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應刃上
林小姐突遭歹徒綁架,馮靜宜母女二人的悄然而至,汾陽侯府花園裡房氏失玉,沈珂迫不得已身受皇命……直到現在沈珂身受重傷,勝海湊巧出了遠門,又來了這位猜不透廬山正面目的江郎中……這一切的一切,無形當中就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繩索各自相連,讓蘇玉妍心裡隱隱覺得有些異樣,總覺得是哪裡出了問題。或者說,這麼多事件,是不是暗中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隱藏着什麼藕斷絲連的聯繫,蘇玉妍的直覺告訴她,值得懷疑,可是,她卻無法確定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現如今,蘇玉修的親事臨近,沈珂又突然受了重傷,讓她一貫冷靜的頭腦變得一片混沌,就像身處重重迷霧,她努力睜大眼睛,卻還是找不到出路。
沈珂安靜地躺在榻上,也不知是因爲江郎中爲他清洗了傷口還是因爲什麼別的原因,他臉上的蒼白之色已經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健康的紅潤,他閉着眼睛,似乎已經進入夢鄉。
這樣的情形,不禁讓蘇玉妍心裡稍安。
好歹沈珂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只等定遠侯把百年老參和雪山靈芝取來給江郎中配藥,他便能化險爲夷了。
蘇玉妍眼角的餘光掃到一旁的江郎中正專心致志地輕柔地爲沈珂擦着身上的傷口,心裡暗暗思忖着。
半個時辰的工夫,在等待的來說,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屋裡十分安靜,只有炭盆裡不時發出輕微的爆裂聲,夾雜着點點火星,打破了屋裡的寧靜。
江郎中的動作十分迅速,很快就把沈珂身上的傷口再次清洗了一遍。待到清洗完畢。他又讓蘇玉妍幫忙把他身上的帶有血污的衣裳全數換過,蘇玉妍又命僕婦重新換過被褥,把沈珂重新安置好後,江郎中才緩緩擡起頭來,沉聲向蘇玉妍說道,“時辰到了,不知道侯爺何時回來……”
蘇玉妍瞟了一眼屋角的沙漏,不多不少,剛好半個時辰。
沈珂似乎被江郎中的話驚醒,也睜開了眼睛。“祖父還沒回來?”
“是。”蘇玉妍道,又轉向江郎中,“江先生。他的毒……必須在半個時辰之內配製好解藥麼?”雖然她十分着急,但見這江郎中與沈珂兩人都十分鎮定從容的樣子,不知爲何竟也覺得沈珂定然會安然度過此劫,因此心裡也並不太驚慌。
“是。”江郎中緩緩吐出一個字來。
“除此之外,先生再無別法可以救他了麼?”蘇玉妍擡頭。盯着江郎中的眼睛。
江郎中也徐徐擡起頭眼瞼,迎上蘇玉妍的眸光,“是。”
蘇玉妍便起身道,“我且出去迎迎祖父吧!”
江郎中注意到她用的是“迎迎”二字,似乎篤定定遠侯肯定能在半個時辰之內返來,當下面色一端。肅然道,“我也去迎一迎。”
蘇玉妍走到門邊,親手打起氈簾。請江郎中先走。
江郎中也不客氣,邁步出去。蘇玉妍回頭瞥了沈珂一眼,遂也出屋,吩咐在門外守候的雙珠與秋蕙兩個進屋好生看顧沈珂,這才緊跟發上江郎中的步伐。
二人一前一後。大步流星,片刻就出了蘭亭居的大門。上了鵝卵石鋪就的甬道。
蘇玉妍擡眸一掃,見左右無人,便輕咳一聲,“請問先生,我丈夫的毒,當真沒有性命之憂麼?”
江郎中擡頭看了看蘇玉妍,低聲說道,“沈少夫人這是懷疑我的醫術?”
“不敢。”蘇玉妍淡淡一笑,“連祖父都如此敬重於你,我哪裡敢對先生存有不恭之心?只不過是見了先生這般篤定從容的模樣,我心裡的慌亂也就消去了幾分。”
似乎料不到蘇玉妍竟會如此直言不諱地說出這番話來,江郎中微微一怔,旋即又微微一笑,“能得沈少夫人如此信任,倒讓我受寵若驚了。”
蘇玉妍眸光微閃,遂微微福身,“在此我先代丈夫謝過先生的回春之恩了。”不知怎的,她的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人,一定是勝海。
江郎中側身避過,也抱拳爲禮,“沈少夫人不必如此客氣,我與令祖父交情匪淺,令夫就如同我的兒子一般,我又怎麼能不全力以赴?”
蘇玉妍聽到江郎中竟不隱瞞他與定遠侯的交情,當下便又屈膝爲禮,再次道謝。才謝畢,就見垂花門處匆匆走過一個人來,那人腳下生風,不多時便到了跟前,竟是定遠侯。
定遠侯遠遠看到江郎中與蘇玉妍並肩而立小聲說話,眉峰不由得微不可見地顰了顰,走到跟前時,他便隱去眼裡的冷凜之色,從懷裡掏出一個紅木匣子來,雙手遞給江郎中,“江先生,這是雪山靈芝。”
江郎中接在手裡,當着蘇玉妍的面打開那個紅木匣子,就見一株手掌大小的靈芝安靜地躺在匣子裡,底下的大紅綢布映襯得靈芝生動飽滿,就如同一朵怒放的花兒。他眼神一亮,旋即合上匣子,“不知那百年老參可曾尋得?”
“在這裡。”定遠侯忙又從懷裡掏出一個朱漆匣子。
江郎中接了過來,也打開看了,旋即笑道,“這兩樣東西齊了,令孫的毒,也就應刃而解了。”
聽他如此篤定,蘇玉妍不禁面露喜色,眸光流轉間,見定遠侯原本緊繃的面色鬆馳下來,她不由得放下心來。既然這江郎中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就算沒有十成把握,想必也有九成。
三人遂轉身往蘭亭居而來。
江郎中配藥,並沒有避嫌,當着定遠侯與蘇玉妍的面就把那雪山靈芝和百年老參拿了出來,並取了自己藥箱裡的刀將其切成數段,隨即又從藥箱裡取了幾種蘇玉妍並不認得的藥材,再拿出研藥的石碾細細碾成粉末。
將完整的花材磨成細粉,用時一刻。
沈珂面色從容,並沒有流露出任何不安。
蘇玉妍安靜地坐在他的身旁,緊緊握住他的手,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更加鎮定自若。
江郎中又自藥箱裡取過一隻竹筒,擰開筒上的活塞,從裡頭倒出幾滴清冽的帶着芬芳的清水,再細細和勻了,調成十顆藥丸,又拿黃紙包了,這才向沈珂說道,“此丸一日一粒,用溫開水送服,服後再服食半杯蜂蜜即可,十日之後,傷口自會結痂痊癒,身上的毒氣也會排除殆盡。”
沈珂輕輕點頭。
蘇玉妍已站起身來,到門外吩咐雙珠送一壺溫開水並半杯蜂蜜過來。
定遠侯長長舒了口氣,笑道,“多虧先生鼎力相助……否則……”
江郎中微笑着打斷他的話,“侯爺不必客氣,救死扶傷是醫者本分,便是侯爺不讓人去請,我若知道沈少爺中了毒,也會不請自來。”
“如此,就多謝了。”定遠侯抱拳爲禮。
沈珂也掙扎着坐起來要向江郎中道謝,“先生的再生之恩,沈珂沒齒難忘……”說着便欲下拜行禮。
江郎中忙伸手製止了他,“沈少爺命相奇特,是大福大貴之人,此次能逢凶化吉,也是上天註定,並非我江某一人之功,又哪敢承受沈少爺的大禮。”
沈珂這一折騰,已是滿頭冷汗,當即也就不再堅持,讓蘇玉妍扶他躺下,這才笑道,“先生不受我的禮,這酬金,卻是必須收下的。”
定遠侯想是早已跟沈珂達成默契,當下便了話頭道,“珂兒說的甚是,先生大恩,雖不能以金銀衡量,但我們無以爲報,只能以這等俗物來報之 ……還請先生勿要推辭。”說罷便轉頭對蘇玉妍道,“去跟你婆母說,立一張五千兩的恆通錢莊的銀票送過來。”
江郎中推辭之間,蘇玉妍已步出房門。少時便拿了一張銀票過來,先給定遠侯過了目,這才送到江郎中面前,笑道,“還請先生笑納。”
江郎中聽罷,只微微一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罷便伸手接過了銀票,順手揣進懷裡,便說要告辭,卻是連眼角的餘光都不曾掃過銀票上的數目。
看江郎中如此直爽,定遠侯脣角的笑容就更深了,當即說道,“先生忙了這麼久,請吃過飯再走吧!老朽還想敬謝先生三大杯呢!”
江郎中便笑道,“侯爺如此盛情,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定遠侯一聽,頓時喜上眉梢,當即展臂道,“請!”
蘇玉妍送到門口,折身回來,依舊在沈珂榻邊坐下。
這時,雙珠捧着朱漆托盤進來,盤裡放着一個小壺,想是裝的溫開水,還有一個白瓷蓋碗,透着淡淡的蜜香。
蘇玉妍伸手接了小壺,拿出一顆方纔江郎中配製的藥丸,服侍着沈珂服了,喂他吃了蜂蜜,又侍候他漱了口,與雙珠兩人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在牀上躺上,這才鬆了口氣。
雙珠也是面帶喜色,客不掩飾自己的喜悅與激動。
沈珂對蘭亭居的丫頭們,向來寬厚有加,特別是蘇玉妍身邊的貼身丫頭雙珠、秋蕙幾個,更是得了他青眼,似乎並沒有以丫頭的身份相待。雙珠等雖知道是因爲蘇玉妍的關係,但還是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