
這裡的研究院研究過變異喪屍和普通喪屍的不同，能變成變異喪屍的，本身就是人類中，身體素質較高的那一羣。
可說是體力決定了命運。
人類被變異喪屍抓傷之後變成變異喪屍，這種案例並不是沒有。
只是，
這樣子的人必須是淺淺抓傷，身上不能有多餘消耗體力的傷口。
令狐玄緊抿着嘴，該不該說？他心裡早有了定見。
不說。
他最喜歡的就是一直都很堅定的上官炎，他要一輩子都相信他，絕對不會成爲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再多的理論再多的數據，都不是讓自己開口打擊他的理由。
他們會緊緊相依。
令狐玄顫抖的手指小心的扣在上官炎的臂膀之上，小心的避開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緊緊的扣着對方。
他知道自己確實後悔了。
會走到這麼一天，自己要負最大的責任。
自從這輩子自己重生後開始，上官炎什麼事都依着自己的性子。
自己得了憂鬱症，上官炎打着出國學習更好的幌子跟着出了國。這一待就是五年的時間，買了一幢公寓同居生活，無時無刻承受着他的情緒。
發起瘋來的時候，自殘過也傷過人。
沒有人瞭解他在恐懼些什麼，除了同樣重生的上官炎。
上官炎總是不怕。
明明一樣的遭遇，上官炎或許比他更慘，但是上官炎從來不怕。
爲什麼呢？
這是他兩輩子一直無法解釋的問題。
好比上輩子上官炎爲什麼選擇和研究院抗衡救他這事，他怎麼想也不能明拜上官炎心裡的想法。爲什麼呢？明明只要放棄掉這個沒用的自己，裝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整個團隊就不會因爲一個異能者而土崩瓦解。就算研究院想殺人滅口，上官炎也能先一步帶着團員離開。
爲了一個人賠上團隊，真的值得嗎？
上官炎後悔過嗎？
因爲一個本來就只是去求他庇護的廢人，只是仗着自己有空間，想盡辦法爭取庇護籌碼的廢人，連累自己也賠上性命……上官炎他不後悔嗎？
這些問題，問過一次又一次。
上官炎從來都只告訴他不會，一切都是他想太多。
卻不告訴他原因。
令狐玄擡頭看着上官炎英俊的臉龐，真的值得嗎？
爲了他走到這個地步，真的值得嗎？
上官炎的想法他從來不知道，但他知道他犯了很大的錯誤。
自從幾年前最後一次和上官炎爭吵，他們之間再也沒起過嚴重的衝突。那一次的爭執非常嚴重，他恍恍惚惚的爬到醫院的頂樓，心裡除了鬱悶傷心還是鬱悶傷心，想着活着沒什麼指望，身邊沒人關心自己，自己也找不到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不如早死早超生一了百了算了吧。
然後，
他成功的逼得這個驕傲的男人丟棄了所有的自尊。
上官炎耐着性子哄他，他從來不知道這人也能這麼的低聲下氣。
他說只要他願意回來，他什麼都願意做。
哪怕要他一輩子閉嘴，都行。
開關一開就像是止不住的閥，從那之後，上官炎再生氣也不會對他吼。他知道上官炎和他的醫生私底下談過一次，不知道內容。
只知道上官炎從此對自己百依百順。
如果不是這一次被抓，他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他用自己的劇烈情緒勒索了上官炎，
他不給上官炎做出一個違揹他心意的選擇的空間。
他讓上官炎對他的情緒感覺到恐懼，他讓上官炎以爲他會再一次自殺。爲了不讓歷史再一次的重演，上官炎纔會對他百依百順。
這麼做和慕容雪依有什麼不一樣呢？
如果上官炎能夠對他的要求說聲不，在面對他離開駐地的要求的時候，能夠多一點思考的空間，而不是以滿足他的要求爲前提……
是不是會不一樣？
「別胡思亂想了，玄。」上官炎緊緊抱着令狐玄，老是愛亂想，他最怕的就是這個。胡思亂想到最後把所有過錯都推自己身上，這樣子做有意思嗎？自己把自己逼死逼瘋了，這樣就算是對的起他的感情了？爲什麼他不能明白，他想要他好好活着的心情呢？
錯誤總是一環扣一環。
可以說每個人都有錯，但每個人的錯都不足以構成一整個命運。
留在風麒驥的地盤上並不會比較好。
這個問題早就有共識。
如果這也能說是令狐玄一個人的錯，那他們這些共同做決定的，不是通通都得拖出去亂槍打死？
只因爲一個人就亡國的歷史，本身就是個最大的錯誤。
他恨死慕容雪依。
不是因爲她做了什麼導致他的消亡，而是站在情感上，她根本就不應該背叛他！不管什麼理由，大愛大義什麼的，都不能建立在他們的痛苦之上！背叛就是背叛，扯一塊遮羞布給一個大義凜然的理由，也不能掩蓋她沒把他們當回事的真相！
他最怨恨的就是逼迫，雖然他也自以爲是的逼迫人了。
小玄怎麼會覺得自己有能力逼迫他？
他想讓他開開心心的，如果這也算是種逼迫，世界上就沒有愛情了！
「什麼事等我們安全了再說，現在什麼事情都不要想。我們一定會平安出去的，相信我。」
沒底的話，說幾次也是沒底。
上官炎心底不清楚這次會不會玩完，只能一遍遍說着沒根據的誓言。
沒有人過來拯救他們。
憑他自己的力量也闖不出去。
如果只是這樣，上官炎還能保持着沒底的狀況靜靜等待着時機。
遠處轟隆作響的炮聲告訴他，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不要怕，我們慢慢的移動。」
「我不怕……」可是他知道他會害死他。
令狐玄也聽到了炮火落在不遠處的聲音，喪屍再強悍，能和這些毀滅性的武器比嗎？新式的炮彈早已不是歷史書上陳舊的武器，異能能擋住幾個？
他垂下眼，順從着跟着上官炎慢慢移動。
「我愛你……」不管到哪裡去都好，他永遠愛他。
「我愛你。」上官炎迴應了同樣一句話。
他不會說我也是，因爲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說這一句話。
連炮彈都拿出來，風麒驥鐵了心要連他們這些也許還活着的都一起殺掉。
……
「太慢了！這樣子連一隻蒼蠅都打不死！」風麒驥還沒有開口，底下就有人要求增加武器強度。
不可置否的點頭，風麒驥知道自己斷了上官炎他們的生路。
裡面若還有人活着等待救援，那自己就是劊子手。
不是不能慢慢的跟對方瞎耗，只是想要速戰速決。
風麒驥看着大規模殺傷的火炮打出一個一個缺口，有變異喪屍倒下，也有變異喪屍擋下了一個，然後被下一發火炮轟成了碎片。
但他們關注的重點不在這裡。
直到大勢已註定，才從他們刻意製造的通路之中，看到小心翼翼探出來想往生路跑的那個雜碎。趁亂想故技重施溜走，卻不知道這也是陷阱。
那人完好的從炮火圈中出現，手腕上的手環也說明了他的身分。
成功誘捕。
遠程的狙擊手換上槍，對準這人的雙腿。
一邊一發，這人就倒在地上再不能動彈。
上頭的命令是不能把他打死，也不能隨意的靠近這人。所以在確認這人在背離研究院後門的不遠處倒下後，狙擊手們留下了遠程監視的人手，發射信號讓其他人停下了炮火，訓練有素的士兵準備確認戰場。雖然不認爲炮彈的範圍內還有人存活，但收個屍也算是對這些人類或者喪屍的一種尊重。
實地探查的結果，確實沒有人成功從這場混戰中存活。
都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