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熱水不是很珍貴嗎？”杜瑤茫然地問道。
“當然很珍貴了。”秀萍阿姨把她抱到桶裡泡起來，準備得剛剛好的水正好比桶沿低一點點，不會讓水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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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秀萍阿姨極爲得意的事，她雖然沒什麼文化，也搞不懂外面那些事是怎麼回事兒，但家裡的家務事，她可是一把好手！
既然那麼珍貴，爲什麼還要拿出來給她洗澡呢？
杜瑤不太明白，但她能感覺到秀萍阿姨對她很關心，對她也很好。
“謝謝你，阿姨。”
杜瑤感受着溫暖的熱水，讓她冰冷沒有知覺的皮膚漸漸有了溫度，好美妙的感覺，杜瑤已經完全忘記上一次泡熱水是什麼感覺來。
杜瑤抱着自己的膝蓋，秀萍阿姨把毛巾打熱來放在她肩膀上，被熱水包裹的感覺以及被陌生的阿姨撫摸過的皮膚，好像是媽媽在幫她洗澡。
杜瑤好想念爸爸和媽媽，但忍住了。
她望了一眼窗沿上的那個小火把，紅色輝煌的火焰，好像爸爸的血液，不知道爸爸可還安好？
有沒有人爲他收屍呢？
還是他會一直躺在那裡，被人們踏來踏去……衣服都髒了，血漬也踩盡了，用人們的腳印做墳土，用大地做墓碑，用陽光做香火……
“這個熱水是專門用來洗澡的，沒有過濾殺毒，很容易吃壞肚子。以後記住了，千萬不能喝沒有過濾的生水，否則要是壞了肚子就得吃藥，會更麻煩你知道嗎。”秀萍阿姨一邊幫她搓背一邊告訴她。
杜瑤知道，鄰居的孩子，爸爸有個朋友的孩子，就是拉肚子拉沒了。
活生生拉死了。
聽說死狀還不一樣，有的餓成了皮包骨，有的腫成了皮球，有的全身慘敗口吐白沫……
“嗯。”杜瑤乖巧地點了點頭，來到這個陌生的家裡，別人說什麼她只需要聽着，只需要服從就好了。
至於她心裡想的那個問題“既然熱水這麼珍貴爲什麼要拿來洗澡呢”，則不敢貿然問出來了。
“還有，出門以後回來，鞋子一定要清洗，在外面走動穿的鞋子不能穿回家裡面，這樣可以防止把外面的細菌帶回來。”
杜瑤立刻想到自己的鞋子還在廁所裡，“阿姨我的鞋子還沒有洗。”
“不怕，一會我幫你洗了，明天有大太陽，曬一下就幹了。”
“謝謝阿姨。”杜瑤不敢說太多，整個人都死板木訥了不少，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抱着爸爸撒嬌，說兩句俏皮的話。
一想到自己從此以後再也不能和從前一樣活潑可愛，還得像大人一樣小心翼翼地生活，不能犯一丁點的錯誤，否則那個大哥哥就會把她趕走，她就更縮緊了自己。
她的童年，從這裡就要結束了。
以前很想長大，現在卻覺得好悲涼，真希望明天一覺醒來發現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媽媽還在，爸爸也還在，家裡的冰箱裡永遠會有吃的，竈臺一直能點上火，想煮飯就煮飯，想炒菜就炒菜……
很快給杜瑤洗完澡，樑英找的衣服也拿了來，都是梁書宇七八歲時候穿的衣服，杜瑤穿着大了不少，不過在腰上繫個繩子，也能勉強撐起來。
“沒有鞋子，先穿這個吧。”樑英給來她一雙自己的舊拖鞋，差不多能穿。
“那今晚睡哪兒呀？”秀萍阿姨問。
樑英現在和樑文靜、嶽敏擠一個牀，梁書宇和魏有祺、嶽石峰擠一個牀，剩下就是秀萍阿姨兩夫妻的房間，幾乎沒有能住的地方。
“阿姨，我打地鋪就可以了。”杜瑤忐忑地說，擔心有沒有多的被子給她，如果沒有的話，這個天氣一定很冷。
“跟我那裡擠一下。”
“你那裡人太多了，算了還是我那裡擠一下，反正就睡兩個晚上了。”秀萍阿姨道。
“你那個牀那麼小。”
“擠得下。”
杜瑤聽到“兩個晚上”，以爲她們只收留自己兩個晚上，兩晚上以後就要把她打發走，頓時鼻子一酸，險些再次哭出來。
但她強行的忍住了，起碼今天洗了一個熱水澡，也許明天還有熱的飯菜可以吃，兩個晚上就兩個晚上吧。
那麼以後呢，她又要去哪裡……
晚上，杜瑤挨着秀萍阿姨睡覺，還有一個胖胖的叔叔和她們一起睡。
杜瑤有點害怕，但又不敢抱着秀萍阿姨，雖然秀萍阿姨對她很關心的樣子，可她跟這個阿姨一點也不熟。
晚上她一個人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
待早晨起來的時候，因爲一整個晚上都沒動，肩膀和脖子都僵硬得疼。
那時天剛剛亮一點她就醒了，生怕自己睡過頭。
沒多久看到阿姨起來，她也連忙爬了起來，那個胖胖的叔叔還在睡覺，“阿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杜瑤說。
秀萍阿姨擺手：“你這麼小能幫什麼，再回去睡會兒吧，沒事的。”
杜瑤搖搖頭：“阿姨，我睡足夠了，不然，我去拖地板吧？”
秀萍阿姨道：“用不着，地板不用拖了，這樣，你到樓下客廳的沙發上去玩吧。”
然後帶着杜瑤到一樓的客廳裡，她自己則進入了廚房準備今天的早餐和熱水。
杜瑤不敢坐到沙發上，來到這個陌生的家庭裡，面對這些完全陌生的大人，她不敢像在家裡一樣懶散等着別人伺候，如果是那樣，一定會被人趕出去。
她跑到廚房去，沒有急着上去幫忙，先是觀察了一會兒，看見秀萍阿姨在淘米。
把米洗乾淨以後裝進鍋裡，又開火煮飯。
那火紅色的竈臺被點燃，綻放出了久違的耀眼光芒，阿姨家的爐竈竟然可以開火！杜瑤都驚呆了，她一直以爲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爐竈都無法工作了。
杜瑤羨慕地看着正在工作的竈臺，如果她們家也有一個這樣的竈臺，媽媽是不是不用死了？
幾滴清淚又順着眼角流下來，杜瑤咬咬牙將它抹去，抿着嘴笑了笑，“阿姨，還是我來幫你吧。”
秀萍阿姨一回頭，對這小丫頭道：“真不用，你乖乖去沙發上坐着玩，那兒有書呢，你去看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