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說呢,嚴景和百里,他們看到殿下的時候其實都很緊張,整張臉都不一樣哦,不一樣!”
銀灰色的跑車開出市區,在通往嵐山的高速上疾馳,副駕之上心情很好的丫頭正大張旗鼓的發表着今天的發現,引來駕駛座上她家殿下淡淡一聲輕笑:“是麼?”
“是的,嚴景看到殿下的時候臉是這樣的。”阿零擺出porker_face,“然後百里看見殿下的時候臉是這樣的!”繼續porker_face~
晝焰行挑眉笑了:“不是一樣的麼。”
“不一樣啊,百里的眼神要更冷一些,殿下你看我的眼神!”高速公路上沒什麼車,晝焰行賞臉往旁邊瞥了一眼,看見阿零瞪大了眼睛故作淡定的樣子拼命湊過來,那雙烏亮亮的大眼睛裡哪裡有寒意啊,分明就是搞笑…
薄脣彎成了愉悅的弧度,晝焰行伸手在丫頭的額頭上戳了一下:“坐好。”
“唔——”阿零坐會位子上,揚手在額頭上揉了揉,抿脣微微笑起來。她直覺她家殿下回家的一路上心情似乎特別好,那雙墨色的眸子裡一直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得她有些激動。
“殿下阿零今天很開心。”丫頭拉了拉保險帶,說得很直接。
“嗯?怎麼開心了?”晝焰行淡淡迴應。
“因爲今天一直和殿下在一起!”阿零說得歡喜。
“…之前不是也一直在一起麼?”晝焰行輕打方向盤開過彎道,青黑墨瞳映上前車燈的光亮泛起點點晶瑩。
“嗯,之前是一直在一起,但是那不一樣,那是本來就會在一起的在一起。”阿零用着她的神邏輯認真分析,“但是今天本來是不會在一起的,卻能夠在一起,所以很開心!”
是麼?薄脣輕彎出一抹笑意,有清淡卻溫柔的聲線在車廂裡迴響:“那以後有時間就陪你去修行,好不好?”
淡淡寵溺的聲線,輕柔溫和的笑容,空蕩無人的山路蜿向上就像要通往那繁星璀璨的天際盡頭,車內暖風之中晝焰行微微偏過頭看着娃娃已經迷糊睡去的小臉淺淺揚了揚嘴角,一夜的靜謐,氣氛有些無奈,也有些美好。
——
嵐山大宅,夜福收拾好酒杯酒罈,關上燈掩上門從佘青房裡出來,想着心事走到漆黑的大廳,晃眼一眼看見那坐在客廳黑暗之中的人影,驚得險些摔了手裡的酒罈子。
悄無聲息,掩去了所有氣息和靈力,夜福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自己之前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了,竟是沒有發覺他家殿下已經回來了,還這般詭異無聲的坐在客廳裡…
客廳裡沒有點燈,只能看清一對淺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閃動着幽幽冷光,夜福盯着那雙半掩着的鎏金豎瞳看了一刻,再是看了一眼躺在殿下臂彎裡閉着眼的阿零,猶豫良久方纔試探開口:“殿下,您回來了啊,阿零…阿零已經睡着了?要不要屬下抱回房間?”
隆冬歲末,地暖的大宅裡充盈着淡淡的暖意,那一處,隱隱只落了點點月華的暗處,卻是讓夜福覺得有些陰寒。殿下有着讓人琢磨不透的個性,今夜這般反常的舉動讓夜福直覺有事,只是那清淡的眉眼間看不出任何情緒,讓他分辨不出到底是出了好事,還是壞事。
半掩的金瞳,裡頭淡淡華彩流轉,懷裡的丫頭已經睡熟了,一張小嘴微微張着,氣韻綿長。今晚發生了太多的事,有更多的事有待確認,眸光微閃了一下晝焰行揚手用指腹在阿零的下脣輕輕滑過,柔軟的觸感之間他微擡眼,勾脣彎出了一抹笑意。
“夜福,今天阿零在修行的時候,召喚出了神兵。”
清淡的聲線在暗夜傳遞,對面灑着冷冷月光的迴廊上,夜福捧着酒罈呆愣一秒,下一刻瞳孔驟然緊縮:“神,神兵?是…是上古神兵,那樣的神兵?!”
“還沒到那種級別,但是是神兵…無疑。”暗處,那薄脣淡淡彎出的笑容妖異無比,襯着那一瞬閃現出血色光芒的金瞳,看得夜福一陣心涼。
“…殿下,之前我跟着阿零去修行的時候她從來沒有召喚出過神兵,這裡會不會有什麼誤會?我覺得,我覺得事情還有待查證…”夜福的聲音在輕顫。
下一刻,那緊繃的聲線卻是被含着笑意的清淡男聲緩緩打斷:“你這麼緊張作什麼?好像本座要做什麼不好的事似的~”淡淡的聲線含着戲謔的笑意,那張妖異容顏上一抹笑容雲淡風輕,夜福卻是心知他家殿下此刻根本不似他面上看着那麼平靜,他在激動,異常激動,從那雙金中帶紅的雙眸中他已經全部看出來了…
夜福無意識嚥了口口水,只覺得喉頭一陣發乾,抱着酒罈的手心也微微出了汗。夜福在緊張,而他這樣的緊張是完全有根據的,召喚神兵,據他所知並非普通的靈能力者可以辦到的事,即便是百里容笙這樣等級的靈能力者,夜福也從來沒有見過他憑空召喚神兵,他的能力,應該僅僅只到能運用仙器而已,所以,阿零是怎麼做到召喚神兵的?!
如同他家殿下能召喚魔刃一樣,能召喚出神兵的,按理只有神族。擁有金色靈魄渡化成仙的人類並不能稱爲神族,真正的神族數量不多,且極其講究血統,是高於一般仙人的存在,這樣的種族,又怎麼可能和阿零扯上關係?!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墮神,下凡,輪迴,轉世…一個個斗大的字眼依次砸過夜福的腦海,讓他禁不住遍體生寒。神魔兩族,從存在伊始便是勢不兩立,萬年間來爆發了無數戰爭,單是殿下手裡的那柄魔刃就曾經斬落過多少神族的頭顱?想到這裡,夜福眼看着對面輕輕環着阿零肩膀的手臂心悸的嚥了咽口水——爲什麼就偏偏在殿下去的今天曝光了?
神族的事情殿下比他了解,這個時候說任何話都不可能掩飾過去了…所以這就是殿下半夜不回屋抱着阿零坐在黑暗裡的原因?只是對方是阿零,即便殿下懷疑了也不能確定吧?就算確定了,也不一定…不一定就接受不了吧?…這麼想着,夜福的背脊卻已是生出了一背的冷汗,這樣的時候他心知一切的發展都拿捏在殿下手裡,他根本是無能爲力…勉強望上對面那雙一貫透着涼意的金瞳,夜福低聲試探:“殿下,您是懷疑…阿零的身份?…”
“嗯。”晝焰行直接承認了,垂眸望向懷裡的娃娃,看着她歪着腦袋睡得很熟似的吸了吸鼻子,晝焰行微微偏了偏頭,淡淡發問:“夜福,說到神族,你最先想到的,是什麼?”
最先想到的是什麼?…是,是敵人?兩個字,卡在舌尖,夜福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大廳之內氣氛一瞬變得凝滯,一片沉寂之中下一刻卻是毫不自知的阿零一個翻身揮了揮胳膊嘟囔了一聲,打斷了夜福心頭凝重的情緒。
習以爲常的,晝焰行伸手拉着阿零的胳膊塞回了懷裡,再擡眼間,那金瞳之中光亮愈盛,脣角的那抹笑容帶着夜福從未見過的情緒,薄脣輕啓,淡淡猶如絃動般的聲線一瞬在大廳稀薄的空氣中迴盪開來,完全超出了夜福的判斷。
——神族,便是,永生啊。
——
午夜的時鐘走過十二點,老舊的門鎖才發出了輕微的響動,蜷縮在客廳一角的椅子上的邢悠聽見聲響一下衝到門邊把門打開,門外百里容笙拿着鑰匙微頓了一下,進屋反手關上了門。
“主子回來了?外面是不是很冷,想不想吃東西我去下個面?”邢悠看着百里容笙不太好的臉色,抿了抿脣開口。
“我哥呢?”
“已經睡了…”邢悠轉身去牆角拿出一個電熱器插上,打開了廚房的燈,“主子吃碗麪吧,吃了再睡…”
“不用了,我一會兒要出去,只是回來拿東西。”百里容笙進屋走到客廳的書架前抽出一本卷宗翻了一下,邢悠站在廚房門口愣了愣,脫口而出:“爲什麼這麼晚了還要出去?”
邢悠話一出口便是察覺自己逾越了,在這個家她還沒有能過問所有事情的權力,特別是在主子面前她只是個侍從,聽令行事少言多做纔是她的本分。百里容笙個性不差卻也不是好相處的人,邢悠有些侷促的望向對面那雙淡漠的黑瞳,下一刻百里容笙卻是一垂眼,淡淡回了她的話:“今天調班,一會兒出去打工。”
“…額,哦…原來是調班麼,不是請假啊…”邢悠接了一句,百里容笙點了點頭算是回答,手裡細翻着的那本書看着古舊,封面上繪着一個陣圖,是本符咒書。
原本六點開始的修行今天改到了八點,明明和主子的安排衝突了主子卻還是答應了過去,結果就是因爲要配合晝零的時間,現在半夜了還要在這麼冷的天出門麼?主子身體一向不好,在冰湖凍了那麼久回來還要去值夜,他又何苦要做到這樣?
邢悠站在廚房門邊陷入了沉默,對面那個她關心着的男孩兒便近在咫尺,只是她和他之間的距離卻永遠遙遠,從來沒有靠近的餘地。她已經習慣了跟在他身邊生活,照顧他的起居,照顧他的哥哥,讓他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她坐着一個好屬下該做的一切,不過也許正是因爲這樣,所以她纔會永遠都只是一個好屬下,遠遠的站在只能仰望的角落,他從來都沒有把她當作一個可以考慮看看的女孩兒來看待過…
“所以,要不我還是出去找份工作吧…”邢悠淡淡開口,聲音裡透着一絲祈求。
“你去工作了誰來照顧哥哥?哥哥的狀況最近好了很多都是你的功勞,你就留在家裡吧。”百里容笙翻着書,回答得很直接。
所以她最大的作用就是陪護病人,每天守着主子這個有些精神失常的哥哥,其實,便是她幫上的最大的忙了吧…沒有家,沒有朋友,沒有自己的人生,唯一的親人對自己恨之入骨,唯一的守護,是名義上的仇人…她來的這些天,從那些瘋言瘋語之中聽到了很多關於他的信息,他是一個寂寞的人,所以纔會有着那樣的眼神;同時他也是一個不需要救贖的人,又或者那個能救贖的人,還沒能真正走到他心裡…
現在,真不是一個胡思亂想莫名傷感的好時機啊…想着,邢悠苦澀的牽了牽嘴角,轉身進了廚房:“我下碗麪吧,吃了再走很快的。”
“…不用…”
“不餓吃一點暖和一下都好,十分鐘就可以吃了…還是主子連給邢悠的十分鐘都沒有?”輕柔的女聲,聽不出一絲情緒的起伏,淡淡的語氣,卻是說了不容反對的話。俯下身從架子上拿出鍋的時候,眼角那酸澀的感覺竟然有些像是要落淚了一般,只是她如今的身體,已是沒有眼淚可以流出來。
溫柔善良的姑娘,愛笑愛鬧的孩子,像晝零這樣的女孩兒其實世上有很多,她的確很好,卻根本不算最特別…作爲一個侍靈,她從來沒有奢望過主子能選上她,卻亦是不忍心看着他,選上那個最艱難最痛苦最不可能得到的女孩兒…
冰湖受凍,勉力修行,半夜調班,查閱古籍,這一樣一樣的事情默默做來,又有哪一樣不是爲了晝零?這般奇異的感情,明明還不是愛戀,卻是上心得不得了,便是她經歷了近百年的人世也分辨不出,那是爲了什麼。
屋外又開始下雨了,這樣的天氣雨水落下來,半空之中便會結成冰雹,落到地上便會凝成凍土,而她那身體已是虛耗到了極限的主子已是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出門了。
有的人,他所有的好都放在明面上,有的人,他所有的好都藏在心底裡,只是若是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讓對方知道,要到何時,他最期待的那道視線,纔會真正的,落到他身上?
一夜淅淅瀝瀝的落雨,浸透了城市深處盤根錯雜猶如老樹根莖一般的街道小巷,這一夜,又有多少隱匿在街角黑暗之中的魑魅魍魎模糊在了紛紛落雨之中,伺機而動。
市中心醫院對面的幽深小巷裡,那郭芳的靈體最初引來惡靈吞噬的地方,冰涼陰冷的暗處出來陣陣悉索聲響,細聽,竟是低語一般的各種熱切人聲!
“那些女人真討厭呢…對啊真討厭啊…真討厭…是很討厭呢…很討厭…討厭…”
“就是應該全部殺掉呢…是呢該殺掉呢…殺掉好了…全部都…對呢全部都殺掉…”
“負心的人也不能饒恕呢…不能饒恕嗎…不饒恕…也殺掉吧…殺掉嗎…殺掉啊…”
“再給一次機會吧…機會給吧…給了殺掉…殺掉也是在一起了呢…是呢在一起呢…”
“還有那個孩子,很有意思呢…”
“什麼孩子?”
“哪個孩子?”
“就是那個把我摔出去的孩子呀…”
“…哦很可愛呢…而且很受人喜歡吧…是被愛着吧…是呢被愛着呢…”
“要是成爲她會不會很好?”
“…是會很好呢…一定會非常好呢…成爲她吧…那就一起去成爲她吧…”
如同數量龐大的小獸聚在暗處集會一般的細碎低喃一陣接着一陣,從巷子深處幽幽傳來,有男有女,有提議有附和,如同鬼音一般的討論聲帶來極致的陰寒,在雨夜的涼風中輕散。
黎明時分,暴雨傾盆,終於承受不住降雨量的護城河水位高漲,灰濛濛的天際透出第一道幽光的那一刻,翻滾的河面上突然飄起了一具雪白男屍,緊接着,第二具,第三具…第n具屍體,浮出了水面!
背部朝上手拉着手的屍體如同竹筏一般從水面下漂浮而上盪漾在風雨交加的湖面之上,清一色的腫脹發白,清一色的赤身*,每一具屍體的後腦均是碗大一個黑洞,江水從洞口搖曳溢出帶着讓人作嘔的氣味,殘屍,無腦,那一個個幽深黑洞,仿似惡魔張開的,一張張無聲獰笑的,血盆大嘴!
------題外話------
今天只有一更,事情太多了而且有點卡文寫不出來鳥…今
天殿下興奮鳥,所以殿下爲什麼很在意阿零的第二人格的原因就是,尼瑪殿下覺得阿零是神族就可以永生了真是不能再贊有木有╮(╯▽╰)╭至於夜福理性考慮的各種仇恨問題,其實殿下完全不care啊不care~
明天肯定是萬更哈,儘量多寫一些,更新還是在9點多,發文出來在羣上通知,大家麼一個!快回來訂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