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總是給人一種溫柔可人的感覺,當年一首‘下雨天’火遍大江南北,不知道有多少人愛上了下雨,尤其是‘雨中牛排’爲人槽論不已,如今這‘雨中鼓掌’的美景也確實不可多得。
這種場景要是放在以前,梁書宇肯定假大空地捂眼睛避開了去。
不過如今這情形大不一樣了,早上經歷了一場槍戰,下午又見證的‘熟人’的當場去世,晚上如果沒有點刺激的東西打牙祭,總感覺這一天的早中晚不夠平衡似的。
就是公園的環境也太寒磣了,花草都泡得爛了,隨手一摸便是海藻泥一樣的腥臭樹葉,更別說陶瓷般的人兒上去滾兩圈,那模樣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
完全沒有美感。
還怕感染寄生蟲。
所以梁書宇只瞄了一會兒,就三步並坐兩步地離開了。
終於抵達二十七巷,天已經半黑了,像蒙了一層魔鬼的濾鏡。梁書宇遠遠看見七八個婦女圍困在嶽石峰家的石壩上,有一個女人更是坐在地上,發出殺豬般的哀嚎。
發生了什麼事?
梁書宇飛快地趕過去。
“人是跟你們一起走了,整整一天都沒回來,誰知道是不是被你們害了!”
“哇啊!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被你們害死了,殺人犯!”
這個大媽張着那張血噴大口賣力地嚎哭着,眼睛卻像乾涸了三年不止的裂田愣是一滴眼淚都沒擠出來。
滿臉的黑斑跟湘妃竹似的,一臉凶神惡煞恨不得把嶽石峰等人生吞活剝,連骨頭也要一併嚼碎吞了的模樣實在讓人難以相信她是來求一個‘公道’,分明是在‘勒索’‘敲詐’。
她聲音的殺傷力比***還大,聽得一向以沉靜著稱的嶽敏,額頭都是一跳一跳的。滿口反駁回懟的話卡在胸腔裡,想扔出來又覺得力氣不夠大,以免被對方反擊了。
而樑文靜也是趴在門框上,一臉嫌棄又無語、厭惡的表情。
其餘人如樑英、秀萍阿姨等都藏在屋內沒有出來,而嶽石峰這樣老實巴交、笨嘴拙舌的人物當然也不會去‘自取其辱’,在一旁抱着手臂沉聲地冷看着。
倒是後來者羅威運氣不大好,回來沒多久就撞上這個女人,這會正在石壩上踱來踱去,說得唾沫都要乾了,“都說了跟我們沒關係,我們自己都是死裡逃生的,哪有時間去害你老公。”
“你快點起來,別在這裡坐着了,讓街坊鄰居們看了多沒體面。”
“我男人都死了還要什麼體面!人是你們害死的,你們當然是怎麼說就怎麼說。可憐我一個孤苦伶仃的女人,活不下去了。啊嗚、”
婦女死魚打挺似的彈動着她唐老鴨一般的短粗腳,碩大的腳被鼓脹的肚子和屁股遮住了大半,遠遠看着,彷彿沒有大腿,只剩小腿似的。
“他的屍首還在商場裡,是不是我們害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羅威已經解釋過很多遍了,無奈對方好像鉚足了勁要撒潑賣慘,根本不是來聽真相的,因而說了很多遍也不聽。
所以不鬧出個名堂來,肯定不會去驗屍。
那個男人羅威倒是見過幾面,所以羅威想罷又好心提醒,“怕是要早點去,這個天氣爛得快,太久了怕爛完了。”
一聽到這話,婦女的眼神更加兇惡起來,“你……還說不是你們害的!”
遠遠聽了半天的梁書宇大概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應該是上午去商場‘搶購’的某個街坊,把命丟在了商場了。他女人沒見到人,便來找嶽石峰等人要人。
不,準確的說,是假借要人的名義,行光天化日‘敲詐勒索’之事。
因爲梁書宇對這個女人有印象。
她是住在下游的,原先在菜市場那邊賣點小玩意,因爲一臉的黑斑,梁書宇對她印象很深刻。
剛搬來時,因爲和阿婆熟悉,時常跑到嶽石峰家的石壩上來嘮嗑擺龍門陣。
對於阿婆和這些婦女們的到來,梁書宇是不喜的。
可外面總是下着雨,人如果長期呆在家裡就和躺在冰箱裡等着發黴的白饅頭沒什麼區別,而外界唯一能夠躲雨又能方便吹風、聊天的地方,只有嶽石峰家的石壩子了。
所以說即使魏胖子已經明裡暗裡送客多次了,這些人還是屢教不改地跑到這邊來聚會。
這個女人更是婦女們中的‘佼佼者’,因爲她上來的第一天就把魏有祺誇上了天,然後便要認他做乾兒子。於是第二天他就提着袋子到‘乾兒子’家來打秋風了。
用樑文靜的話來說就是:要不是買不到可樂,我一口鹽汽水噴死她!
梁書宇將其餘圍觀的七八個婦女一一打量。除了阿婆以外,其中有四個至少五十歲以上的,剩下的最年輕的怕也是三十多,全都衣着樸素,手上布着老繭,滿臉歷世的滄桑,一看就是靠勞動吃飯的女人們。
也只有她們纔會在這種情況下不好好待在家裡籌謀生存,卻喜歡走街串巷聞聽八卦,總想從鄰居的手裡謀好處。彷彿別人都是傻子似的。
“這位大媽,凡是講一個證據吧,你有證據嗎?憑你一張嘴,難不成是想讓我們賠你東西?”歇息了一會兒再次加入戰場的魏有祺道。
“就是說嘛,沒有證據怎麼能說我們害人了,連屍體都沒驗收。”羅威說。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個婦女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的老公死了不說去收屍讓死者入土爲安,卻先跑到這裡來揪着嶽石峰等人不放。
“小吳不就是被你們害死的嗎?你們還有什麼可狡辯的。殺人犯!”
小吳是誰?
衆人等愣了一下,三五秒後纔想起應當是那次到巍巍便利店打劫,然後悲催辭世的厚嘴脣女。
“那你膽子還挺大的。”
梁書宇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衆人聞言紛紛回過頭去。
就見一個年輕人從淅瀝的大雨中走來,信步踏上了石壩的臺階,抖了抖身上的水,然後將雨衣從身上剝下隨手掛在一旁的欄杆上,敞開了略潮的外套,端坐在婦女面前的紅色長木凳上。
笑看着她說:“知道還來威脅我們?”聲音帶着雨中夾來的微微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