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純均閉上嘴,不再說話。
他靜靜的看着羅綺,等待着羅綺的回答。
羅綺在老人的注視下,沉默了。
他很清楚老人究竟是什麼意思,也很清楚老人想從自己的嘴裡,聽到什麼答案。
實際上,老人想要羅綺做的事,對羅綺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
“校長。”
“砍樹罷了,舉手之勞而已。”
羅綺朝着張純均,點了點頭,示意老人安下心。
他微翹起嘴角,面露笑容的環視了眼圍坐在篝火旁的衆人,語氣平淡的道:“好了。”
“如果沒有什麼事了,那我現在就好討論下,日後的行程了。”
羅綺拾起了身前地上的一根枯枝,將樹枝的尖端伸進了篝火點燃了枯枝。
他用燃着火的枝尖,在地上划動了起來。
“林外的丘坡和那巨坑,我們都不能再待了。”
“但是按照去峨眉的路線,就意味着我們必須繞過這個巨坑。”
“因爲,若是我們走出了黑木林,就直接遠離那個巨坑的話,那也就意味着我們將走更長的路,這不符合我們的目的。”
“所以在出了這片林子後,我們還該繼續靠着那個巨坑的邊緣行走,一直繞到巨坑的另一邊,再遠離這片地方。”
“這應該就是我們日後的行程,各位,有意見嗎?”
聞言,衆人都站起身,走到了羅綺身旁,看向了羅綺用燃燒的樹枝,畫在了地上的東西。
那是一個圓。
一個用燃火後的枯枝灰燼,在漆黑的地面上畫出來的圓。
“呃...。”
李元綱垂下腦袋,朝羅綺身前的地上瞅了好半天,才道:“哥,你的這個坑,畫的好抽象啊。”
“嗯。”
羅綺聞言微蹙起了眉頭,又將手中依舊燃着火的樹枝,直接遞進了篝火中。
他看着在篝火中,於不斷烘烤下迅速分裂且蜷縮成一團的枯枝,沉思了片刻後,才道:“我又沒有飛上天去看過,自然也搞不清楚,那坑的具體模樣。”
“但雖然這只是一個大概,但也很形象嘛。”
羅綺站起身,拍了拍身旁李元綱的肩膀,語氣相當輕快的道:“明天,我會飛到高空俯瞰下那個巨坑,到時就能判斷出我們該從那個方向,進行繞道了。”
“而今天,應該是不會有雨了。”
“可明天,也許就不一定了。”
羅綺轉過身,穿過了李胖子的身旁,走到了環繞遮雨地的溝壑旁。
他垂下頭,看向了那早已經乾涸的溝壑,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長吸了口氣。
雖只是一天而已,但昨日大雨時所留下的溼氣和寒冷,卻已在一整天的烈日暴曬下,消隱無蹤。
空氣顯得有些乾燥,從喉管涌進肺腑時,卻讓羅綺感到了一些的暖意。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明天若有雨,張純均等人就只能待在這片遮雨地下,被限制住自由了。
想要去四處走走,就得趁現在。
圍着遮雨地,數十頂花花綠綠的帆布帳篷間,許多人也正在走動。
有很多事要忙,除了羅綺等人外,那在帳篷間走動的七百餘人,都很忙碌。
爲了食物,爲了水。
爲了收集貧瘠的資源,爲了維持住篝火的燃燒。
七百餘人,已經使出了渾身的解數。
實際上,那圍聚在森林中的人,其數量正在緩緩的增加。
當時被破土而出的漆黑巨軀,嚇的四散奔逃的人們,都已陸續的發現了黑木林的所在。
這裡有食物,這裡很安全。
這裡可以躲避暴雨和泥石滑坡,這裡也有可以過濾,能夠喝的積水。
所有進入了黑木林的人,除了羅綺還戀戀不忘自己的目的,做着離開這裡的計劃,包括其的同伴從內心深處,都在這片林子裡找到了一種家的感覺。
要不是羅綺早告訴張純均等人這裡潛藏着極大的危險,要不是張純均等人的內心中,早已認同了羅綺的地位,恐怕張純均等人的意見也不會那麼的統一,那麼一致的願意繼續跟隨在羅綺的左右了。
實際上,眼前的一切對羅綺,也是有很大觸動的。
絕對安全的地方,末世中能有幾個?
如黑木林這般,食物既充沛,又相對安全的地方,末世中又有幾個?
縱然有些隱患又如何?
如今的世道,那裡又不是危機重重?
羅綺臉色複雜的揚起腦袋,看着霞光漸去,黑霾漸起的穹天。
他緊緊的蹙起了眉頭,目光在那時顯得有些迷離。
他的內心,也顯得有些迷茫。
如果。
如果森悟一直無法恢復,那麼,那麼待在這片林中的人,是否就能一直像現在般,平靜的生活下去呢?
就算是有怪物發現了這裡,若自己也在這裡,那是否就能讓那些怪物們知難而退呢?
或許,只要自己日後能持續的強大下去,這裡說不定就會變成末世中的一片樂土。
回想起自己在不久前在不斷的行進中,突然領悟到的東西。
回想起那覆在身上的焰甲,因爲那一刻的領悟,而突然產生的變化。
羅綺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一種對自己日後能夠擔當起所有一切的可能。
沒錯,自己現在還很弱,現在還遠遠的及不上森悟。
但我離開了這裡,大家就一定能安全嗎?
無數的疑問,充盈在了羅綺的心中。
羅綺很清楚,他的所有疑問,他都沒有答案。
也沒人,能夠給他答案。
所以,羅綺將所有沒有答案的疑問,都留在了心底的深處。
穹天,漸漸的被夜色籠罩了。
額間的皺紋,也逐漸的舒展開了。
羅綺將所有疑問,都摒棄到了一旁。
他終於決定,不再懷疑自己之前的決定,那怕之前的一切,都可能是錯誤的。
因爲他突然明白,他已經做了選擇,就不能夠改變初衷。
因爲他若是改變了,跟着他的人,就可能不再信任他。
沒有自信的人,只能是軟弱的人。
沒人會相信軟弱的人,因爲軟弱的人連自己都不信。
這真是一條很難行的路,羅綺以前從來都沒走過,但此時的他,卻只能繼續的走下去,因爲他已經走在了上面。
但羅綺不知道的是,當這樣的一種責任,被他抗在那本就稚嫩的肩膀上時,他的肩膀也就已經不再稚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