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陰天,大片大片的陰雲連綿在天際,陰雲之後彷彿醞釀着一場大雨,將落未落。
顧寧在張洋那裡打聽到三哥的住處之後,揹着槍離開了宿舍。
三哥從部隊逃出來的時候帶出來三十多個士兵,現在包括他在內,只剩下二十三個了。
他們佔據了教師樓的一層。
即便是這個時候,還有兩名士兵拿着槍站在樓道口站崗。
顧寧還沒來得及做自我介紹,站崗的一個皮膚特別白的二十來歲的小士兵就眼睛一亮,看着顧寧說道:“你是不是顧寧啊?來找我們三連的?”
“張小白,說了多少次,叫三哥!三哥!”另外一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看起來大概二十五六歲的士兵一臉無奈的說道,然後又轉向顧寧眼睛放光,問道:“你就是顧寧?”不過看着顧寧的裝扮,一身運動服,頂着一頭金髮,臉很白,隨身揹着槍。這幾個點都是三哥提醒過得。應該是沒錯的了。
“你來的正好,要是來的晚一點,我們就要出發了!”那個叫張小白的士兵說道。
“出發?”顧寧問道。
張小白說道:“對啊。我們每天都有一個小隊出門的,得去外面找找其他的倖存者。”說到這裡他微微一頓,感激的看着顧寧說道:“我們都聽張洋說了,昨天要不是你,不僅是趙傑他們,就連三哥他們也有可能回不來了。”
那個稍微大一點的士兵也對顧寧投以感激的目光。
顧寧有些默然。
他們這些人雖然從部隊裡出來了,卻一直在試圖尋找倖存者,把他們安全的帶回聚集地來,對於他們而言,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的好處可言,只是還堅守着末世前作爲一個軍人保衛人民的天職。
顧寧看着眼前這個看起來年紀比她還小的士兵,說着去外面找倖存者的話沒有半分抱怨,只覺得是理所當然。
顧寧突然有些肅然起敬。
“我帶你進去吧。”張小白熱情的說道,然後就帶着顧寧往走廊裡面走去:“張洋說你是臨時學會的開槍,開槍的準頭比羅龍還準
!張洋說我還有點不信,他說話就喜歡誇張,後來羅龍也這麼說我纔信了。你是怎麼做到的啊?”
讓顧寧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這一層士兵們住的地方只有兩間房,其他的房間都住着一些小孩兒,地上鋪着亂七八糟的被子或者衣物,小孩兒們就睡在這個上面,一個房間裡住着差不多二三十個,這個時候大多數的小孩兒都在睡夢中,有些醒得早的,也異常乖巧的沒有哭鬧,只是睜着一雙雙烏黑明亮的眼睛好奇的看着顧寧這個生人,
“都是些沒爹沒媽了的孤兒。”張小白主動介紹道:“三哥說小孩兒是這個世界的種子,多救一個,以後這個世界就多一份希望。我覺得三哥說的挺對的。反正我們這裡有地方,就把這些小孩兒都給安置在這兒了,不過這些小孩兒都乖得很,從來都不給我們搗亂。小孩兒嘛,吃也吃不了多少。”說到這裡他的話音微微一頓,眉頭微微蹙起,說道:“就是現在天越來越冷了,真正到了冬天,這些小孩兒都沒衣服穿,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
顧寧看着那一雙雙好奇卻又很安靜的烏黑的眼睛,聽着張小白略帶着些沉重的話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見慣了末世之後的人情冷漠,見慣了人們面對着婦女孩童麻木而冰冷的臉,顧寧第一次看到這樣仍舊對這個世界充滿着熱忱的人。這種熱忱,讓顧寧莫名的感覺到自慚形穢。
但是同時又感到十分的困惑,她自然沒有忘記昨天早上,那個因爲耽誤了時間就被一槍爆頭的男人,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三哥他們的人,但是那個時候能夠那麼果斷的開槍的人,在顧寧的理解層面裡應該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更絕對不會是安置孤兒的人。
顧寧真是看不透三哥。
顧寧被張小白帶着見到三哥的時候三哥正在檢查槍支彈藥。
對於顧寧的到來,三哥有些許的驚訝,但他並沒有停下手裡的事情,只是問道:“顧寧?有事?”
顧寧先掃視了一眼這裡的環境,跟那些小孩兒住的地方別無二致,甚至地上鋪着的衣物和被鋪還沒有小孩兒睡的地方厚。
十來個士兵擠在一個房間裡,房間裡的東西能搬的都被搬到了走道上,以便騰出更多的空間。士兵們大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都聽說過顧寧的“英勇事蹟”這時候都有些好奇的盯着顧寧看。
顧寧對着他們略微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纔回答三哥的話,說道:“嗯,有幾個很重要的問題想請教三叔。”
顧寧這麼鄭重其事的樣子,倒讓三哥也鄭重起來,放下手裡的槍,站起來對着顧寧說道:“走吧,出去說。”
兩人走到走廊的另一頭,一個小陽臺處,三哥從內口袋裡掏出一個小鐵盒,鐵盒裡大概還有十來支菸,他抽出一根抽了一半的煙,用打火機點燃了,陶醉的抽了一口之後把煙按熄了又裝回了小鐵盒裡,讓煙在口腔裡待得足夠多的時間之後才把它從鼻子裡噴了出來。他眯着眼睛,臉上露出享受的表情,然後罵了句:“他孃的,現在的煙比毒品還難搞。”罵了一句之後,他才問道:“什麼事?說吧。”
顧寧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了措辭,問道:“我想問一問。就是如果,現在不是世界末日,三哥你還在部隊。我想去部隊學習格鬥技巧的話,能有什麼辦法能讓我進去?”顧寧強調了如果兩個字。
三哥被顧寧這個十分奇怪的問題問的愣了一下,然後說道:“你說的很重要的問題就是這個?這是個什麼問題?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這不怪三哥這個反應,實在是顧寧這個問題無論在任何人看來都實在是太奇怪,也太無聊了
。
顧寧也不能跟三哥解釋些什麼,只能強調道:“三哥,我不是在開玩笑,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很重要。”
見顧寧的表情沒有玩笑的意味,三哥這才相信顧寧是很認真的在問自己這個十分無聊且奇怪的問題,他的回答是:“難。”他說完這句話之後,話音稍稍頓了頓,然後說道:“不過認真的說,要是還是我在部隊的時候,知道你這棵好苗子,肯定會幫你引薦到五星大隊去。嘖,就是可惜了,要是不是世界末日,再過個一兩個星期就是五星大隊來部隊挑人的時候。”他眉飛色舞的說道:“到時候也讓去年那幫眼高於頂把我一個連隊幹翻的龜兒子看一看什麼叫做神槍手。嘿嘿!”他這一聲笑才發出來,就止住了,看了顧寧一眼說道:“嘖,真他媽的可惜了!不能看五星大隊那幫人吃癟。”
顧寧默了默才問:“五星大隊是什麼?”
本來這些都是保密的,但是現在已經世界末日了,三哥倒是有興趣跟顧寧解密:“五星大隊是咱們國家一支特種部隊的代號。每年這些人都要在全國各個部隊招收最頂尖的人才進去,而且他們的招收人員不限於部隊,不限男女老少,他們的招收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打敗他們。槍法,近身格鬥這些,你只要有一樣入得了那幫人的眼,你能成爲五星大隊中的一個。雖然我不喜歡他們那個盛氣凌人的樣子,但是你不能不說,能進去的那都是最頂尖的人才。我們這些人在他們那些人面前,那就是渣。我相信就是到了今天,這些人也是能活到最後的那些人。”
從三哥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他對那個五星大隊又愛又恨的複雜情緒。
三哥最後看了顧寧一眼,然後說道:“要是還是以前和平年代。你有這個天分,再加上我再系統化的培養培養你,說不定還真能被選進五星大隊去。”他再次感嘆道:“真是可惜了。”
顧寧卻是因爲三哥這些話聽得心馳神往嚮往不已,而最讓顧寧動心的,無疑就是他說的那句就算是到了今天,他們也是能活到最後的那些人。
而這也是顧寧在這個世界的終極目標。
顧寧從三哥這裡獲得了重要的情報之後,跟三哥告別,然後就走出了教師樓。
纔剛剛走出去,顧寧就被人攔住了。
顧寧詫異的看着那個攔在她面前的人。
那個在後操場見過一面的小女孩兒張開了雙手攔在了她的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跑的太過而導致缺氧,一張小臉煞白,更襯得那一雙烏黑的眼睛像是深潭一樣,她仰着頭看着顧寧,雖然那雙墨一樣的眼睛還能保持鎮定,聲音卻遏制不住的帶了些顫抖的哭腔,說道:“請你救救我哥哥!他就要被人打死了!”
或許是剛剛在教師樓見到過的那些異常乖巧安靜的孩童,或者是因爲這個小女孩兒的“特殊”,顧寧只猶豫了一瞬,就跟着這個小女孩兒往後操場跑去。
她口中那個快要被人打死了的哥哥正無力的倒在地上,瘦弱的身體痛苦的捲縮着,但是這個時候沒有人在打他,因爲那羣人正在圍毆一個......黑人?!
顧寧看着那個穿着一身明顯不合身材的短褲體恤身材高大,嘴裡還在哇哇大叫的黑人,有一瞬間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