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卑斯山。
巨大的山洞中,再無了之前的熱鬧喧囂。
連洞中的光線都變得晦暗,整個山洞一片死氣沉沉。
野獸、血蠍、屠夫、魔女、智囊、書生、音波、色棍、詛咒、喧鬧、尖刀、雷霆……
每個人都一臉陰霾的或立或坐,氣氛無限凝固。
不知過了多久,狼嗓音沙啞的道:“冰女……呢?”
音波道:“冰櫃裡呢。”
狼霍的起身,大踏步行疾如風的向外走去。
智囊喝道:“站住!幹什麼去?”
“幹什麼?”狼一口濃痰吐在地上:“找那幫雜碎報仇!”
智囊痛心疾首的道:“現在華夏軍就依靠着你呢,而且華夏軍目前也是唯一親近我們的勢力!你這樣出去報仇,就是把手中的華夏軍拱手讓人!”
狼冷笑道:“那又如何?你以爲老子他媽喜歡當狗日的國家領導人麼?”
智囊喝道:“你就算不爲自己着想,難道不能爲我們的家想想嗎?現在我們已經成爲衆矢之的,之前那些人所鋪墊的把我們捧得高高的,現在終於能夠把我們摔得狠狠地了,你還要再去添亂嗎!?”
狼目光中閃爍着怒意,此刻皮膚上早已有汗水蒸發的白霧升騰:“否則呢?難道我什麼都不做別人就會說我的好了嗎?”
說着,他轉身便要走。
然而一道身影瞬間出現在他眼前。
陰月天。
狼皺眉道:“幹什麼?”
陰月天無喜無悲,臉上哪還有一絲笑意:“他說的沒錯,動動你的大腦,你不能去。”
狼怒道:“什麼時候兒子也能管起老子來了!?”
陰月天道:“兒子雖然未必可以管老子,但兒子可以做老子不能做的事。”
狼道:“你想報仇?”
陰月天道:“每個人都想。”
狼道:“那你更不該阻止我!這仇不親手去報,老子的憤怒永遠消不下去!”
陰月天道:“那是你的事。”
狼道:“所以這份仇沒有理由你代我去報!”
陰月天道:“那是我的事。”
狼吼叫道:“滾開!”
陰月天道:“不。”
魔女這時候也走過來一把拉住了狼:“好了,不要吵了,有什麼事等大老闆來了再說不行麼?”
狼又不可能對自己親兒子出手,只得憤憤的轉回身走到角落,一屁股坐在地上抽菸喝酒。
陰月天又回到沙發上。
家裡面的人喜歡坐沙發的實在沒有幾個,大多數人更喜歡坐在地板上,這對於他們來說有一種無拘無束的自由感覺。只是今日,以往被坐的滿滿的地板如今卻是大片大片的空着,格外給人一種寂寥的感覺。
陰月天坐在索普哈亞旁邊,道:“所以呢?我們應該怎麼做。”
索普哈?普哈亞目光深邃,一雙薄脣緊緊抿着,藏在鬍子裡幾乎看不到縫隙。
見他不說話,陰月天看向音波:“大老闆呢?”
音波道:“房間裡。”
一羣人現在心裡都已被憤怒充滿,就像是在裝的滿滿的油罐車上安放了定時炸彈,引爆的時間絕對是大老闆走出房間的那一刻。
就在所有人的耐心都幾乎被耗光的時候,許湘顏從房間中走了出來,俏臉鐵青。
她立在所有人中間,胸口不斷起伏着,似是在壓抑自己的怒火,許久才道:“智囊,你有什麼想說的?”
索普哈亞深深的道:“不能報仇。”
“什麼!?智囊你……”血蠍一下子跳起來。
“閉嘴血蠍!”許湘顏冷聲斷喝。
她以前從來沒有對家人這樣吼叫過,血蠍一愣,重新委屈的坐回到地上。
許湘顏道:“智囊,理由。”
索普哈亞道:“理由很簡單,現在我們出手,就是中了別人的計。毫無疑問,幕後操縱者的計劃是將我們‘家’徹底逼迫出人族的大聯盟中,如果各位這幾天偶爾看看電視,就會發現這一點。色棍……”
色棍點頭道:“沒錯,之前媒體大肆宣揚我們家如何如何是人類精英人族楷模等等,現在可以確定的確是捧殺的計劃,僅僅出了獨眼龍這一件事,現在網絡上還有電視媒體中到處都是翻我們家人老底的行爲,無論是我們活着的這些,還是已經……天王他們,家裡的每一個人的黑歷史都被翻了出來。毫不誇張的說,現在我們家已經翻了個身,一下子從高高在上萬衆仰慕的那個組織變成了近乎人人喊打的惡勢力。”
書生冷笑道;“民衆果然是愚昧的,爲他們流血真叫人齒冷。”
索普哈亞道:“民衆未必愚昧,他們只是無知,無知自然容易被人操縱。”
他嘆息道:“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在民衆中已經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若有人操縱民意,恐怕下一次大戰,單只是不讓我們進場的輿論就已經壓的我們喘不過氣來。而且這還僅僅是民意,進化者呢?進化者們自然知道家的實力,但進化者未必就不愚昧。簡單來說,以前家的強大,主要是因爲有大老闆這個天下第一強者存在,但經過那些媒體的捧殺,人們已經熟知家裡還有世界上最頂尖的三十多名巔峰上階強者……從一開始我便知道這不是好事,各位可以想想,以前我們低調,進化者們又清楚有大老闆在庇護着我們,他們不敢惹。後來經過宣傳發現家裡還有那麼多強者,他們自然更不敢惹。關鍵在於天王他們的死訊已經被傳遍了,所有人都知道家已經大傷元氣,儘管每個人也都清楚還有大老闆的存在,但他們會選擇性的忽視這一點。就好比一個院子裡養了一隻老虎,別人不敢進;後來又知道了院子裡還有一羣狼,當然別人更不敢進。可是當裡面的狼死了一大半,從心理學的角度上,人的本心就會覺得這個院子內的防禦力量已經大減,少不得有冒險進入院子的想法。”
他嘆息一聲繼續道:“現在我們的尷尬點就在這裡,進化者們會本心的忽視大老闆的存在,家一下子由‘絕不能招惹’變成了‘可以嘗試着招惹一下’。他們未動,只是因爲他們沒有理由,卻不代表他們不想對這個他們過往時期羨慕、嫉妒、憎惡的組織下手。低等級的進化者呢自然始終沒這個膽量,但低等級進化者是受高等級進化者驅使的,他們做不了主。而高等級進化者在不斷地媒體捧殺中必然覺得我們礙眼,畢竟同行是冤家,我們的鶴立雞羣已經被媒體利用給我們吸引了太多仇恨。”
陰月天道:“再加上等到大災變結束,高等級進化者們……那些掌控着大組織和國家勢力的進化者們必然想要爭奪一下這世界的支配權,到時候我們家就算無心參與,也會被人認爲是一大威脅,所以無論從羨慕嫉妒恨的角度還是放眼着手未來的角度,我們都應該被消滅,至少應該被人類的最高勢力圈驅逐。”
索普哈亞點頭:“你說的沒錯,毫不誇張的說,現在每個掌權者必然都懼怕我們的報復,但這些人未必就不希望我們報復,只要我們出手,就相當於給了他們出手對付我們的藉口。我們現在佔盡劣勢,民衆在反對我們,上層勢力也在準備聯手對付我們,異族未必沒有對我們落井下石的想法,再加上目前家裡戰力大跌,一旦出手,我們必然千夫所指,被所有人圍攻。”
他和許湘顏深深的對視一眼:“退一萬步說,縱然那些上層勢力被我們報復之後沒有回擊的想法,大家的關係也必將疏遠……色棍的調查顯示,前天在悉尼圍攻獨眼龍他們的,除了抵抗勢力的人,還有其他所有當前已知的大組織和大的國家軍事力量的領導人,若我說讓你們只報復抵抗勢力的那些人,你們願不願意?”
一羣人紛紛搖頭。
索普哈亞道:“沒錯,你們不願意,別的人也不願意,因爲他們指望着抵抗勢力給自己製造巔峰上階強者!我們可以攻擊任何人,就像我說的,那些人不回擊我們也必然摒棄我們。家一直低調,始終沒有和任何組織國家有太大往來,如此一來,我們就被踢出了最高勢力的圈子。那麼以後,一旦某場關鍵性戰役需要我們的力量的時候,我們怎麼加入進去?當一支奇兵出手?可是有人會信任我們並將後背交給我們嗎?那麼我們這一支奇兵,也便成爲了孤軍,甚至有可能在進入戰場之後就遭遇雙方同時的打擊。”
說了一大通,他嘆息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知你們的想法,也知你們心中的憤怒,但我不希望你們去報仇,因爲這樣做,就相當於從側面削弱地球人族的力量,報復到最後,損失的始終都是將來用於抵抗異族的進化者們。”
他這話一說,一羣人全愣了。
唯有陰月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向外走去。
狼倉惶跑過來拉住他:“你幹什麼?”
陰月天道:“報仇。”
狼愣住:“你沒聽到智囊的話?”
陰月天回頭,發現每個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是錯愕。
之前他攔住狼不使其去報仇,大家都以爲他非常冷靜,可是智囊說完了他反而又要去報仇,這就讓每個人都有些莫名了。
陰月天正色道:“我聽到了他的話,所以我要去報仇,而且再也沒有一點顧慮。”
書生皺眉道:“爲什麼?你這麼識大體的人就應該明白……”
陰月天揮手打斷他道:“我之前沒走,只是因爲這內裡有什麼隱藏的要素沒有被我理解。我認爲設計我們的人布了這麼大的局,很有可能目的是爲了將家裡所有人一網打盡,若是如此,便決不能衝動,不可做出給家裡找惹禍端的事,就像智囊所說,家裡戰力大減,若還衝動惹禍,實在是得不償失。”
狼道:“是啊,所以啊,你……”
陰月天很不客氣的推開他:“可是智囊解釋清楚了,我就知道不能報仇與家是否會遭到毀滅性打擊無關,幕後操縱者未必真的捨得花費巨大力量跟我們拼個玉石俱焚,多半隻是爲了讓家不能在上峰勢力再有話語權。如此我就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
狼皺眉:“什麼叫沒有好顧忌的了?人族……”
陰月天再次打斷他的話:“人族怎麼樣關我什麼事?我擁有爲人族而戰的責任和榮耀,甚至擁有爲人族戰死的決心。但是那不代表我就要爲人族忍受一切黑暗的事,不代表我必須爲了人族忍氣吞聲。人族危難我固然會挺身而出,但是我只會做我需要做的,最終人族被滅地球歸於異族還是人族將異族驅逐奪回地球,那都是命運的安排,與我無關。現在,我只要按照自己本心的事去做就行,別人可以不顧人族安危來辦我,我就可以不顧人族安危去殺人!”
他的聲音無比平淡,也未必有多麼熱血激情,但內裡的語義,卻是讓每個人都振奮起來。
是啊,別人可以這樣對付我們,我們爲什麼還要顧忌那麼多?人族是每個人的人族,又他媽不是老子一個人的,憑什麼所有的磨難都要老子一個人來承受?
“說得好!”
血蠍第一個站起來捏緊拳頭道:“我要去報仇!”
作爲家裡的第一個家人,血蠍擁有大姐大的地位,她一站起來,尖刀喧鬧等人也都紛紛起身吼道:“我們也要去報仇!”
“大老闆……”
智囊無助的看向許湘顏,眼裡滿是哀求。
許湘顏立在當場,靜靜的,一句話不說。
她的沉默讓每個人也都沉默了下來,無比希冀的看着這位完美不死身。
不知過了多久,許湘顏走到沙發上坐下,垂着頭,讓雙眼被長髮掩埋,淡然道:“可以報仇。”
“耶!”血蠍等人立刻歡快的跳了起來。
“但是……”
許湘顏一句話又讓大家把胸中的歡快堵了回去:“家要解散。”
“什麼?”
血蠍難以置信的尖叫起來:“大老闆您說什麼!?”
許湘顏一字一句的道:“現在開始,家,解散。我要離開這裡隱居,想要跟着我的人就和我一起走,但不能去報仇。”
“大老闆……”
“大老闆!”
一羣人艱難的出聲。
許湘顏起身,道:“我意已決,不容更改。家,今天,沒有了。想要跟隨我的,我會在外面停機坪等你們,十分鐘後離開。”
說着,她的身影已從沙發上消失。
一羣人愣住。
半晌,血蠍道:“智囊,她……大老闆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智囊臉色有些發白的笑笑:“書生,色棍,去準備。”
兩人回房收拾東西,智囊道:“很簡單,大老闆想要報仇,但她放不下人族大義。爲了將來重要的戰場上不會腹背受敵,她會保持自己的低調狀態,誰要報仇和她無關,而她依舊是那個天下第一強者,人族仍可藉助她的力量。”
書生一邊往房間走一邊遙遙的道:“我會讓色棍發佈聲明,家已解散,曾經這個家的任何人做出來的有礙人族大義的行爲,都與完美不死身大人無關,並且將會受到完美不死身大人的譴責!”
“原來如此。”
陰月天嘴角露出一絲淡笑。
智囊對狼道:“野獸……不,約翰?卡夫曼,我希望能回到華夏軍繼續帶領華夏軍戰鬥,不要辜負了人族大義。我要說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說着,他也轉身回房去了。
房間裡,陰月天幾人呆立原地。
血蠍嗓音沙啞的道:“我……不去報仇了,我和大老闆走,你們……隨意吧。”
她轉身離開。
大廳中還剩下陰月天、狼、尖叫、喧鬧、詛咒、雷霆、音波、魔女個人。
音波乾笑了一下,道:“我還是選擇跟隨大老闆,並不是不想爲獨眼龍報仇,只是……”
他頓了一下,只是什麼也沒說便轉身離開。
雷霆道:“屠夫、野獸,你們怎麼說。”
陰月天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我本就是個無家之人,能和你們相處這麼久,我很滿足了。不過,我還記得那句話,‘入我家者,皆是家人’。獨眼龍的仇,我一定要報!”
“我也要報仇!”
冰女從冰箱裡跑出來,撲到陰月天懷裡:“帶上我!帶上我一起去報仇!”
陰月天一笑:“完全沒問題。”
魔女緩步走到陰月天身邊,從側身抱住了他:“對不起……我,我……”
陰月天笑道:“我知道,你跟隨大老闆這麼久,怎能那麼輕易地離開她?放心吧,我會帶着你那一份仇,一起報回來的。”
詛咒和喧鬧對視一眼,並肩走過來拍了拍陰月天的肩膀:“無論如何,請務必……保護好自己!無論如何,待大災難結束之後我們還活着的話,這條命,賣給你!”
陰月天用力地點點頭。
雷霆和尖刀則相反,這兩人都是一臉難色,看得出他們兩個想要報仇,但又不願意離開許湘顏,此刻非常糾結。
狼大笑着走過去扣住他們的肩膀:“糾結什麼呢你們兩個蠢貨,這事兒哪有那麼多可想的?難道你們不知道‘微笑死神’是世界第一殺手嗎?他想要報仇,非但不會受到傷害,而且必然成功的!”
雷霆苦笑道:“哪有那麼簡單,這一次若是想要報仇,遇到的敵人恐怕會很多……”
狼狂放的揮手道:“那又如何!?大災大難我們父子都並肩闖了過來,今日再多敵人又能奈我們如何?”
陰月天一愣:“你……”
狼打斷他的話:“你什麼你?老子和你親如父……啊,就是生身父子,哪有什麼事兒都讓兒子去做當爹的躲避危險的?”
陰月天道:“泰蕾莎怎麼辦?”
狼看向尖刀:“我給你開個條子,你去把我女兒接回來一起帶到大老闆那,至於你的那份仇恨,老子並肩帶上!”
尖刀死死咬着嘴脣,眼中淚光閃動:“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