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終於緩緩的自她的耳側抽開,臉上帶着抹自嘲的笑意。
他始終是不信的,不信他們的愛情只是時光隙罅中一枚殘片,只要陽光一照便成了空氣,他那樣爲她拼命的找藉口,只求她是有苦衷,可是她終是這樣絕情,將他雙手捧上來的心狠狠的摜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吃吃的笑起來,無比的悲涼和絕望。
他背後的樹木落下大片的楓葉,漫天飛舞的成爲他的背景。
他終於是仰起臉來,哈哈大笑,那眼淚卻刷刷的順着臉頰淌了下來,像一隻受了傷的野獸,在黑暗裡獨自飲泣。
她從未見他哭過,他的眼淚竟然像是無數的刀子,每落一滴就在她的心上割開一條口子,她痛得緊緊揪住了胸口,那傷口被她死死的按住。
她的渾身都在發抖,可她還是要告訴自己,不管有多艱難,她一定要忍耐住,他放手,罷休了,他纔會擺脫她的魔咒,她這一輩子都活在葉痕的影子裡,只要他還存在着,她就沒有任何權利去給任何人幸福和愛。
是她害了林近楓,又害了小天,最後害了冷肖,下一個不知道還會是誰,是她太貪戀這紅塵萬丈,所以纔給他們帶來無法磨滅的災難。
她別過頭去,眼淚順着臉頰放肆的流淌下來,她緊緊咬着脣,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背後傳來腳步聲,她茫然的回過頭,看到他有些單薄的身影正自楓葉林的盡頭消失,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是心碎的聲音,每一步都踏在他們鮮血淋淋的身體上,碾壓過,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悲傷。
她終於大聲的哭了出來,眼淚像是決了堤,繩子上的毛刺銳利的扎進她的手心,胸口的疼痛一陣大過一陣。
她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淚水都像是要哭幹了,直到身體再沒有一絲力氣,無力的從鞦韆上滑了下去。
“沫沫。”
一雙大手將她快速的接入臂彎裡,葉痕剛剛回來,聽侍女說她在這裡散步便匆匆的走了過來,沒想到一來便看見她從鞦韆上摔下來。
她倚在他的懷裡,眼底虛無一片,手指冰涼。
她這樣的表情深深刺痛了他,葉痕將她一把抱了起來,低聲說:“你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她一聲不吭,像是沒有聽見,任他將自己一路抱到臥室。
他將她身上的毛衣脫下來,然後給她蓋了被子。
坐在她的身邊說道:“我最近還要處理一些事情,正好也有生意在這邊,等這些事一辦完,我們就回冰島,你看這樣好不好?”
她雙眼空洞的看向空氣中的某個點,漠然的就像是沒有思想的植物人。
他輕撫着她蒼白的臉,“我知道你不開心,你看,眼睛都腫了,是不是哭過?”
他起身去扭了熱毛巾,然後一點點抹乾她的淚痕,邊擦邊說:“今天的補藥吃了嗎?傷口有沒有痛過?”
她仍舊是沉默的。
似乎是這種漠然的態度終於超出他的忍耐極限,他突然將手裡的毛巾摔到地上,眼色陰寒的說:“沫沫,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今天在後院見了他。”
他說得那樣義正言辭,不明就裡的還以爲是丈夫抓到了妻子跟別的男人私會。
她低低的笑出聲來,那笑容那樣冷,冷到他打了一個寒噤。
“你滿意了吧?這下你滿意了吧?”她的聲音從來沒有這樣尖利過,哪怕她平時朝他喊。
他聽得出,她帶了多重的恨意,纔會這樣渾身抖個不停。
他忽然就俯下身,雙臂支在她的臉側,眸裡的怒氣像是要滴落下來,“誰說我滿意,只要你還爲他流淚,只要你這裡還裝着他,我就不滿意。”
她仍然在哭,他卻是躺在牀上望着天花板。
他只是想讓她開心,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他以爲,她想要什麼,他就拱手送到她的面前,她就會高興,可是不是這樣的,她現在越來越討厭他,甚至是憎恨他,他越想離她近一點,她就越躲得離他遠一點,明明就在身邊,可是感覺卻像海角天涯。
他側過身將她摟在懷裡,輕聲哄着:“沫沫,不要哭了,是我不好。”
在他這樣的低聲哄慰裡,她終於累得睡了過去。
葉痕凝着睡夢中依然帶着溼意的那張小臉,低頭吻幹了她的淚痕。
他要加快時間解決掉手頭裡的事情帶她回冰島,想讓她全心全意的留在自己身邊,那塊半封閉的島嶼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等秋沫一覺醒來,葉痕已經不在房間裡了。
她睜開紅腫的眼睛,看到外面早就陽光普照。
她忽然想起什麼,然後艱難的從牀上爬起來,門外伺候的侍女連忙說:“小姐,你要去哪裡?”
她不說話,只是往前跑,那一頭長髮隨着奔跑的速度而飛揚了起來,柔軟的劃破了空氣裡的寧靜。
她一直跑到昨天那個鞦韆下,然後跪在地上在落葉中翻找着什麼。
“小姐,你找什麼啊?我來幫你找吧?”
“花,木蘭花。”她着急的說。
侍女急忙也蹲下身和她一起找,翻了大片的落葉,就在她要失望的時候,那侍女忽然拿起手裡一朵早就枯黃的花瓣說:“小姐要找的是這個嗎?”
秋沫眼前一亮,急忙搶了過來,寶貝一樣的捧在手心裡。
她的木蘭,真好,還在。
“小姐,這花都枯了,你找它幹什麼?”侍女好奇的問。
秋沫衝她笑笑,她的年紀和阿秀差不多,也是很小的時候就出來做事了。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做春泥更護花,枯萎了的花也是好東西,不但開放的時候燦爛,就連落花的時候還想着給花株送去最後的養分。”
侍女似乎聽懂了她的意思,點點頭。
秋沫回到屋裡後,將那木蘭花小心的製成了標本,然後鑲嵌在一本冊子裡。
她一上午都捧着這個冊子發呆,直到子揚進來給她換藥。
“最近一直不見你看書,怎麼又起了興致?”子揚好奇的問。
秋沫合上手裡的冊子,擡頭一笑,“只是覺得有些悶了。”
她配合的躺到牀上去,然後解開胸前的衣服,崩帶已經拿掉了,只在傷口處貼着紗布,所以只露出一點胸口就可以換藥,也避免了兩人之間的尷尬。
換好了藥,子揚正在收拾工具,秋沫忽然在他身後問:“你真的是哈比的徒弟?”
“這個有必要騙人嗎?”子揚聳聳眉。
“那你知道哈比有一種藥叫做花殘嗎?”
子揚身子一僵,轉過身看着她,目光帶着疑惑:“你怎麼知道這種藥?”
秋沫淡淡一抹苦笑:“當初你的師傅就在我的身上注射過。”
“他竟然做這種事?你跟他有仇?”
秋沫搖搖頭。
哈比給她注射了兩支花殘,以至於她差點喪命,但她並不怪他,怨怨相報,他也是可憐的一個受害者,更何況他也已經死了。
“他既然是你師傅,你應該有這種藥吧?”
子揚低下頭,聲音有些囁嚅的說:“這個他沒教過我。。”
“子揚,我知道你有。”秋沫說得堅定。
他嘆了口氣,終於肯擡起臉:“你想幹什麼?”
“給我注射一支。”她的瞳孔裡閃爍着微淡的光亮。
他幾乎是受到了驚嚇,“中了一支花殘的人,跟他發生的關係的人就會暴斃,秋沫,你是不是瘋了?”
“如果你不給我,我才真會瘋。”她伸出纖細的手抓住子揚的袖子,語氣懇切的說:“子揚,求你,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
子揚的臉上表情變換,昨天他回來的時候,恰巧聽見秋沫房裡傳出的聲音,他聽得出來,葉痕是想要強暴她,她拼命掙扎的喊叫像錘子一樣的擊打在他的心上,他很有一種破門而入的衝動,可是對方是葉痕,他就算進去了也什麼都做不了。
他不是傻子,他看得出來,秋沫是葉痕硬生生的從冷肖的手裡搶過來的,他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但是秋沫今天哭腫的雙眼以及那堅韌的表情都像一隻尖利的手在撓着他的心,他一直想要幫她,卻沒想到是用這種互相殘殺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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