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註定有些人無法安然入睡,洗漱之後我也沒有沒有如前些日子那般關門閉院。
百娟幾乎是將房間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整理了一遍。我知道她的顧慮,今日我那般對待嚴妍,別人遠遠的看不明白,百娟卻是一直守在身邊。對於她來說我的安全最重要。我下午對嚴妍的所作所爲她也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說嚴妍的潰敗讓我在府中的地位攀升,也讓這受了三年多的委屈一朝釋放,快意、揚眉吐氣充斥在我與百娟心間 ,只是臨時起意做的事情我還是要考慮到之後要應對的另外一個人。
嚴簡不會視而不見嚴妍的驚怒。同樣嚴妍也不會放過這麼一個哭訴她所遭受到的羞辱和害怕的機會,就算她不說,她的丫頭也會將下午的事情加油添醋的彙報。
所以我在等,等嚴簡的質問,還有雷霆之怒。
百娟自然就是在磨了,磨蹭着等待嚴簡的到來。
“傻丫頭,那些賬本被你翻來覆去的折騰幾回了,書皮都被你給折騰沒了。”
百娟呆呆的瞄了手上東西一眼,再看到我調戲的眼神,乾笑幾聲:“這些東西不擺放好明日要用的時候肯定又找不着。”窗外寂靜,她吶吶的問:“姐姐還不準備休息麼?”
“她在等我。”低沉的聲音響起,嚴簡已經悄無聲息的站在門口。這個人,難道他走路沒有聲音?
“少,少爺……”
我索性將梳子放下,對他點點頭:“你來了。”語氣平淡得好像他每晚都要來這邊一樣。
“百娟,你先去休息。”
百娟向前走了兩步,驚怕嚴簡散發出來的怒氣又止了步。一面看看我再看看嚴簡:“奴婢就在外間,小姐有什麼事情就喚我一聲。”
這丫頭,還真的怕我被嚴簡給吃了不曾。
房門的關上構成兩個世界。我微笑的等待嚴簡的質問,也許是那笑容看起來太狡詐或者太輕鬆,他就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房間裡的安神香有鎮定的作用,桌邊放着的酸梅湯裡的冰塊還沒融化,窗戶都只開着半邊,無風,視野過去樹木都是靜止的,給人一種悶。似乎很久以前有過一次,他信心滿滿的跑到我房間,說要圓房。我說好哇。
當然很好。
所以我才能出奇制勝的打壓他的氣焰,讓本以爲可以掌控我的人其勢洶洶的來,敗興而歸。
這次他還會重複以前的錯誤麼?不!現在的他如同一面平滑的鏡子,明明站在那裡你卻覺得他的身後有個更加冷靜自持的他,擦拭一下鏡面不管你會如何刺激表面的那個人,鏡面裡面的男子還是不動如波。
他總是善於思考。善於思考的人加上讓人折服的口才,無雙的能力就可以引導結局。
這是善於談判的人在無聲的給人施加壓力。
我眨眨眼,再拿起梳子,慢條斯理的梳理這一頭長髮。一動一靜,無形中我們兩個人各自選擇了面對問題的解決方式。
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我們對對方的性格都有一些瞭解。那麼他又面臨兩個選擇。
一是選擇過問。過問的結果可能是不歡而散,各自維持各自一開始就決定的道路,再也互不相干;另一個結果也可能我坦誠錯誤,取得他的原諒,給各自一個臺階,我再跟嚴妍握手言和,他好,她好,我也好。天知道,我不會好。如果我選擇那條路,那麼在我還沒跟嚴妍談過之前,在嚴簡無數個夜晚‘路過’我院門之前,我就會安心的接受他的好意,也就不會有今天下午的事情。
二這是選擇不過問。兩個人,或者三個人都選擇沉默。他知道我不會爲了下午的事情道歉,而他更知道,他讓嚴妍轉達給我的道歉我也不會接受。我下午跟嚴妍說的那些話明白的告訴他一個事情:我不會忘記我那些日子的屈辱,我更不會忘記那個夜晚他的無情冷漠。所以聰明人就是大事化小,一筆帶過爲好。至於之後的路怎麼走,天曉得。
手上的梳子被一雙大手接了過去,梳齒輕輕劃過我的頭皮,他的聲音在房間空蕩蕩的飄着:“妍兒已經睡了。”
梳髮的動作很流暢,力道也剛剛好,顯然這是他經常爲嚴妍所做的。
我只端正頭:“嗯”了一聲。
“你再給她添加一個丫鬟吧!”看樣子嚴妍沒有說過多的話,而是她身邊的丫鬟多嘴了。多嘴的僕人總是會惹事,也會記仇。
“表小姐同意了?”那是她從自家帶過來的丫鬟,我再添一個放在旁邊就好像是放了一個眼線,時刻提醒着她們兩個不要做多餘的事情說多餘的話。
“她住嚴家自然是由嚴家主人說的算。”難不成這是嚴簡幫我在全府裡立威?他還真是好手段。先去看嚴妍說明他對她的重視,再來跟我說添加一個丫鬟,則是限制了嚴妍的一言一行。表面看來添加的丫鬟是保護嚴妍不再來‘受我迫害’,另一方面也是間接的拉開我與嚴妍的距離。先給糖果再炮彈,好手段。如果嚴妍還真的出了什麼事情那不就是我安排過去的人的錯誤了麼。
小小一個丫鬟成了針對我與她的矛,同樣也是盾。
外人看來,他對嚴妍與我是一碗水端平了。
“伺候表小姐的人得找伶俐些的,”髮尾他也梳理得很仔細,沒有讓我感覺到一絲不適,這個男人被嚴妍**得很好啊。可惜了。
“明日我跟婆婆說一聲,從她屋裡撥一個過去吧。”他要公正我也就給他一個公正。婆婆那邊的人都是中間派,兩邊不得罪,一個個都似人精。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也怪不到我身上,外人也沒法說道。
髮絲順暢,他扳過我的肩膀,眼神複雜。
我淡笑:“有什麼問題麼?”
他搖頭,低低的嘆息:“母親說得對,也許我是真的錯過了那些年。”是錯過了看到我被人欺壓的那些年,還是錯過了我戰勝恐懼、悲傷,自己救護自己的那些年?
我想問,可是我永遠不會問,我只是給了我們兩個人一個出路,一條看似光明的路:“現在挽回也許不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