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纖纖拍了拍手,正要回頭繼續走,沒想到一頭撞上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心裡知道不妙,連忙停步擡頭看去。
面前的男子大約二十幾歲,很高,莫纖纖可能還沒到他的肩膀,留着極短的板寸,眉目清俊冷漠,藏在眼鏡後的一雙狹長眼睛裡看不到絲毫情緒,手中的槍正抵在莫纖纖太陽穴上,凝定如山。
莫纖纖一臉平靜地看着他,眼中毫無懼意。獵妖師的靈識告訴她,這個人的精神力極爲穩定強大,不容易被人影響,甚至可能不在被Lester收入WMO之前的她之下。半晌,那個人似乎有些不耐,皺眉問道:“你是什麼人?”
“你好,”莫纖纖淡淡笑道,斜了一眼那人握着槍的手,“希望你的槍有上保險。”
“來幹什麼的?”那個人卻並不理她,手都沒有抖一下,繼續拋出自己的問題。
“救人。”莫纖纖平靜地說道。
那人沒有絲毫要讓開的意思:“你是醫生?”
莫纖纖冷冷道:“不想讓我進去的話,那我就回去了。”
那人瞳孔一縮,手不動,繼續重複自己的問題:“你是醫生?”
莫纖纖心裡不禁微微有些動氣,她平生最恨被人騎在頭上,何況還是這種莫名其妙被人用槍指着的情況,但還是按捺住脾氣道:“不是。”
“那你怎麼救人?”
莫纖纖一時無語,這要解釋的話恐怕半天都說不完,理都沒有理抵在太陽穴上的槍,徑直往裡走,離開了槍口:“要麼你讓我進去,我治好他們,要麼你現在一槍打死我,那些人就會永遠變成喪屍。”
她心裡斷定這個人雖然固執,但不是沒有腦子,他雖然拿槍抵着自己,但絕對不敢殺了她,因此全程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那人從薄薄的鏡片後面看了她一眼,眼鏡的邊緣明顯折射出對她的不信任,他想了想,不情不願地垂手,讓開身子。莫纖纖揉了揉被他頂得都有些痛了的額頭,自顧自繼續往學校裡面走去,那人立即跟了上來,說道:“李隊怎麼樣了?”
“誰是李隊?”莫纖纖莫名其妙地反問。
“校門口的那個警察。”平板的語氣,聽不出擔心。
莫纖纖這才知道他說的是那個壞脾氣的漢子:“好着,殺得天昏地暗。”
沉默一會,那人又開口說:“我叫柯北。”
“莫纖纖。”莫纖纖乾巴巴地答道,在第一個路口停下腳步,“那些人在哪裡?”
“就在前面逸夫樓。”柯北答道。
莫纖纖不再理他,徑直輕車熟路地左轉。N城的夜晚冷得要命,寒風無孔不入,早上起牀隨便套上的衣服似乎有些不夠用,努力裹緊還是覺得很冷。校園裡幽靜得很,路旁的香樟樹樹影重重,漏着些許燈光,卻沒有了在樹下散步的小情侶,也沒有了經常騎自行車亂穿校道的飛車黨,比往常更多了些詭異和森冷。
這裡離校門口有些遠,聽不見那些喪屍的哀嚎和槍聲了,莫纖纖不禁想到了John,他今天受傷好幾次,不知道現在又對付喪屍,能不能撐得住。說起來,今天幾度經歷生死,她對John的態度漸漸也有所改觀,慢慢放下了敵意。
路燈被樹影遮得有些昏暗,前面的人背影也有些模糊,莫纖纖仰頭望過去,正好能看見他瘦削的肩線,透着那麼一點誘惑的味道,在燈光和月光下影影綽綽。
逸夫樓基本上算是離校門口最近的一幢教學樓了,這座樓承襲了N大一貫的建築風格,裡面的結構極其複雜,莫纖纖剛去上課的時候基本找不着教室。不過自從末世以後,這座五層的迷宮恐怕還真是N大最安全的一棟樓。
柯北帶着莫纖纖走到門口,裡面又出來幾個人,手裡一樣拿着槍,跟柯北打了幾聲招呼,柯北轉身就要走。那邊有人叫住他問道:“你們還要多久才撤?”
“不知道,看李隊什麼時候回來,我纔好接應。”柯北答道。
看起來這些人應該是警察的一個小隊,大約只有五六個人,不知道樓裡還有沒有別的人。
柯北匆匆離去,剩下的幾個人過來對莫纖纖說道:“你今天吃過東西沒有?”
“沒,”這麼一說還真有點餓了,但莫纖纖知道這肯定不只是一句問候那麼簡單,下意識就問道,“怎麼?”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人解釋道:“沒有吃最好。我們怕你吃了的話,進去會吐。還是等出來以後再吃吧。”
“出來以後就更沒食慾了。”另一個說道,幾個人都笑起來。
“好了,進來吧。”另一個年紀稍大的警察說道。
莫纖纖疑惑地跟着幾個人進了逸夫樓,還沒來得及繼續往裡走,已經聞到了空氣中一種腐臭的味道,忍不住胃裡一陣翻攪。她勉強抑制住生理衝動,跟着前面那幾個人走進走廊。濃烈的妖氣從教室裡衝出來,在走廊上瀰漫。走廊兩邊的教室門幾乎都開着,裡面密密麻麻坐滿了人,然而莫纖纖卻看都不看一眼,直直往最裡面一間教室走去。
之前那些氣味都來自這裡,而且獵妖師的靈識也告訴她,這間教室纔是問題所在。
莫纖纖徑直走到走廊的盡頭。這裡光線略暗,只能看見教室門虛掩着,老遠就能聞到那種越發濃厚的氣味,莫纖纖不由伸手掩住了鼻子,儘量屏住呼吸,推門進去。身後的警察們已經有意地圍在莫纖纖身邊,做好了保護準備,但儘管如此,莫纖纖走進屋子裡的時候,還是不由一驚。
這最裡面的是個大教室,大約能容下一百多號人,現在基本上都擠滿了人,或坐或躺,門一開,滿屋的□□和哀嚎立馬溢出來擠進人的耳朵,讓人頓時有種想躲開的衝動。整個教室都像被死亡的陰影籠罩,莫纖纖走了兩步,就看見好幾個人臉色鐵青,雙眼無神,卻又偶爾流露出狠戾的殺氣,露在外面的皮膚上都多多少少長了膿瘡,發出一股惡臭。
莫纖纖淡定地扭頭問道:“都在這裡了嗎?”
“是的。”那個老警察點頭答道。
莫纖纖回過頭去,自顧自上講臺上坐下來,在充斥着整間屋子的痛苦叫喚聲中勉力平定心神,擼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黑色刺青,閉上眼,默默唸動咒語。雖然外面喧鬧依舊,但莫纖纖的耳朵裡卻瞬間寧靜,恍若存在於一個自己的空間裡面。
隨着這姑娘的奇怪舉動,整間教室的氣氛都爲之一滯。室內忽然起了風,幾個守在門口的警察都下意識地一縮身子,可他們隨即就發現四周的門窗都是關着的,不禁詫異地對視了一眼。
緊接着,室內的低吟聲似乎忽然大了起來,那些感染者們都痛苦地扭動着身子,惡臭味道更加強烈,薰得人幾乎都要流眼淚。講臺上莫纖纖卻彷彿毫無察覺一般,猶自輕輕念着什麼,額上卻已經沁出了細細的汗珠。
幾個警察受不了,互相對視了一眼,連忙迅速打開門出去,大口大口地喘氣,好半天才能說話。
那個老警察仍然警惕地透過門上的玻璃注視着裡面的動靜,一邊疑惑地問:“這小姑娘在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柯哥只說她可以治好這些人,可是看她這治法……我腳着有點不靠譜啊。”最先說話的那個人答他,他看起來年紀不大,身形略微有些瘦弱,下巴上還留着青色的胡茬,操着一口不標準的北方腔。
“那些人真的有反應。”一直沒開口的第三個警察看了一眼裡面,開口就是帶着N城方言的普通話,應該是本地人。
“是哦。你們看!”
幾個人連忙湊上玻璃往裡面看去,只見之前那些人臉上的鐵青色似乎正在慢慢退卻,眼神也漸漸恢復清明,好像的確在好轉。
“這小姑娘,還挺厲害的哈!”北方腔說道。
“你們在幹嘛呢?”一聲粗獷的呵斥打斷了他們。幾個人同時回頭,竟然看見了李隊,連忙圍上來。
“李隊你回來啦?”
“外面狀況怎麼樣?”
“你受傷了麼有?”
“呃……這是……”有人發現了李隊身後的少年。
“你們好,我叫John。”那個如花一般的美少年伸出手微笑道。
三個直男哪裡見過這麼妖孽的笑容,頓時都有點失神,半晌才反應過來,紛紛手忙腳亂地跟他握手:“Hello,hello!”
那個少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透過玻璃往門裡掃了一眼,突然臉色一變,推開面前的人就要進去。
“什麼狀況?”幾個人心裡一沉,連忙跟着他進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