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百涓已然讓丫頭們的端着早點進來，一一擺放在桌面上。
一開始就算好了會有四個人，公公自然是平日一樣一個人喝酒會友去了，所以桌面上加起來也就只有六種糕點，因爲是初一，理所當然的素食比較多，其中夾着兩樣葷食。
中間一盤是同種糯米捏成扁平圓形，中夾有有雪梨，粉桃，青苹，香蕉，龍眼，荔枝等果肉做的水果卷壽司；一盤太卷，豆皮包裹着黑米，表面撒上芝麻碎屑；一盤稻荷糕，是用荷葉做成糕點皮，包裹紅豆粉，綠豆粉，蠶豆粉合着白米蒸煮而成；一盤玉花園，方方正正晶瑩剔透的白玉豆腐做底，上有被露水浸泡過的花瓣擺成的花朵；兩盤葷食則完全是壽司了，一盤上面是鮎魚生魚片，一盤則是牡丹蝦。婆婆與我今日都不吃葷，所以這兩樣都擺放在了嚴簡他們那邊。每樣糕點都是很小的一塊，方便人一口吞下去。
至於茶，我看看對面的嚴妍，他們的顯然已經被桌面上五顏六色的糕點給吸引住了。
百涓已經將最後的甜品端了上來，是木瓜雪耳蓮子羹。橙黃的半邊木瓜盛着半透明的雪耳和酥軟的蓮子，看上去就感覺賞心悅目。百涓每端上一樣就報上名字，婆婆眼睛已經眯了起來。
旁邊的採梨笑道：“少夫人這雙巧手今日裡我可算是徹底佩服了，桌上這些糕點我硬是一樣也沒見過，都不知道怎麼琢磨出來的。”
我微微一笑，道：“我可沒有什麼師傅教導，純粹是自己嘴饞，想着弄些花樣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這不，也給婆婆盡孝心，一舉幾得呢。”
婆婆笑道：“知道就你饞！”轉頭看看嚴簡和嚴妍，接着道：“大清早做這些也累了，泡茶的功夫省下來讓嚴妍來泡吧。”
我點頭：“我正想着今日要偷個懶呢，表小姐難得來婆婆這裡一趟，露一手也壓壓採梨她們的氣焰，讓她們瞧瞧什麼纔是真正的茶道。”
嚴簡皺眉：“妍兒家裡世代售茶，這泡茶的功夫定是別人趕不上的。”話這麼說着，眼睛可是斜挑着我。
我也只當作沒看到，更是沒聽出話裡的意思，只招手又吩咐了百涓幾句，眼角卻是看到外頭廳裡擺放着一架古箏，想來開始在佛堂聽到的曲子是由它發出來的。只是以前這類樂器是從沒在婆婆的屋裡見到過，那麼是嚴妍帶過來的了，嚴簡這種大男人可不會擺弄這些。
面上還是保留着微笑，問道：“剛剛在佛堂聽得的樂曲很是陌生，想來表小姐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了。”
嚴妍忙碌的雙手停頓了一下，看了嚴簡一眼，得到默許後道：“家父家教甚是嚴厲，女兒家該學的都學了，常年下來也有些心得。剛纔那曲子喚作‘明鏡菩提’，是妍兒平日讀佛經所悟的曲子。”
我道：“真真是位巧心思的佳人，相比之下我可就什麼都不懂了，唉，婆婆上次讓我繡個錦囊我都繡不出來。”
嚴簡立馬問道：“母親想要錦囊的話給妍兒說一聲，刺繡這些她也是比較擅長的，圖樣什麼的只需要您說個樣子她也都可以畫出來。”
婆婆道：“方丫頭是給我打趣呢，好好的，我要她繡什麼錦囊！這些活兒是小戶女人家貼補家用的東西，嚴家還沒窮到那個地步。就算要我也只需要吩咐採梨丫頭去繡個就好了，只所以讓方丫頭來繡，還不是想要你身上得個掛件，省得你跑在外面身上盡是外間的東西，有個什麼放在身上你見着了也對家裡有個想念，不會像現在一樣在外面遊蕩就是幾年，人都找不到一個。”
嚴簡訕笑道：“哪裡找不着了，不是每到一地兒就給家裡稍了信麼！我身上什麼也不缺，要什麼繡件，掛着多累贅。”
“唉，婆婆您這可就不能怨我懶了啊，當家的都這麼說了，我這可是遵從‘夫訓’。”後面兩字咬得更加嚴重，聽得在座幾人臉上五花八門。
婆婆道：“你這懶丫頭真是會懶到骨子裡面去。”
我嘿嘿一笑，看着嚴妍將茶壺都開水燙了一遍，正準備將茶葉放入茶壺。柳葉眉，清澈的眼眸，小巧的鼻樑，粉色的薄脣，嫩白的頸項，纖巧的手指，專注的神色都構成了一副溫柔婉約的畫卷，連身邊的嚴簡都目不轉睛的看着。
在古代泡茶本來就是一件風雅的事情，周圍的人更是懂得這份雅韻，席間衆人自然而然的被那剔透的皮膚，垂落的髮絲，微蕩的衣袖給吸引，接近無聲。
好一副仕女閒適圖，家庭和睦融融的意境。
我悄無聲息的離座，窗外屋檐的小麻雀從鳥巢中露出頭來，看到是我，一路搖搖晃晃的飛到我手心，堅硬的啄輕輕的敲打在掌心的紋路上，而後歪着腦袋細細的看着。
一剎那，我似乎又回到了那個自己熟悉的時代，周圍的人們在熙熙攘攘，打打鬧鬧，我獨自捧着一本書，帶着耳機，輕輕哼唱：“緣分可遇不可求，他會在第幾層樓，每當想見你一面，我就向記憶開口……”
記憶中的那個人早已模糊，那些曾經快樂，悲傷，無助，彷徨的日子卻是一部電影走馬觀燈的在眼前出現，其實當時哼唱那音調的時候我是期待自己的那個人回頭的吧，在熙攘的人羣中偶爾轉頭看一下坐在原處的我
“你若回頭就用眼神和我交流，無需太多的語言，用瞬間替代永久……”
手中的鳥兒啄着我餵給它的小米，它是多麼無憂無慮的，偶爾擡頭看我一下，眨眼，似乎不知我突然的憂鬱從何而來，我微微一下，擡手將它放飛天空，陽光照射下，伸出的那隻手白的近乎透明：“當愛情經過的時候，我沒有牽到他的手，夢在九霄雲外的另一個宇宙，就彷彿美麗的石榴……”
人還在屋中，心卻是已經不知道飄散去了哪裡，茫然的手在空中抓了幾回還是將我的神虛拖入這似夢似幻，似真似假的年代中，我不知道，在那個歲月中抓不住所有的我，能否在這裡得到補償，孤寂，無奈，苦痛隨時侵蝕着我的心，“當愛情經過的時候，我不知自己在夢遊，到下一個路口，是向左還是右，有誰來爲我參謀……”
茶香迷漫，我眨去眼中一絲水光，再回頭時已經嘴角上揚，這是我慣有的微笑，溫暖而又疏離，含蓄而又冷漠。
這個時代呵，終究不是我的時代。偏廳百涓已然讓丫頭們的端着早點進來，一一擺放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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