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瞳?!”
奢靡的歌聲中,一聲帶着震驚的輕喃,下一刻電視卻是一下黑了屏,歌聲戛然而止,前方沙發上的女人偏過頭來,眼神微冷:“不是的,認錯人了。”
沙發後,一臉呆愣的男子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咔嚓一聲,踩碎了不少爆米花:“…喬喬…”
“你不要動了,本來已經滿地都是了再踩全碎了。下去叫王嫂上來收拾一下,你再去炸一包來。”白舒喬坐在沙發上,一頭黑色長直髮攏向一側搭在胸前,姣好的面容上帶着慣常的冷色,眉宇間細看卻是有一絲緊繃。
男人又愣了愣,下一刻:“…喬喬,剛剛那個人長得太像雲瞳了,我覺得…”
“你覺得什麼?覺得人家是你姐轉世?我怎麼沒看出來哪裡像了,不就是眉眼那裡稍微秀氣了一些麼,怎麼,長着鳳眼的都像你姐?那你怎麼不說我也像你姐啊!”
白舒喬開口,冷冷打斷了雲末的話,微微狹長的鳳眼輕輕睇來一眼,帶着慍怒。雲末在那樣的眼神裡微皺了一下眉,淡淡開口,一貫的好聲好氣:“喬喬你別生氣,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剛纔那一眼我看得很清楚,我不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雲末是個溫和的性子,人卻不笨,方纔的那些鏡頭,雖然是很短的幾個片段,但是方纔電視上的那個男孩子,那張臉他卻是完全看清了,如今還清晰的映在腦海。那樣一雙眼,眼尾狹長而飛揚,自帶一番風情,是雲家人特有的鳳目。那樣一張臉,清秀中帶着一抹豔麗,男孩子的五官稍稍多了些棱角,除卻這點之外整個眉眼輪廓都像極了他去世多年的姐姐雲瞳。這樣的相似度絕對不可能是巧合,雲末甚至覺得白舒喬就是因爲心虛了纔有方纔那麼冰涼的語氣,因爲她心裡也很明白,電視上的那個男孩兒,幾乎張了一張和雲瞳一模一樣的臉!
一句話落,氣氛一下僵持,下一刻雲末垂了垂眼,堅定了語氣:“我準備去一趟a市。”
“不許去!”白舒喬一張口,語氣聽着很糟糕,這樣激動的情緒有些奇怪,話落她頓了一頓,找到了理由,“你沒聽醫生說嗎,我胎位不穩,要注意靜養身邊必須留人,你這個時候走,難道預備把我扔給一羣下人?”
“不是,我只去最多三天,事情搞清楚之後馬上回來。”雲末微微皺着眉,一雙好看的鳳目裡帶着些不忍,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妥協,“你不要生氣,好好在家休養,我會盡快趕回來。”
那樣一副神態,是一貫的溫柔謙和,只是那眉宇間已是帶起了堅定,而白舒喬自幼就和雲末相識,很明白他這個人看着溫和其實固執,只有極少數的事情他不能讓步,一旦不讓步的,是誰來說都沒用。
白舒喬心裡嘆了口氣,只覺得明明就是嚴家出的爛攤子,憑什麼要她一個孕婦在這裡生着氣幫着他死守着?孩子這麼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電視上,還不是因爲嚴銘那傢伙辦事不利?!
心裡雖是這麼抱怨,下一刻白舒喬還是開口,冷冷做了最後的堅持:“你知道對方是誰麼就這麼跑去?去了之後怎麼找人,找到了你預備幹嘛,拉着人家去醫院驗個dna?”
白舒喬的話,句句都是在暗示雲末那個男孩子和雲瞳根本沒有關係,只是一個長得像的人,找到了也沒用。當年雲瞳離家出走,意外死在了外面,之後所有的檢查報告雲家都做了掩蓋,白舒喬不相信雲末能查出什麼端倪來。那麼只要讓他覺得自己只是一時衝動,這件事根本沒什麼意義,說不定…
下一刻,卻是淡淡一句話,打破了白舒喬最後的希望:“去了之後我會先去那家公司,dt娛樂吧,我剛剛在電視上看到了一眼。”
白舒喬愣住了,雲末神色淡淡看她一眼:“孩子的名字我也看見了,是叫嚴景?這個不像是藝名吧,姓嚴,會不會有些太巧了?”
清淡的語氣,一貫如常的溫和表情,那一瞬白舒喬皺起眉頭來,只覺得從那雙一貫溫柔的鳳目之中看出來的是她從未見過的光亮,有些冷,也有些異常,便是彷彿能一瞬看透人心,洞悉她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僅僅只是幾秒的時間,當時那麼震撼的畫面,白舒喬原本以爲除了那張臉,雲末應該什麼都沒注意到纔對。結果沒想到他卻是什麼都看到了,而且竟是已經懷疑上了嚴家!總感覺,那埋藏了十多年的秘密,已經頃刻就要曝光了一樣!
一雙秀眉擰成極深的弧度,白舒喬死死凝着那雙眼,只覺得自己也被懷疑了,面上雖然不顯,心裡卻是有些緊張。下一刻,卻是身影一動,雲末再是往前一步伸手撫上了白舒喬的眉間,撫平之後輕輕跟她靠了靠額頭。
“我知道你最近心裡煩,寶寶不會有事的,我也會盡快回來,我答應你,最遲後天早上一定到家好不好,等你睡起來了給你做好吃的?”輕柔一聲安撫,擡眼相望,那一雙清潤鳳目眼角眉梢都是溫和笑意,白舒喬在那抹笑容中再是皺眉眸中閃過一抹複雜情緒,下一刻那輕撫在臉上手心已經移開,雲末轉身,大步離去。
勸不住的人,想不出的理由,事已至此,白舒喬心知已經再也沒有辦法阻止雲末去一探究竟。
當年的往事,豪門千金使得家門蒙羞的一段恥辱秘辛,這樣一個孩子,卻是被最不該找到的人找到了…如果是雲末的話,一定會帶想方設法把孩子帶回來吧,那麼回來之後呢,雲家,嚴家,地位,家產…便是想到往後各個利益集團之間因爲情勢驟變做出的反應,白舒喬就難以抑制的心口發悶,看來雲家太太平平的日子,終是,走到頭了…
拿起身前的手機,白舒喬皺眉撥通了一個號碼,想過三聲之後無人接聽,她掛斷了電話,飛快編輯一條短信過去。
身後的房門打開來,動靜卻不像上來收拾的王嫂,白舒喬按下發送鍵,再是把短信直接刪掉,微微側身的時候,一襲白裙的少女已是走到了身邊。
“嬸嬸,我剛剛怎麼看小叔出去了,出了什麼事了?”女孩的聲音輕輕的,聽着很柔和,說話間微微好奇的偏了偏頭,一頭如瀑般的黑髮從肩膀滑落,秀氣的小臉帶着笑,看着很美好。
那抹笑容中,白舒喬也勾了勾脣,卻是笑得公式化:“沒事,嬸嬸有想吃的東西,差你小叔出去買,沒事你下去叫王嫂上來收拾一下,然後早點休息吧。”
一番話說得敷衍,笑過之後白舒喬站起來,撐着腰繞過一地狼藉緩緩朝門外走去。身後,白衣少女好好的應下了要求,嘴角始終帶着甜甜的笑容,看着前方身懷六甲愈發笨重的身影走到了門邊,下一刻她忽然揚手,隔着空氣做了一個非常詭異的猛推動作!
那一刻,便像是惡意一下在空氣中傳遞,白舒喬搭着門把的手一瞬頓了一頓,下一刻她冷冷回眸望去了一眼,那裡,一身白裙長髮飄飄的少女仍舊乖乖站在原地臉上帶着笑,一對眼尾彎彎的鳳目裡看着澄淨溫和帶着些些不解,絲毫無害的樣子。
白舒喬站在門口,皺眉看了一刻,終於冷冷回頭走了出去。雲家,若不是老爺子最近身體欠佳她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連個小丫頭看着都陰陰森森的,根本不適合她休養。
白舒喬留着心眼給白家去了個電話,要求自家傭人明天帶個司機帶個廚師過來伺候,吩咐完了之後終於安心在臥室睡了下來。
二樓迴廊,白裙的少女幽靈一般在走廊裡跳了幾個舞步,輕盈的落在那扇房門之前,微微勾脣,無聲笑了起來。
小嬸嬸還真是當心呢~爲了她的這個小表妹真是操足了一百二十顆心,生怕被別人給害了去呢~
不過哇,可惜了,小表妹和她一樣,也是個女孩子呢,繼承不了家業的女孩子,可是沒有什麼用的哦~
——所以,多虧了她的無用,終於可以好好的出生了呢,真是,太好了!
——
入夜後的城市,帶着白日裡的暑氣,出了冷氣十足的酒店,暖風微微吹在肩頭倒是讓人舒服了一些,酒氣有些上涌的男子伸手微微扯開了領帶,眉宇間一抹深皺的紋路顯出了幾分醉意,那高大的背影看着卻是穩穩當當,沒有一點失態。
今晚的酒局,宴請嚴氏董事會大股東和公司高層,與一羣老狐狸觥籌交錯虛與委蛇,幾番交鋒於酒桌之上,之前設想的計劃已經初步有了雛形。一步一步提高收益,一點一點蠶食勢力,如今的嚴氏是嚴家窩裡斗的主戰場,三年背後操縱步步爲營,誰主沉浮便看今夏,而人心本就趨利,只要有足夠的既得利益擺在眼前,任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也不在話下。
三年的時間裡,耿直忠心之人他一一撤換,追名逐利之人他步步誘惑,如今的嚴氏過半已經掌握在了他手中,再加上賣給段溪凌的那個人情帶來的好處,只消最後一步他就能將嚴氏盡收囊中,而且還不是當年那個苟延饞喘的嚴氏,而是如今這個有資歷也有財力,重新崛起之後的嚴氏!
摒除了一切干擾,重振嚴家,他纔有了能鬥爭的籌碼;所有優劣放上天平,權衡一切考量,如今的他,才終於有了面對之後的挑戰,還能留下他想要的一切的,信心。
微風吹動衣襬,揚起細碎的短髮之時,那放眼望去,凝上身前一片燈紅酒綠花花世界的深邃墨瞳裡已是不再清明,卻是帶上了更多更多,更加複雜的情緒。
揚手召了一輛出租車,報出一個地址,車子啓動之後四周的燈火漸漸化成飛快移動的光影,映上那雙眼,帶出絲絲迷離。
三年前的那一夜,怪物來襲,生死瞬間,那一日,那一句可以一起死,讓他很生氣,卻也是頭一次,觸動到了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那一日,那輕顫的肩頭,微涼的指尖,成了他這三年來一直縈繞在夢中的畫面。脆弱,又堅強,明明害怕着一切卻又勇敢得拼了命要守護一切的他的小景,那一日,看着那樣的他,倏然之間,便是自己都分辨不清緣由的,他突然下定了,要永遠擁有的決心。
他和小景之間,一直是很特別的。
相伴的十年,孩子便像是瞬間就長大了,讓他感嘆歲月如梭的同時,也第一次生出了希望歲月能夠緩緩停駐,這樣有些感性的想法來;
爾後,卻是看着孩子一天天長大,心底卻是生出了無法掌控的情愫來,早年對着姐姐遺孤的責任感被越來越多更加複雜的情緒所替代,讓他無措。
他曾經,迷惘過很久,也掙扎過很久,甚至企圖用一段婚姻來徹底解脫,最後的結局卻是越陷越深,已經再也,沒有退路可走…這樣的一份感情,不爲世人所認同,說來只是一句話,真正要面對的,卻是難以想象的困難,單憑一句奮不顧身的勇氣,遠遠不夠…
那時的他,什麼都沒有…沒有強大的地位,沒有足夠的財力,甚至處處受制於人,根本不可能給小景一個將來。面對絕境,要的便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破壞一切結板,打破所有規則,這一次由他來重新洗牌,排除一切障礙,只要還看得清前進的方向,只要心裡還帶着死守的信念,便是一切都沒有問題,他一定能夠實現所有計劃,達到所有目的,待到一切塵埃落定的那一天,他會坦白一切,關於過往,關於未來,關於感情,關於歉意…
還差一步,僅僅,只是一步之遙,只要能等到那一天,只要能等到再見面的那一刻,就一定!…只是,這樣的一刻,他真的,還等得到麼?…
半年的時光,一次未見,當初他那樣傷了的小景,默默一別隔絕了一切聯繫的小景,當初立下了生死誓言,那樣單純而一心一意的小景…他還會,像原來那樣信任着他,一直留在原地等他,等着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等着他回家,會嗎,還…會嗎…?
當初,用悲傷澆築起的分離,毫無解釋任憑誤會發展的無奈,他的身邊有嚴家的人,小景的身邊也有嚴家的人,他需要和段溪凌的一段婚姻實現計劃,他不能讓任何一點破綻叫老狐狸瞧出端倪,而最真實的演繹,便是,現實。
那個時候他雖然是無從選擇,造成的傷害卻也無從辯駁,是他做的事,傷了小景的心,這一點他很清楚,沒有一點藉口,可尋。
歸根結底,還是他不夠強大,所以沒有辦法在所有的時候都保護好他;
歸根到底,還是他太過軟弱,爲了最終的成功,逼着小景一起,承受了他本不應該承受的傷痛…
夜色,撩撥着情緒,酒精,催發出了人心底處埋藏最深的怯懦。
明明是不該來的,卻仍舊是來了,明明已經忍到了最後一刻,卻彷彿已經再也忍不下去。
害怕失去的情緒,水草一般在體內瘋長,盈盈月色之下,那微微仰首立於一片濃黑樹蔭之下的背影,挺拔高大,卻是寂寞非常,大半隱沒在了黑暗之中,他走了很久,走得很近了,才恍惚,辨認了出來…
一輪明月,微微夏風,呱噪的蟬鳴在身側喧囂不停害得心緒一瞬難以平靜如同擂鼓,微風滑過樹梢帶起潺潺濤聲鼓動着耳膜便像是視線都已經隱隱模糊…下一刻,便像是感應一般,他一瞬回眸,他不及閃躲,不期然間視線一個交匯,兩個人都徹底愣住了。
那一夜仲夏,火一般灼人,四目相觸,身形微頓之間,眼已迷離。
只因,那心頭日日思念之人,夜夜入夢,早已是分辨不得,此時此刻,此情此心,是否真的是現實,還是…夢境…
------題外話------
今天這一章,小舅漂白了一下,雖然有錯,很多時候也的確是無奈,畢竟這個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殿下,逆天到了可以肆無忌憚把一切妨礙到他的人拖出去斬了…同時今天也爆出了一點秘密,糾葛更多了,雲家登場,會牽扯出一段小舅的往事,而且一不小心好像又出現了一個變態女配,咳咳,大家輕拍輕拍,麼麼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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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問題來了,玩一個猜謎~
話說這一篇——夜吟輓歌,從昨天的章節中已經可以看出了我們的兩位玄幻部分擔當,就是zaxh和琉璃,兩個人都不是人~那麼,大家覺得他們會是神馬妖怪吶!提示一,會唱歌;提示二,雄性比較豔麗,雌性比較黯淡,嗯嗯,喜歡看動物世界的親,應該已經猜到了吧,那就快來領獎吧!(答案不需要很具體,說出大類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