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 莫纖纖和John被帶到了營地最偏僻的一個角落。這是營地中最靠近隕石降落地之處,位於營地的最西邊,在一個小土丘上面, 算是全營中地勢最高的地方。所以之前在下面的時候還不覺得, 等兩人爬上土丘之後, 都頓時大吃一驚。
只見土丘上距離邊緣幾十米處, 矗立着一棟巨大的玻璃板房, 大約有兩層樓高,外面都有士兵守衛,最下面一層嚴嚴實實拉着黑色簾子, 第二層纔是透明的玻璃,能看見裡面不時有穿着軍裝或白大衣的人走過。
這是什麼情況?
莫纖纖不解地看向帶他們過來的陸文巍, 想問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軍隊來這裡駐紮才幾天, 營地裡其他地方都是臨時搭起來的活動板房, 這棟建築卻是怎麼建起來的?
陸文巍沒有說話,徑直帶着兩人走向側面的小門。令人驚訝的是, 這棟玻璃房的守衛格外森嚴,莫纖纖走近才發現,不止入口處有士兵守衛,通向一樓的走廊更是隔幾米就站着一個面目嚴肅的軍人,以陸文巍在軍中的身份, 竟然還要經過嚴格的證件查驗和安檢才能放行, 頭頂上的監控更是無時無刻不在盯着進出來往的人。
莫纖纖敏銳地察覺到, 這裡應該跟那個神秘武器有關。但既然是軍中機密, 她和John都沒有任何權限和立場知道, 陸文巍又爲什麼要帶他們過來?
陸文巍卻一點都沒有解釋的意思,通過檢查之後, 並沒有走向他們預料之中的一樓,反而拐上了一旁的白色樓梯,走上二樓。
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二樓平臺以白色爲主,約有近百平方,上面密密麻麻布置着許多工作臺,每一個工作臺後都有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員監視着屏幕,十指飛快地在鍵盤上跳動,對三個人的到來絲毫未覺。而在二樓平臺西邊落地窗戶的正中央,一副巨大的虛擬屏幕垂直懸在玻璃窗前,上面除了是一副巨大的三維地形圖外,右側還列出了一系列數字,並隨着一定的頻率而不斷跳動變化着。
這簡直就像是科幻電影中的場景。
莫纖纖和John跟在陸文巍後面走近那面巨大屏幕,這纔看見那些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員盯着的電腦屏幕上全都是各種各樣奇怪的圖形或數據,其中有幾個能辨認出來的似乎是那艘宇宙飛船的三維模擬圖,上面用不同顏色標出了不同的區域,似乎是在分析飛船的構造,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不明意義的數據,飛快地自屏幕下方滾動上來。
陸文巍走近那副巨大的虛擬屏幕,手指在下方略小的虛擬屏幕上點了兩下,三維地形圖頓時放大,呈現在人們面前。這幅圖比之前看見的任何衛星地形圖都要清晰詳盡,連之前草木形成的那個怪圈都在圖上被清楚地標示出來。
“這是目前結合我們所有得到的數據繪製出來的地形圖。”說話之間,一個穿着白色制服、戴着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走近陸文巍,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陸文巍輕輕點頭,表情凝重,回頭來向莫纖纖和John說道,“我們已經確定了你們今天晚上行動的路線,由於特別行動組的特殊性,他們直到出發之前才能得到由你們給他們的路線信息,在此之前,你們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個字。”
“好的。”莫纖纖點頭。
陸文巍神情嚴肅地頷首,回過身子手指在操作屏上點了幾下,一個新的地形圖跳了出來,跟之前的區別不大,只不過多了一條用紅色標記出來的路線,路線周圍還寫着無數細小的數字,包括角度和距離,角度精確到分,距離精確到釐米。
莫纖纖看着這幅可以用曲折離奇來形成的路線圖,暗暗咋舌。把行進過程精確到如此變態的程度,反正她是做不到,只能靠John了。
“這幅路線圖將各自拷貝一份給你們,由你們隨身攜帶,到時候如果有任何偏差,總控制檯的人員也會提醒你們,另外,”他再次調出另一幅圖來,卻是一張照片,陸文巍用紅色激光指示器在幾個明顯的地方晃了晃,“你們看到的這裡,就是之前‘隕石’對我們使用武器所形成的路徑和遺蹟,可以看到,這些遺蹟在你們必經之路上,也就是說,你們的行動將要在它的攻擊範圍之內進行。”
說它們是“遺蹟”真的毫不爲過,荒涼到簡直就像史前文明,那些武器所及之處,地面上寸草不生,到處裸露出黃紅色的地表土壤,混雜着黑色的燒焦痕跡,就像是有人故意燒出了一幅螺旋形抽象畫,幾乎可以想見那些巨大的高速能量擁有的破壞力。
“我們會提供特製的防護服,並且你們將乘坐氫能全封閉防護車來接近它,至少半個小時內可以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陸文巍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至於之後的事,恐怕就要看兩位的能力了。”
莫纖纖默默點頭。
“還要說明的是,”陸文巍繼續滔滔不絕地向他們介紹,“這幅圖是那艘飛船的大致結構圖,但由於物理屏障的存在以及它的自我保護,我們並不能完全保證正確,這只是依據流體動力學和重力關係等一些理論繪製出來的,但根據武器的發射路徑和角度,這裡應該是它的武器艙。”陸文巍手中的紅色激光指示器指向結構圖中用紅色標記出來的區域,襯着飛船綠色的外殼格外顯眼。
“我們將會給你們配備武器,一旦有機會開火,這裡會是重點打擊對象。只要解決了它,相信你們的壓力會減輕不少。另外一方面,我們也會全力配合你們。”陸文巍轉過身來完全面對他們說道,“最後一點需要注意的是,無論發生什麼情況,請務必將跟飛船的距離保持在一千米外,這個距離已經在物理屏障之內,所以只要你們在屏障外活動應該就沒事。因爲如果距離過近,我們的武器一旦發射,可能會波及你們。我想大家都不願意看到那樣的局面。”
“明白了。”莫纖纖說道。
旁邊的工作人員遞給了兩人各自一個封閉的文件夾,莫纖纖接過來,沒有立刻打開看,只是放進了揹包裡。
“這個文件夾裡就是之前給你們看過的那幅圖,以及其他的一些注意事項,還有駕駛氫能防護車的要領,請務必在出發之前認真閱讀。”陸文巍介紹完後,似乎輕輕鬆了一口氣,“以上就是所有要告訴你們的事。接下來是我個人要跟你們說的一些話。”
旁邊的工作人員都迅速退去了。他轉身關掉了虛擬屏幕,臉上的表情鬆弛下來,但仍然嚴肅認真,面對着巨大的玻璃窗戶,看向遠方。莫纖纖這才發現這扇落地玻璃窗正對着隕石的方向,不禁也跟着他看向外面。
視野所及之處,是土丘下一望無際平坦的荒野,無數倒伏的枯黃野草凌亂地遍佈着,夾雜着一些被車輪碾壓出來的印記。然而就在離土丘下不過幾百米處,赫然躺着兩副巨大的直升機殘骸,表面已經全部被燒焦成爲炭黑色,風吹過巨大而空洞的骨架,野草輕輕拂過遍體傷痕的機體,一派深冬的肅殺冷寂之景。
這是最開始被派來偵查的兩架直升機,當時報告說出發幾個小時後人員和飛機就全部跟總部失去了聯繫。原來卻墜落在了這裡。
陸文巍的眼神沉痛而哀傷,盯着那兩架直升機的殘骸愣愣出神,許久纔開口道:“我手下最好的偵察飛行員,才二十二歲,剛剛結婚,當時被派過來,哪裡想到就長眠在了這裡。”
莫纖纖和John心頭微震,忙轉頭看他,卻見他只是看着那兩具殘骸,臉上的表情仍然堅毅而嚴肅,線條猶如刀削般分明凌厲。可他的語氣卻雲淡風輕,像是在說着不相干的人,可眼神卻有着震懾人心的沉痛力量。
沉默許久,John才說道:“所以你才主動要求來這裡嗎?”
“嗯。”陸文巍說道,“這是我長大的地方,在外面當兵幾十年,我還是第一次回來。這片土地發生過太多無法承受的災難,我比任何人都想立刻結束這一切。她已經是一座傷痕累累的城市,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他的聲音微微哽咽了。莫纖纖顯然也跟他想到了同樣的事,立即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不禁也沉默着,心裡堵得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種時候,沉默往往比語言更能打動人心。
“爲這場戰役付出生命的人,我的部下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陸文巍彷彿突然回過神來,聲調猛然拔高,說道,“但我希望我們能一起結束這場災難,平安活下來。”
“我們會的。”莫纖纖說道。
那片殘骸仍然靜默地佇立着,然而在野草的枯黃之中,突然有兩點新綠惹起了莫纖纖的注意,嬌妍細嫩,顏色說不出的可愛。
是啊,春天很快就要來了,一切都會過去,終將獲得新生。
在那片荒野的地平線後,就是那個帶來這一切災難的根源,而天黑以後,莫纖纖就將向那裡進發,親手結束這所有的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