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省,邕城——
昔日繁華無比的天南省省會,如今一片敗落,天空灰暗如墨,沒有一絲月光能照得下來,破爛的街道上拱起了一片片斷壁殘巖,龜裂出一道道深不見底的裂痕。
許許多多的樹木,早已因爲一場場的激戰而被摧毀,只剩下零星的枝幹在風中戰慄,就連地上的綠草也大多被蟲子的唾液腐蝕成灰!
“媽媽……我餓了……”
一個粗陋的避難營裡面,入眼的全是死氣沉沉的帳篷,路邊擺放着不少鐵鍋、勺子、破碗,洗得相當的乾淨,那是因爲兩天沒用過的緣故;破敗的小巷裡偶爾有人走動,無一例外都是行色匆匆,似乎恐慌到了極點,狂風一吹,馬上就吹拂得帳篷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可能趴倒。
“小月乖……媽媽這裡還有一塊巧克力,你先拿去吃吧。”
帳篷裡,一個少婦抱着女兒,柔聲地說道。
“媽媽,爲什麼你不吃啊……我們一起吃吧,你都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那個女孩在黑暗中眨巴着眼睛,脆生生地說道。
“媽媽不餓,真的,你別擔心食物的問題,明天邕城的救濟隊就會來分發食物了,到時候,媽媽哀求他們把我們帶到更安全的地方……”中年婦女唏噓着說道,只是聲音裡有些顫抖,恐怕連她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能成功。
“媽媽騙人……你明明一天沒吃東西了,那什麼救濟隊也不知道會不會真的出現……萬一他們不來,我們可怎麼辦,小月兒不想天天餓肚子,不想天天擔驚受怕……”小女孩撅着嘴,眼淚汪汪。
“乖,別淘氣,媽媽保證他們一定會來的……人性本善,災難面前人人平等,他們不會見死不救的,小月,不要忘記,我們一路趕來邕城的時候,就遇到很多好人,無私地給予我們保護,無償地給我們零食……”
“但是,那些人不都已經消失了嗎……要麼被蟲子吃掉,要麼因爲食物越來越拮据,都不願意幫我們了……爸爸死了,爺爺死了,哥哥也死了,劉伯伯他們全家都死了……只剩下我們兩個,孤零零地活着了。”
小女孩並不笨,或者說有些早熟,看問題比普通的小孩看得更加深遠,她甚至知道,這一路逃亡到邕城,她的媽媽爲了乞討到保護,甘願去陪那個隊長睡覺,爲了換回一包糖果,她媽媽強忍着委屈甘願被運輸隊欺辱……
很多人都看不起這個母親,但小女孩卻很懂,母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的女兒啊,如果不是牽掛着這個女兒,只怕她早已跟隨丈夫離開這個人間了,哪裡還會受到那麼多恥辱和痛苦。
“小月別擔心,哪怕只剩下媽媽一個……也絕對會保護好你,讓你快高長大的,媽媽發誓,把這條命豁出去也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黑暗中,這個少婦堅定地說着,摸索到那塊巧克力,撕開包裝,就把它塞進女兒的嘴裡,香甜美味的巧克力頓時讓小女孩忘記了煩惱,一小口一小口地咀嚼着,她真的太餓了,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吃到一半,小女孩意識到什麼,把剩下的遞給她媽媽,哭着說道:
“媽,你也吃一點吧……我已經吃飽了。”
“真的不用,你先慢慢吃吧,如果不夠的話……媽媽再出去找運輸隊的叔叔要一點,乖,你先在這裡等着,媽媽很快就回來。”少婦摸了摸女孩的腦袋,給她蓋好毛毯,就想要去穿上衣服。
“媽,你別走!我不准你去,你如果再這麼沒有尊嚴,我寧願一頭撞死……”小女孩抹乾了眼淚,忽然狠聲說道。
“你,你這孩子怎麼這般不懂事啊……”
“媽,我都知道了……你用身體去討好他們,像母狗一樣被欺負,而且還是大庭廣衆之下,被人圍觀……他們議論紛紛,連帶看着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有些叔叔還罵我是小騷蹄子……”
少婦渾身一僵,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一樣,呆呆地看着女兒,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只是羞愧得無地自容,感覺天鬥塌下來了。
“對不起……”
“媽,你不用道歉,我很懂事的……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小月,爸爸不在,哥哥也不在,沒有了男人支撐,我們母女兩隻能任人欺負,但你真的不用付出那麼多的,小月其實不喜歡吃巧克力……小月喜歡吃素,哪怕吃野草,吃樹皮也能吃飽。”
這一路逃亡到邕城,走了一百多公里,小女孩也吃了不少苦頭,心志越來越成熟,反而安慰起母親:
“所以,媽媽你別再那樣了,好嗎……我希望你是個有尊嚴的人,而不是個爲了少許食物就當母狗的奴隸,哪怕我們一起吃草,哪怕我們會餓死,也要挺直了腰板去死,否則落到地獄,我們又該如何面對爸爸呢……”
小女孩的話很輕很柔,但是一字一句都敲在少婦的心臟之上,讓她越來越激動,到了最後已經捂着嘴巴泣不成聲,肩膀聳動之下,眼淚嘩嘩地滑落。
“傻孩子……媽媽再也不會出賣肉體了,只是委屈了你,要知道沒有食物、沒人保護是非常地難熬的,媽媽眼睜睜地看着你捱餓,會很心疼的……”
“我不怕!我真的不怕!”
小女孩堅定地說着,目光就像學習着展翅飛翔的雛鷹,而且她手中的半塊巧克力也塞進了少婦的嘴裡,只是那一滴滴溫熱的眼淚滴在她手上,讓她感到非常的沉重。
忽然之間,外面傳來一陣騷動之聲,小女孩和少婦都把腦袋探出帳篷看個究竟,卻見有三個混混在隔壁劫掠食物,而且不停地罵罵咧咧,對着幾個難民營的人拳打腳踢。
沒辦法,陰魂、陽魂傳承者一來到邕城,大多都被各大勢力招攬,去住到更加清潔、安全的地方,所以這種破爛的難民營是不存在什麼高手的,三個混混趁夜抹黑來打劫,倒也足夠橫掃了,畢竟他們手裡可是有着匕首、手槍的,根本沒有幾個人膽敢反抗。
“操!我們只不過要一半食物而已!就那麼一半你還推三阻四!別給臉不要臉!”
混混一巴掌就將一個少年扇翻在地,但那個少年拼命地用手護着懷裡的一盒餅乾,就是不肯放手,逼得三個混混不停地圍着少年狠踹,一直踹到他頭破血流,蜷縮在地弓着腰痛苦呻吟,旁邊的一個老太婆跪地求饒,卻被一個混混踹飛出兩米遠,吐血倒地。
“敬酒不吃吃罰酒!早點把食物交出來,哪裡會受皮肉之苦!操!非要逼我們動粗才肯老實!”
少年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沒有力氣保護餅乾盒了,混混朝少年身上連連吐了幾口唾沫,這才拾起餅乾盒,嘿嘿怪笑道:
“本來嘛,我們只打算要一半而已……但你剛纔反抗了,那就怪不得我們要更多了。”
混混把餅乾倒入他們準備的袋子裡,倒了一大半,餅乾盒只剩下寥寥一點餅乾碎屑,只怕不夠少年和他的外婆塞牙縫。
“喏,你看,我們還是很有公德心的……給你們留一點,足夠你們吃飽了,嘿嘿,做人留一線,以後好相見,做強盜做到我們這個份上,已經很仁慈了。”
三個混混一副噁心的嘴臉,卻又得意洋洋,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劫富濟貧的俠盜,無恥得令人髮指。
“莫欺少年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蕭巖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名叫蕭巖的少年趴在地上,咳嗽着鮮血,怒視着那幾個混混,咬牙切齒道。
“哈哈哈哈,你看玄幻小說看傻了是吧?莫欺少年窮?我呸,就你這窮酸樣,沒幾天就被蟲子吃掉了,還想來報仇,簡直是癡心妄想!還把名字取成蕭巖,啊呸,你怎麼不叫蕭炎?”
三個混混肆意的譏笑着,不忘再往那個少年頭上再吐幾口唾液,給了他無盡的恥辱,可惜這個名叫蕭巖的少年只是像一條癩皮狗一樣半死不活地躺着,根本沒法小宇宙爆發反擊。
現實就是如此的殘酷,不是你喊一聲“莫欺少年窮”就能夠解決的。
尤其是……在這麼一個殘酷的末日世界,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醜惡無私無可都在各個角落裡上演,即便是救世主,也無可能懲治得了那些惡徒,因爲惡徒的數量太多太多了。
很快,這三個混混來到了那對母女的帳篷之前。
“喲,這個妞不錯嘛……小蘿莉七八歲,卜卜脆,剛好可以插入……”
一個混混摸着下巴,嘿嘿的淫笑着,猥瑣的目光上下地打量着那對母女,看得她們臉色微變,身軀都有些顫抖。
“瞧你們嚇成什麼樣了,快把食物交出來吧,老規矩,我們只要一半而已,等我們打完劫再回來找你們母女樂呵樂呵……”
“嗯,這就給你們……”
少婦畏畏縮縮地從包袱裡拿出一小袋糖果,遞給混混,但混混卻不滿地嗤笑一聲:
“就剩這麼點了?草,才十二顆糖果,都不夠管半頓飯,你好意思拿出來?打發叫花子是吧?”
“我們…我們真的只剩下這麼點糖果了……”少婦噤若寒蟬地說道。
“操!騙誰呢!就剩十二顆糖果,你以爲你是乞丐啊?我看你是不打算乖乖合作了,既然如此,就別怪我們心狠了,劫不了財,那就劫個色好了。”
在末世,尤其是難民營這種地方,經常會發生強暴、搶劫、偷竊之類的醜惡事端,已經見怪不怪了,但是那個少婦卻嚇得花容失色,跪地哭求着,連連磕頭,希望混混放過她們母女,至少不要當着她女兒的面搞這搞那。
“好吧……誰叫我們是俠盜呢?那就讓你的女兒滾出帳篷,我們三個和你,一起在帳篷裡面做,哈哈哈哈。”
三個混混囂張地狂笑着,淫褻的聲音肆無忌憚地在難民營傳播,儘管不少難民都捏緊了拳頭義憤填膺……但他們根本不敢出頭,因爲三個混混手裡掌握着一支手槍,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與他們搏鬥,極有可能把自己也搭上去,畢竟刀槍無眼,一個不小心害得自己掛掉可就悲催了,每個難民都有自己所要保護的人,與親人相比,別人的命就不值幾個錢了,昔日和平年代那種見義勇爲的好人好事……已經越來越少了。
“媽媽,別向他們屈服啊,你答應過小月的……你說再也不會出賣你的肉體……”小女孩眼淚嘩嘩地流着,像是看殺父仇人一樣瞪着那羣混混。
“小月,媽媽也很無奈……但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誰叫我們這麼弱小呢……這是最後一次,行嗎,這真的是最後一次,明天開始媽媽就撿起丟棄的尊嚴……”
少婦也哭得眼睛都腫了,但她只能向命運屈服,否則的話,極有可能連她的女兒也被糟蹋掉……只不過,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女兒寧可母女去死也不想看到母親丟棄尊嚴,畢竟,尊嚴一旦丟掉,有時候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三個混混淫笑着,就要把少婦推進帳篷,但……
就在這時——
一個人影忽然竄了過來!
像風一樣!
奇快無比!
“砰”
一拳就砸在某個混混的鼻樑上,直接把鼻樑給打斷,疼得混混捂着鼻子跪倒在地呻吟。
“啪”
又是一聲悶響,確實一個迴旋踢打在另一個混混的脖子上,登時把他踹飛出五六米之外,連帶他的手槍都跌飛了出去!
“啊!我草,你敢動手……”
最後一個混混話還沒說完就抽出了匕首,但那道人影絲毫不懼地衝了過來,一下子就捏住混混的手腕,用力一扭,瞬間把手腕扭斷,疼得混混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人渣,去死!”
一聲嬌喝,那個混混整條胳膊都被扭斷了,那個人影還不解氣,竟然再次將另一條胳膊也徹底扭斷,下手狠辣至極。
“呃……”
少婦和小女孩都愣愣地看着眼前這一切,腦袋都有些轉不過彎來了,那道人影只花了三秒鐘不到就解決了這羣持有兇器的歹徒,當真是厲害至極。
“抱歉……我來晚了,讓你們受了委屈。”
藉着昏暗的光線,少婦終於看清了救命恩人的臉,這赫然是一個元氣十足,英氣勃發的少女。
“謝謝你的援手,我叫白潔……”少婦感激地說道。
“不用謝,這是我應做的……我是邕城救援隊的小隊長,特地來幫助柳城的難民。”
無月的黑夜,那個少女俏麗的站在對面,卻像是一個光源,讓人眼前爲之一亮,背後扎着一根長長的馬尾辮,耳邊幾簇柔順的流水,額前有着漂亮的劉海兒,柔滑如絲,迎風搖擺,非常的漂亮。
“因爲一些事情的耽擱……所以我來晚了,白潔少婦姐姐,你可以叫我李半月。”
少女微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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