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明明在裡間,卻沒有任何反應。白芷的氣味也不對勁。
海風秋繞過屏風,看見躺在羅漢牀上半昏迷的白芷。張天照的家長什麼的立刻被他拋到九霄雲外。他撲上去翻眼皮按脈搏,黑臉立刻白了,白芷外表看上去全無異樣,心跳卻異常緩慢,一跳比一跳間隔的時間長。
“怎麼會這樣?”海風秋慢慢把白芷的手放下,和心臟有關係,他不敢動白芷,“我去喊張天照進來。”
白芷在疼痛的間隙恢復說話功能,她趕緊說:“讓我一個人呆着,不要喊他。”
“你怎麼了?”海風秋追問,“洪星亂給你吃了什麼東西嗎?”
白芷露出一個苦笑,新一波疼痛又來了,她全神貫注抵抗疼痛,來不及說話。
她的苦笑在海風秋看來,是確實被洪星亂下了藥無疑。海風秋深深吸氣,滿室花香由濃轉淡,淡到只剩一線,這種若有若無的香味更要命,讓人不由自主想幹壞事。海風秋退開兩步,又堅定的走過去把白芷打橫抱起來,說:“我把你抱到傳送點門口,你自己傳送出去,我帶你去找我姐姐。”
“讓我躺着。很痛。”被人碰到讓疼痛加倍,白芷額頭的汗立刻滲出來了。
海風秋把她放下來。白芷的氣味又由淡變濃,香味比剛纔他進來的時候更濃烈。海風秋遲疑了一會,問:“你在突破?”
隔了兩分鐘,白芷纔回答:“應該是,讓我一個人呆着。”即使在疼痛中,她也聞得到海風秋的汗味,這種氣味非常誘人,與她像是餓了好幾天的人看見纔出鍋的米粉肉。她需要用極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像把海風秋推倒。
海風秋鬆了一口氣,退到對面的太師椅上坐下,和進化有關係,海珊瑚已經幫不上忙了,只能靠白芷自己硬扛。
“我陪你。一個人呆着很危險。你不痛的時候就說句話,我幫你算一下結束的時間。”海風秋看腕錶,掐時間等着。
白芷開始報數,從1到數到10花了半個小時。從11到20花了一個小時。過了三分鐘數到21的時候,張天照進來了,他什麼話也沒有問,坐到海風秋的旁邊。
白芷數到30,間隔變爲一分鐘一次,海風秋站起來說:“還有一會兒就能結束,我先出去了。”
“謝謝。”張天照說。
海風秋笑一笑,大步出去。
張天照挪到白芷身邊坐下來,靜靜聽着她報數。白芷報到50之後,長長吁了一口氣,說:“總算不痛了。”她撐起半邊身體,又無力的躺下去了。
張天照把她扶起來靠在懷裡,問她:“你感覺怎麼樣?”
“全身的骨頭都被敲碎了,扒皮抽筋一樣。”白芷說話的聲音很輕,顯的很虛弱,但是語調很興奮,“我的控制能力變強了,你現在聞不到我的氣味了吧。”
張天照苦笑,“這一點點更要人的命。你能全部收起來嗎?”
某人某處的變化確實很要人命,不只要他的命,也要她的命。白芷咬嘴脣,“還不能,你把我靠牆上去。”
“讓我抱一會兒。”張天照說:“我得習慣,你也是。”
“那個,叔叔阿姨那裡,我得和他們道歉。”張天照的懷抱非常溫暖,白芷忍不住朝他懷裡又蹭了蹭。
“沒關係的。以後見面的機會有的是。”張天照把白芷摟的更緊一些,“你怎麼會突然突破?一點徵兆都沒有。”
“不知道。一進來就不對勁。師姐,師姐?”白芷扭頭看張天照。張天照靠在牆壁上,滿面倦色雙目輕闔,喃喃:“別鬧,讓我睡一會兒。”他很快就睡着了。
白芷爬起來給他蓋了牀薄被子。
幫會領地裡還有海風秋的味道,他並沒有出去。白芷覺得應該和他解釋一下這事和洪星亂沒關係。她找到海風秋的時候,海風秋枕着一塊石頭,在鬆蔭下睡的正香。睡着了的海風秋沒有那麼嚴肅,孩子氣的皺着眉。他眉宇間的疲憊之色更甚張天照。白芷蹲下來給他搭了牀薄子,悄悄走開。
白芷走到離他倆都很遠的角落,檢驗突破之後的異能。除了使用雷網消耗的藍減少了一半之外,異能面板上看不出任何變化。但是隨便彈出來的雷球,個頭比之前大了好幾圈,顏色更加純粹,近似液體。她把這個雷球壓縮再壓縮,最後得到一枚紫得發黑的小小晶體,只有半個米粒那麼大。
非常精純的能量,很穩定,和雷球一樣好控制,白芷把這枚晶體丟向空中,晶體在幾樹桃花上方無聲爆炸,空氣中的光線產生扭曲,無形的衝擊波剷倒了那幾棵桃樹,花瓣漫天飛舞,幾根樹枝折斷,斷截面呈現有水份的木白色。白芷用手指在斷面按了一下,很溼。
白芷後跳,她剛纔踩過的地方,淡紅的花瓣被靴子碾進泥地裡,泥土黑色油潤,空氣中是新鮮的桃樹汁液的氣味。折斷的樹枝靜靜的躺在幾朵紅色野花下,好幾分鐘都沒有涮掉。
這些樹什麼時候變成真的了!白芷用大輕功飛到竹林,竹林下的青草叢中,手指頭粗的嫩筍才冒尖。白芷蹲下來撥了一根,剝去深糉色的筍殼,露出下青上白的嫩筍,手指粗細,筷子長的竹筍帶着竹子特有的香氣。白芷折斷筍尖納入口中,筍尖清甜中帶着澀,又脆又嫩。
地上的筍殼也一直沒有涮掉。白芷從揹包裡掏出一包糖扔在地下,等了好幾分鐘糖還在!
以後沒地方扔垃圾了,這是白芷下意識裡的第一個反應。她的第二個反應是撥了一把筍。剝殼洗淨。掏出氣瓶竈和放竈具的雜物箱,把筍洗淨切片過水。同時拆了兩包雪菜切碎,油鍋裡放了一勺豬油,油滾之後扔幹辣子,倒雪菜絲翻炒之後下筍片。
幹辣子下鍋之後海風秋和張天照先後落地,兩個人愣愣的看着一會。海風秋默默轉身檢查花草樹木,張天照蹲下來把雪菜的包裝袋撿起來收揹包,把地上散落的筍殼撿起來歸置到角落裡。
海風秋回來之後,興奮的說:“幫會領地擴大了兩倍,後山轉過去是一大片桃樹林。”
“如果幫會系統是白芷的異能。幫會領地越大,她的負擔越大。”張天照看着明顯受驚的白芷,“不要升級科技樹,不要突破。在弄清楚怎麼回事之前,什麼也別做。”
“要是弄不清楚呢?”白芷問。
“保持現狀。”海風秋果斷的說,“活着最重要。”
張天照點頭。三個人不約而同翻看幫會系統,張天照輕聲說:“科技樹消失了。”
“還在。”白芷翻到那一項,科技樹出現了新的加點項,擴大幫會領地。
“還有科技樹這種東西?”海風秋說,“我們看到的幫會系統不一樣?”
“不一樣。”張天照說,“本來你和雲來嶽洞庭的權限就是不同的。我的權限比白芷少,比你多。”
“難怪他倆一直沒有發現幫會領地。”海風秋鬆了一口氣,“白芷,有變化嗎?”
“有,多了擴大領地的選項,要的發展點量很大。”白芷想了想,又說:“上次殺boss發展點滿了的,我點出來一個npc,就是幫會大堂進門角落裡的那個老頭雕像,一直不知道怎麼交流。”
“有嗎?”海風秋問張天照。張天照搖頭,“我剛纔出來沒有看到。”
“一直在的。”白芷皺眉,大輕功率先飛走。
大堂角落裡,那個青衣老頭的npc還在,白芷伸出指尖輕輕頂了一下雕像的手肘,一陣青濛濛的光亮之後,海風秋和張天照都看到了這個雕像。
張天照邊看邊吸氣,說:“細節非常寫實,但是比例不太對。”他倆對着雕像,眉頭越皺越緊。
太詭異了。這個幫會系統到底是怎麼來的,真是白芷的異能嗎?
“白芷,末世之前,你有沒有接觸過什麼奇怪的,或者特別的東西。”海風秋先說,“從頭想,從你記事起想。”
“很多。”白芷皺眉,“我小時候在一個很偏僻的小鎮子生活。我不能動,白薇會問找她玩的小朋友要他們的玩具給我玩,很多都是從山上撿來的,什麼都有,釘子鏍帽什麼的,還有小人小車小馬之類的,應該是明器吧。我媽看見嚇的不行,收起來全還給人家了。我有留幾個螺帽做紀念。”白芷去個人倉庫。她拉出來一個大儲物箱,翻出來個馬口鐵的方餅乾盒。
盒子上的鏽清理的很乾淨,還打過蠟,看得出主人非常珍愛它。
白芷撥起盒蓋,裡面是一些跟垃圾沒兩樣的小東西,幾朵粗布手做的小頭花,一把棱角滑得十分光滑的小石塊,兩個沒有鏽的六角大螺帽,螺帽上每一面都有一個獸紋的圖案,看上去確實很奇怪。盒子裡還有一個看不出質地的長方形的物體,手指頭粗,兩寸多長,看不出是石頭還是木頭,光滑潤澤。海風秋先伸手,把那個長方體拿出來,說:“類似質地的東西,我好像見過。”
白芷默默把在鼠洞裡掏出來的那個盒子拿出來。這個盒子一拿出來,長方體就化爲一道流光撞了過去,撞到盒子的同時,盒子消失了,長方體的體表浮現陰陽魚的圖案,轉瞬圖案消失,長方體靜靜臥在白芷掌心。
“這個東西……”張天照指着它,問:“你是什麼得到的?”
“白薇跟山裡的一個神婆借的,神婆借給她煮水給我喝。她有事耽誤了晚一天才還回去。神婆已經死了,這個東西就歸我了。”白芷把長方體豎起來,笑了,“這頭是甜的,甜味還會變化,我躺在牀上不能動的時候,就整天咬着這頭。”
“真奢侈。”海風秋嘆息。
“難怪你能活下來。”張天照恍然。
“你們聽說過還是見過這個?”白芷問。
“京城的一個研究所裡有個類似的,一小截。”海風秋伸出手指比出一釐米還要小的一截,“研究所的所長是我姐的師兄,他聽說a城發現了類似的東西,私下託我去找,給我看過照片。”
“我大伯孃手裡也有一小截。半釐米那麼長吧。”張天照說,“穩定劑的來源。”
“原樣收起來。”海風秋說:“幫會領地以外不要拿出來,不要讓第四個人知道你有這東西。”
“白薇知道的。”白芷輕聲說。
“不清楚這個東西有多重要的人不會當回事,知道的人也不會主動提。別擔心她。”張天照說,“快收起來。”
白芷把長方體放回鐵盒裡。張天照把兩個螺帽拿出來,給海風秋看一個獸紋,“那天我們清怪,殺的那隻變異動物和這個很像。”
海風秋點點頭,問“巧合嗎?”
“天知道。”張天照緩慢轉動螺帽,另一面的獸紋赫然就是他們昨天晚上殺的變異貘,他倆面色凝重,幾乎同時說:“不是巧合。”
白芷瞄一眼螺帽,說:“我拿出來就是想給你們看那個圖案。十二個獸紋,有七個和《山海經》上記載的類似。我背這本書的時候,我爺爺把所有能找得到,研究山海經的資料都找給我了。後人對上古神話想像附會的很多,有些人狂熱的跟神經病似的,這個東西到我手的時候很新,可能是哪個研究山海經的狂熱分子弄的。”
“我們明天去檢測一下這個螺帽。”張天照把螺帽拋起來抓在手心,“剛纔被吸收的那個盒子,你從石頭裡刨出來時,也很新。那幾塊石頭也要檢測一下。海風秋,能繞開你姐姐嗎?”
“明天把小菲帶上。”海風秋笑了,“小菲好像要覺醒異能了,正好帶去讓我姐嚇嚇她。不過,白芷,你爺爺讓你背《山海經》幹嘛?”
“她還會背整套的《楚辭》。”張天照微笑着看白芷,他已經大致猜到爲什麼了。
“我還背過齊民要術什麼的。”白芷笑,“小七說我爺爺肯定是看某點的書看傻了,隨時準備好要讓我們兄妹三個穿越到原始社會去。”
“我背過整套的本草和各國藥典。”張天照笑了,“我大伯孃還不讓我上醫科大學。”
白芷也笑了,“我們一直以爲只有爺爺這麼奇怪。原來你們家也這樣。”
“只有我和一個堂哥這樣。他還要學拉丁文。”張天照收起笑臉,“他要是還活着,知道不止我們倆受這種折磨,一定會很開心。”
“走吧,雪菜炒筍聞上去太香了。”海風秋說,“要不然咱們三個內部消化了?”
“應該會經常有的吃。幫會領地一直是這樣的氣候,竹筍發的很快,要定期清理。不然到處都是。”白芷把鐵盒的蓋蓋上,放回個人倉庫。她不敢放揹包裡,揹包裡還有兩個盒子,要是被吸收了她就要哭了。
晚飯前白芷和1小隊的隊員大致交待了下她脫身的經過,省略了細節和傳送的過程,只說她醒的時候被綁在某處,她用異能解開繩索,外面沒人她就直接跑回來了。海風秋隨後拿出來的雪菜炒筍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連一直拉着白芷問洪星亂有多帥的朱翠翠都去搶炒菜了,大家一起鬨,就沒人再提這事了。
等待光球降臨之前,白芷重新把省略要點的經過複述了一遍:她一醒來就在西京,洪星亂收了汪承鵬的好處纔要捉她。她省略了藍藥在其中起的作用,非常不好意思的說:“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他表現的對我很有興趣,也挺客氣的,我鬧着要回滬城,他嫌吵就帶我瞬移回來了,一回來我就跑了。”
陸雷和孫和平在,白芷沒提她能借用異能的事。
陸雷搖頭笑,說:“2區的那個傢伙很有名的,據說前幾天2區有個出名的美女主動投懷送抱都被他直接扔出來了。我們今天在外面找你的時候,好多人都不信是他把你拐跑了。”
白芷低頭,她也不覺得洪星亂看上她了,雖然他表現的很像那麼一回事,可是他明顯對藍藥更感興趣。
藺雲來黑着臉看海風秋,問:“那王八蛋長什麼樣,能弄到他照片嗎?”
海風秋把洪星亂的通行證副本掏出來,一人一張散給所有人,除了白芷。
小七指着副本上的照片給白芷看,高興的說:“除了黑點,長的還不錯啊。”白芷桃花不旺,小七一直引爲憾事。好容意冒出來一個不怕死的都直接搶上人了,小七非常開心。
“這人非常討厭。”白芷咬牙切齒,洪星亂丟她身上的嘲諷效果還在。
顧天白把副本塞腰包裡,活動手腳,“這麼討厭,遇到要多揍幾下。你們看見他通知我。”
其實令妹也很討厭藺雲來的,也不見你真揍他。孫和平默默把那張紙收起來了。陸雷同情的瞄一眼藺雲來,也把那張紙收起來了。
“以後任何時候,白芷身邊都得有人。”海風秋板着臉說:“這個事有點麻煩,顧三哥,你覺得呢?”他的意思其實是替張天照申請同居。
“晚上我和小七陪她。聽說張天照的父母來了。”顧天白無視海風秋的潛臺詞,強調張天照長輩的存在,“五妹,他家長輩見過你了?”
“沒見着。”白芷有點忐忑。
“聽說他們先去看的甘霖,我猜他們也不一定樂意見你。”顧天白沒給張天照好臉色,直接說:“張天照,我相信你對我妹妹的感情,但是這個事你得處理好。我們顧家的女兒就不會忍氣吞聲那套。你父母要是認準了別的姑娘纔是你的什麼人,你倆有多少愛情都是扯蛋,不如早散了各自再找。”
“三哥,你別嚇五姐的男朋友,”小七勸說,“談戀愛又不是一定要結婚,你別那麼嚴肅啊。我五姐才談第二回戀愛,那麼早讓她定下來幹嘛。你又不是七老八十急着抱外甥,急什麼啊。”
女方家庭明確表態不稀罕他,張天照額頭的汗都冒出來了,他趕緊保證:“我會處理好的。”
白芷適時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低下頭玩手指頭的神□說還休,無限纏綿。
第二天早飯後,張天照的母親陶阿姨在張天照一個叫天煦的堂兄陪伴下又來了。陶阿姨實際年齡不詳,看上去只有四十出頭,非常顯年輕。張天照的美貌完全繼承自陶阿姨。陶阿姨一樣脣紅面白,氣勢卻十分凌厲,舉手投足十分威嚴,剛練氣質勝過男人。
雪膚櫻脣嬌柔乖巧的白芷出現時,陶阿姨盯着她看了好一會,才說:“我明白阿照爲什麼對甘霖沒興趣了。像你這的女孩子,我看着都心生憐愛,難怪阿照這幾年都對你念念不忘。”
白芷微笑喊人:“阿姨你好,我是顧白芷。”
“聽說你有異能?”陶阿姨簡單直接,“能展示給阿姨看看嗎?”
“好。”白芷軟軟的答應。張天照一個勁給張天煦使眼色求透底,張天煦只是搖頭。海風秋客氣的把客人帶到操場上,讓操場上訓練的隊員散開。
白芷召出雷刃的時候,陶阿姨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白芷走到操場邊緣,對着中間斜斜揮刀,霹靂巨響之後,操場上出現一條半米深六七米長的深坑,坑底熱氣升氣,在操場上聚成白煙,操場兩邊的松樹上積雪都被震落,簌簌掉落的聲音連綿不絕。
“這就是你最強的異能?”陶阿姨問。
白芷姿態柔軟的拋出直徑近十米的雷網。雷網中藍紫色的電蛇來回躥動,噼裡啪啦的雷爆聲歡快無比,白芷讓雷網懸浮在半空中,蹲下來捏了一個雪球丟出去。第二聲霹靂巨響之後大半個操場的積雪都化掉了,操場上坑坑窪窪全是一米左右的淺坑。
“只有這樣。讓阿姨見笑了。”白芷的笑容要多甜蜜有多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