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了鞋,站在了座椅上,江面上的夜風吹來,吹起了她的頭髮,他用手梳着,那一頭青絲順滑又柔軟。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唐老師吧。”
“好。”
翌日,小冬捧着一束新鮮的小雛菊,與葉柯一起來到醫院。明黃色的小雛菊開得正豔,代表了生機勃勃的活力,綠色的葉片上還帶着露珠,晶瑩剔透。
看護小姐見有人來探訪,便小聲地說:“唐小姐剛睡着不久,她昨晚一夜沒睡,才睡着。”
葉柯:“那我們晚一點再來,好好照顧她。”
小冬將小雛菊交給看護小姐,正要走,後面傳來了唐家卉的聲音,“是葉柯來了?”
葉柯和小冬對眼一眼,拉着小冬上前說:“是啊,今天感覺怎麼樣?”
“阿蘭,把牀搖起來一點。”
唐家卉慢慢坐了起來,看到了葉柯,也看到了安小冬,她的心一沉。
“唐老師好。”
“小冬,恭喜你拿了冠軍。”她是全國冠軍,而她,是雙腿殘廢的病人。
“謝謝……唐老師,你別擔心,現在醫學很發達的,骨折也不是什麼大病。”
唐家卉苦澀地一笑:“是麼,早上醫生剛來過,我全都知道了。”
“……”小冬默默地看了一眼葉柯,這種情況,她不知道怎麼說了。
葉柯:“樂觀一點,如果國內不行,就去國外,一定有辦法的。”
唐家卉苦笑了笑,“希望吧。”
正說着,唐天放進來了,他已經收拾過自己,換上了乾淨的衣服,看到葉柯和小冬,他只是淡淡地一笑,“隨便坐。”他又看向看護小姐,“阿蘭,這是我姐的一些貼身衣物,我帶來了,呆會兒給她換一換。”
“好的。”
病房內的氣氛十分尷尬,唐家卉時不時看着葉柯,但礙於小冬在,她也不想多說什麼。
小冬有些不知所措,處來處去都不自在。
不一會兒,他們就走了,唐天放又將病牀搖了下去,好讓她睡得舒服一些。
“天放,他們是不是很般配?葉柯處處都在護着她。”
“姐,你就這麼死心眼啊,算了吧,你爲他付出再多,他都看不到的。”
唐家卉平躺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如果我再也站不起來,他會不會內疚自責?”
“你別亂說話,醫生都還沒下定論,怎麼會站不起來,一定會站起來的。葉柯……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他不會丟下你不管。”
“他越是這樣我越放不下,我寧願他狠心一點。老天太不公平了,爲什麼要這麼對我們唐家,我們什麼都沒有做錯啊,爲什麼要我們家破人亡,爲什麼要我們被拋棄,爲什麼……”她哭了起來,在弟弟面前,她將掩埋在內心的苦楚統統都釋放出來。
她的身體隨着哭泣而微微抽搐,她突然感覺到大腿跟處一陣微弱的刺痛,但很快就消失了。
她感到無限的害怕,難道真的會癱瘓?
窗臺上,一束明黃的小雛菊開得極其燦爛,可在她看來,那彷彿就是小冬的嘲笑和示威。
“阿蘭,把花扔掉,我不喜歡這股味道。”
“好的,唐小姐。”
唐天放抽了兩張紙巾幫她擦去淚水,“姐,我們去英國治療吧,去了就不回來了。”
щщщ⊙ttκΛ n⊙¢O
“英國?”又要過背井離鄉的生活麼?又要重新開始麼?她還有幾個七年啊。
“對,回來快一年,可這一年並不好受,我不好受,你更不好受,算了吧,這裡的一切都變了,我們去英國重新開始。”
唐家卉慢慢地閉上眼睛,“讓我想想……”
又到了人生選擇的關口,一如八年前那樣,留下,是多餘,離開,捨不得。
她選擇過一次,至今還在後悔,怎麼真的那麼老實,悄無聲息地離開呢?應該給葉柯留一點念想的,那麼現在,或許他就不至於把她忘得那麼徹底。
明業集團總裁辦公室裡,周越拿着行程表向葉柯報告着後幾日的行程,葉柯聽到就頭疼,“北京讓傅中去好了,他正好可以去看看家人。成都嘛,不能推嗎?還有福州,福州那個下個月再說。”
周越一邊記一邊說:“總裁,北京讓傅總去應該沒問題,但成都推不了,我已經推了好幾次了,再推恐怕他們那邊會有想法,至於福州是上個月的任務,已經拖到這個月了,真的不能再拖了。”
葉柯煩得要死,以前聽到出差就精神振奮的,現在一聽出差就煩躁,“周越,我說了我不想出差,你就不會靈活處理?”
“可是總裁,你一下子停止所有出差任務不現實啊,很多都是以前就約定的。”周越這個當助理的也很難做啊,事事都得按照葉柯的心情來,葉柯拼命工作的時候他也得拼命工作,葉柯放下工作的時候他還得拼命工作。
葉柯皺着眉頭,想了想之後還是妥協了,“好吧,少安排幾天,最多不能超過四天,先去成都再去福州。”
“四天?那行程很滿啊,難道晚上趕飛機麼?”
“嗯。”
“怎麼?你有意見?”
“沒。”我哪敢啊,“那我先去安排了。”
“嗯。”
葉柯翻了一下臺歷,以前的檯曆上記滿了行程,昨天今天在哪裡,明天后天又在哪裡,可是最近好幾個月都是空白一片,他已經很久沒有出差了。他微微一笑,原來他也是一個念家的人。
他掏出,一張一張地翻看着小冬的照片,有擺好姿勢的美照,微笑嘟嘴賣萌天然呆,還有偷拍的醜照,摳鼻子流口水大笑笑得露出雙下巴,真難想象這些都是同一個人。越是跟小冬相處得久了,越會發現她有各種各樣的表情。
屏幕上停留在一張大頭照上,小冬擺着高低眼,撇着嘴巴,一副鄙視的樣子,他也學她,可就是學不會,他的表情幾乎可以用兩個字形容——僵硬。難怪整天被小冬說他擺臭臉了,他真心不是故意的。
“丫頭,下課了嗎?”
“嗯,不過我跟雲朵在圖書館看英語呢,勤快吧?”
“真勤快,我正好要加班,那你自己吃飯,好好看書,我下了班去載你。”
“好啊,乖司機。”
掛了電話,葉柯的嘴角還帶着笑容,其實他並不是一直襬臭臉的,他現在經常笑。他忽然心血來潮,趕緊自拍一張笑臉給她發過去。
小冬打開一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拿着給雲朵看,炫耀着說:“看看,我男人,帥吧?”
雲朵撇頭一看,“呦,雕像也會笑啊?”
“什麼雕像?”
“葉大少啊,你不覺得嗎?”
“哈哈,像,雕像,太像了。”
“嗯,我還是喜歡冷學長,冷學長多好啊,性格好,脾氣好,任何時候都是嘴角微微上揚,他那是微笑臉,不像你男人,是臭臉。”
小冬做了一個嘔吐的動作,“我嘔……死朵,你竟然在圖書館裡面對這麼多英文字母組合腦子裡還能想着冷學長yy,我太佩服你了。”
雲朵裝傻了,“yy?你是說語音嗎?”
小冬連忙趴在桌上,把臉埋進了書海,雲朵四處張望了一下,完了,露臉了。
兩人收拾了一下,趕緊遁走尋找新的蝸居點。
“老大,那不是莫老師麼。”
小冬往前一看,果然是莫以洋,“雲朵,你去找位置,我去去就來。”說着,她便扛着書本跑過去。
莫以洋也在找書,是關於寫博士論文的,他受唐佳卉所託來找資料。
“莫老師。”小冬走進,“莫老師,唐老師的腿……情況怎麼樣了?”
莫以洋朝她微微一笑,看她手裡扛着許多的六級資料,他跳開話題說:“你唐老師說xx出版社出版的六級資料書很好用,你去看看吧,或許會對你有幫助,要找最新版的。”
小冬眨了眨眼睛,重複着問:“她的腿怎麼樣了?”這幾天英語課是代課老師上的,一比較之下才發現,比唐佳卉教的簡直差遠了,一點都聽不懂。“同學們都很掛念她,我也很擔心她的。”
“唉,今天做了詳細的檢查,但是報告還沒有出來,醫生說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他舉了舉手裡的資料書,“不過她很樂觀,還讓我找資料,她說要趁休息把論文寫完,她很堅強。”
小冬從莫以洋的眼神裡面看到了葉柯看她時候的深情,沒想到這個斯文敗類的莫以洋,也有這不爲人知的一面,“最壞的情況……是什麼?”
莫以洋臉上閃過一抹愁容,他十分不願意說出那四個字,“終身癱瘓。”
小冬的心一沉,她倚身靠在書架上,有些腿軟,“這麼嚴重?”
“嗯。”
傍晚,夕陽西下,金黃色的餘輝灑進了圖書館,小冬手裡捧着一疊六級資料書,垂着臉無力地走在圖書館的走廊上,她經過一排排的書架,每一個腳印都是那麼的沉重。
唐佳卉可能會癱瘓,唐佳卉是爲了救葉柯!
她忽然體會到,人的身體是那麼的脆弱,在身體健康面前,在生老病死麪前,一切都變得那麼渺小。
她希望唐佳卉健健康康的,然後葉柯就可以安心地生活,他就可以絕然地拒絕她的聯繫;可唐佳卉要癱瘓了,葉柯怎麼能袖手旁觀?他們兩個永遠都斷不了關係了。
“老大,這裡,發什麼呆啊?”雲朵忽然走到她跟前,“我叫了你三遍你都沒聽到,難道要我用喊的嗎?那我們還不如去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