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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人,劉大人,蔡大人,上元縣呈奏的這個案子,由吳大人和崔大人辦理,你們是什麼意見,說來看看。”
這是上元縣調整知縣之後,呈奏的第一個案子,案件調查的很清楚,不過縣衙準備斷案的時候,國子監提出了異議,讓新任知縣爲難,迫不得已呈奏給府衙。
詹士龍本來想着將這個案子交給蔡思傑辦理,蔡思傑身爲通判,有着一層特殊的身份,國子監有應該有所忌諱,不過府丞趙從榮提出了異議,認爲自十月份以來,府衙所有的案子都是吳宗睿辦理、崔雲輝協助辦理的,故而上元縣呈奏的這個案子,還是應該由吳宗睿和崔雲輝接着辦理。
詹士龍仔細思索,徵詢了劉方勝的意見之後,採納了趙從榮的建議。
“大人,下官沒有什麼意見,下官相信,吳大人和崔大人一定能夠辦理好這個案子。”
趙從榮的話語,堵住了其他人的嘴。
詹士龍看了看趙從榮,臉上沒有多少的表情,他本來是想着讓衆人提出一些建議,記錄在案,也好減輕吳宗睿的壓力,畢竟這個案子牽涉到了國子監,牽涉到官紳家族,有不少爲難的地方,要不然上元縣衙早就斷下來了。
上一次怡紅樓與國子監監生梁書田那個案子,應天府衙已經與南京國子監之間有了一些矛盾和意見,此次的案子,稍有不慎,國子監與應天府衙之間,再次產生矛盾,且難以調和。
南京國子監的地位異常特殊,自成體系,論權勢甚至不如上元縣衙,可是其影響力超過南京的六部和督查院,從南京國子監出去的監生,金榜題名者不計其數,京城以及分散到各地爲官者大有人在,不管是金榜題名的兩榜進士,鄉試高中的舉人,還是有着讀書人功名的監生,都不會忘記南京國子監。
尊師重道是儒家思想的核心,也是南京國子監最爲注意的方面。
國子監祭酒,相當於幾百年後北京大學、清華大學這種類型的重點大學的校長,典型的清流,雖然只是從四品的品階,可誰都不敢小視,其學識淵博,一般都是一甲進士和二甲進士出任,絕大部分的國子監祭酒,最終都成爲內閣大臣,步入到了權力的巔峰。
就說南京國子監祭酒賀逢聖,崇禎元年上任,殿試榜眼,十年之後進入內閣,攀上了金字塔,進入到了權力的巔峰階層。
更不用說這個監生,背後還有一層特殊的關係。
這一切,詹士龍不得不考慮。
案子很簡單,讓吳宗睿來處理,結局可想而知,不過詹士龍想的更加深遠。
吳宗睿與詹兆恆的關係很好,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詹兆恆對吳宗睿崇拜不已,歎服吳宗睿的學識,拜服吳宗睿的沉穩睿智,讓詹士龍都感覺到吃驚,如此情況之下,詹士龍自然是要維護吳宗睿的。
“趙大人,本官詢問的是對案件之處理意見,至於說吳大人和崔大人署理案件,已經明確下來,就不用多說了。”
趙從榮看着詹士龍,稍稍楞了一下。
劉方勝和蔡思傑,同樣感覺到吃驚,官場上說話做事,都是深思熟慮,誰也不會亂說,趙從榮既然開口了,肯定是考慮清楚了。
果然,趙從榮緊跟着開口了。
“大人,下官也是此意,吳大人和崔大人署理這個案子,定能秉公辦理,我等不宜提出其他建議,若是限制了吳大人和崔大人,反而不好,大人說是不是。”
。。。
吳宗睿看着這一切,無限感慨,官場上的哲學太多,幾百年之後也是如此,沒有官場的經歷,不能夠洞察世事,還真的是無法立足。
“詹大人,趙大人,諸位大人,上元縣呈奏的案子,下官與崔大人一道,竭盡全力辦理,若是遇見了什麼問題,再行向詹大人和諸位大人請教。”
吳宗睿的開口,打破了僵局,化解了現場的尷尬。
詹士龍微微點頭。
“也好,既然吳大人這麼說,那就照此辦理,今日就到這裡,都散了吧。”
吳宗睿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詹士龍開口了。
“吳大人稍等,本官還有一些事情,崔大人,你且在廂房外面等候。”
廂房裡面安靜下來,詹士龍慢慢踱步,暫時沒有開口說話。
吳宗睿也肅立在一旁,看着詹士龍。
“瑞長,不想說些什麼嗎。”
“大人說的是今日的事情吧,趙大人如此的表現很正常,若是換做下官,同樣如此。”
詹士龍猛地站住,扭頭看着吳宗睿。
“趙大人感覺到委屈和失落,無處發泄,只能如此,下官以爲,趙大人如此的表現,恰巧證明大人已經完全掌控了局面。”
詹士龍的臉上閃過一絲的笑容,很快消失。
“瑞長,你說的不錯,不過僅僅是讓趙大人感覺到委屈和失落,還是不行,府衙的事情太多,依靠你我是忙不過來的。”
“大人不必着急,慢慢來,趙大人在府衙已經有數年時間,畢竟是有一些基礎,基礎驟然動搖,內心不舒服很正常,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如果總是如此呢。”
“這也簡單,調往他處就是了。”
“說的不錯,乾脆利落,不過這個監生背後之關係,你想好如何應對嗎。”
“以案論案,想不到那麼多。”
崔雲輝進入廂房的時候,詹士龍已經入座。
“下官見過大人。”
“崔大人,下月你就要到上元縣赴任,這上元縣的重要,本官不用多說。。。”
“大人提攜,下官感激不盡。”
“不用總是感謝本官,你要清楚,你能夠到上元縣,與吳大人有着莫大的關係。”
崔雲輝點點頭,沒有繼續開口。
“上元縣此次呈奏的案子,你是怎麼看的。”
“這個,下官以爲,這個案子不僅僅牽涉到國子監,還牽涉到官紳家族和復社。。。”
崔雲輝其實有能力,思維縝密,連續辦理的幾個案子,都提出了很好的建議和意見,得到了詹士龍的賞識,也得到了吳宗睿的認可。
崔雲輝說完,詹士龍點點頭,要說國子監祭酒賀逢聖,他不是特別擔心,此人認死理,只要能夠說出令人信服的道理,賀逢聖不會爲難,反而會贊同。
官紳家族,需要注意,但若不是特別嚴厲的處置,倒也不必戰戰兢兢。
詹士龍真正擔心的是復社。
復社成立的時間不長,其壯大的速度令人吃驚,復社盟主張溥的影響力也是急劇擴展,僅僅是廩膳生員,在南京已經是無人不知,加上覆社與東林黨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讓其有着更大的底氣。
詹士龍不是東林黨人,也不是浙黨的人,從不參與朝中的黨爭,基本都是置身事外。
雖然不參與任何的黨爭,可不意味着詹士龍不知曉黨爭的殘酷,萬曆年間,東林黨與浙黨、楚黨等激烈博弈,天啓年間,東林黨與閹黨之間同樣是你死我活,那一幕幕彷彿在昨天。
復社的發展趨勢,與東林黨如出一轍,這樣的社團,對於外界的力量不會客氣。
“崔大人,你認爲復社在這個案子上面會橫加干涉嗎。”
“這個,下官以爲,復社還沒有此等的能力,畢竟是讀書人之間聚集起來的社團,若是隨意干涉官府的事宜,肯定不合適,下官剛剛提到復社,也就是想到那些好議論的讀書人,可能隨意的顛倒黑白,令人頭疼。”
“你說的不錯,此事你要多多關注,吳大人年輕,前途無量,可不要在這個案子上面遭遇到非議。”
“下官明白,下官一定會協助吳大人,謹慎辦理這個案子。”
休沐之後,回到後院的詹士龍,依舊在想着這個案子。
詹兆恆進屋的時候,詹士龍想到了什麼。
“月如,我聽你說過復社,復社集聚了讀書人中間的精英,其盟主張溥,學問很不錯,今日你好好說說,復社究竟有哪些值得你崇拜之處啊。”
這個問題如果在一個月之前提出來,詹兆恆會極力的鼓吹復社,乃至於讓父親看好復社,不過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父親大人,孩兒對復社早就沒有所謂的崇拜了。”
“不會吧,復社正是你們這樣的讀書人聯合聚集起來的,我以前聽你說到復社,都是帶着羨慕嚮往之情,這纔多長時間,變化會如此之快。”
“這個,父親,孩兒進入國子監,主要心思在學習方面,現如今距離鄉試不足一年的時間,孩兒滿腦子想到的都是鄉試。”
“月如,你老實說,是不是遇見什麼事情了。”
詹兆恆稍稍猶豫了一下。
“父親大人,孩兒的確遭遇到一些事情,對復社有了一些不同的認識。”
“莫不是那天你與瑞長一道。”
“是的,就是那天,孩兒與瑞長兄一道去秦淮河。。。”
詹兆恆開始了詳細的訴說,這是他第一次說出盛澤歸家院的事情。
發生在盛澤歸家院的事情,沒有擴散開來,這讓詹兆恆頗爲吃驚,後來也想明白了,張溥是復社的盟主,其聲譽與復社息息相關,有些事情肯定需要隱瞞。
盛澤歸家院發生的事情,沒有擴散開來,讓詹兆恆更是看清楚復社的虛僞,他對復社的印象也就更加的不好。
詹士龍聽得很仔細,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