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個男人,長着一張就像不該存在於這個世上的臉。他明明和焰行長得一點都不像,卻是那雙眼,那淡淡勾脣的神態,那周身隱隱散出的冰冷氣質,無不指向那個她熟悉的男人,那個三年來,讓她魂牽夢縈卻是求而不得的男人…
聽見她口中溢出的這聲稱呼,男人笑起來,淡漠金瞳中一瞬閃過一道華彩,生動的表情讓那張清漣絕豔的臉愈發的魅惑如妖。笑着,男人淡淡開口,平敘的聲線,輕且涼:“不是哦,晝焰行,三年前就死了呢~”
這樣一句話,用着愉悅的語氣說來,說話的時候,他輕輕挑起指尖輕轉了一下,那隻餘着森森白骨的指節上一瞬滑過一道光亮,安子惜藉着月光一瞬看清,那修長指骨上把玩着的,竟是那枚訂婚戒指?!
焰行…三年前就已經死了,這是,什麼意思?
三年來,他從不離身的訂婚戒指如今卻是出現在這個男人手中,這又是,怎麼回事?
三年的時光裡,她實在有着太多太多無解的疑問。他的突然退婚,他的性情大變,他放棄了成爲音樂家的夢想管理起了公司卻是事事得心應手,他再也不喜歡原來喜歡的東西再也不和原來的朋友交好,他說話做事神態舉止所有的一切都完全變了樣,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三年前的那場空難,那場被她視爲命運轉折點的事故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三年之中,那種種匪夷所思的轉變歷歷在目,今時今日,這出現在她眼前告訴她焰行已經死了三年的妖異男子,亦是那樣真實!甚至,正是因爲他的詭異,才更加符合她現在的經歷,否則但憑一個普通人,又怎麼可能編織出這樣一個恐怖的連環噩夢將她死死困住?!
只是那一刻,那淚眼朦朧滿含不解的雙眸中卻是寫滿了逃避和難以置信。望着眼前那雙她最熟悉的淡漠眼眸,她不是不相信,卻是,不敢相信…!她怎麼能相信,那個珍愛了她一生的男人早已死去了多年,如今這個她心心念念滿心愛慕的男人,不但是個妖怪,還一心,想要她死?
身上所負的重量死死壓迫着五臟六腑,安子惜的臉已經漸漸由通紅轉爲紫青。呼吸急促眼部充血她已是連發聲都難,卻仍是死死盯着對面那張雲淡風輕的臉,問出了那個她最關心的問題——你,是誰?
嗯?男人微微偏頭,淡淡揚起眉梢來,他思索了一小下,隨即輕笑開來:“本座,就是那個想要你萬劫不復痛不欲生,好好的享受萬般苦難之後一心想死,卻是求死不能的人~這麼說,好理解麼?”
“若是不好理解,”他笑得更開了,鎏金眼底閃過一瞬戲謔光亮,“那再多體會幾次,也就,懂了。”
那樣一張臉,笑的時候比起不笑,愈發的妖嬈絕豔恍若天人;只是那樣一抹笑容,襯上那雙永遠清冷淡漠的金瞳,卻是愈發的讓人不寒而慄心如死灰。聽着那樣決絕的話,安子惜張了張嘴已是無法發聲,下一刻,她眼看着一隻通體雪白的妖獸從男子背後繞出來,仰頭親暱的蹭上了他的指尖。
男子微微垂眼,逗弄着手邊的妖獸,勾脣彎出一抹淡笑來:“這隻噬魂鯢,以人心至深處的陰暗和恐懼爲食,剛出生的時候,只有一隻壁虎那麼大。但是你看,短短几日,就只以你一人的魂魄爲食,卻已經長成了這般大小,可見你的內心,該是何等的骯髒啊。”
男子輕聲感嘆了一句,微微擡眼望上安子惜的臉,輕笑開來:“這幾天,你是不是覺得做了很多可怕的夢,想起了很多,早已遺忘了的人?其實,那些都不是夢哦,你每一次的經歷,都是真的呢~所以弄不好就會死,弄不好被壞人抓住了,可是會生不如死哦~不過不用擔心,死了,我們還可以再來一次,每一次死亡的終點,都是下一場輪迴的起點,還有許許多多沒有出現過的人正焦急的等着同你見面呢,是不是,開始期待了?~”
淡淡問出這樣殘忍的問題,望着安子惜那一瞬絕望如同看着一個瘋子一般瞪來的無助眼神,男人愉悅的笑起來,鎏金眼底滿含笑意,璀璨得一瞬耀過了漫天繁星。他的愉悅感染了手邊的妖獸,連帶着它也泛起了七彩的光芒,發出了興奮的尖叫聲。如同嬰兒哭泣般的叫聲中,他帶着興奮的表情盯着慘不忍睹的安子惜看了片刻,似乎是設想了一番她今後的悲慘遭遇,然後滿意的擡頭望了望天邊的明月,淡淡說了句,時間,到了呢…
話落,眼前一道耀眼白光閃過,漏油的發動機遭遇明火引發了驚天大爆炸,沖天的火光裹着炙熱高溫一瞬將安子惜吞噬的那一刻,神情淡漠的黑色身影已是一個搖曳消失在了原地。烈焰之前,只餘下那隻被火光染成了金紅色的妖獸興奮的叫囂着,死死凝視着那火焰深處漸漸被烤成了黑炭的女屍。
——下一輪,玩什麼好呢?~
——
同一時刻,平行時空下的a市中心醫院,幾個值班的小護士站在特護病房門口,從窗口偷偷望進去打量着病牀上包着紗布打着點滴的年輕女孩兒,竊竊私語。
“諾,就是她,她就是那個貪污*剛剛被抓了的安邵東的女兒,聽說是車禍住院的。”其中一人在窗外指了指,輕聲說道。
“唉,年紀輕輕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故,現在家裡又出了變故,也怪可憐的。”心腸軟的小護士微微嘆氣,惋惜道。
“呸,可憐個屁!她爸可是貪污犯好麼,收颳了都少民脂民膏啊,她從小到大吃的用的,那一個不是用我們老百姓的血汗錢買來的?要我說就是活該!報應!”另一頭圓臉的小護士各種嫉惡如仇。
“那也不是你這麼說…”先前開口的軟妹子剛辯駁了一句,就被圍上來的新人打斷了,“誒誒誒,我聽說,王主任要把這個病人轉到普通病房去呀,現在用的藥也要停,怎麼?沒錢供她了呀…?”
“可不是麼,”懂行的特護病房護士透露內幕消息,“她爸不是被雙規了麼,前一陣她媽還天天來,跟主任保證治療費用一定不會少,結果呢,還不到幾天,錢也用完了人也不來了,那怎麼辦?不轉去普通病房,難道還當成祖宗一輩子供着啊?”
嘖嘖,周圍的人發出各種唏噓感嘆,其中一人眼珠子一轉:“誒那如果,我只是說如果哈,轉到普通病房之後還是沒人來送錢,那怎麼辦?”
問題一出,幾個有點資歷的護士相視一眼,詭異一笑,皆不言語。
“好了好了,散了吧,護士長都來了。”特護病房的護士把小姐妹遣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看着護士長領着護工進入病房,低頭冷笑。如果轉入普通病房之後還是沒人來送錢怎麼辦?養個幾天看看若是安家真的翻不了身,就直接扔大街上去唄!
午夜醫院的地下三層,幽深陰暗的走廊一路通往盡頭的一間房間。房間門上紅色膠帶貼出太平間三個大字,光是看着這三個字,已是叫人汗毛倒豎退避三尺。
走廊深處傳來輪子摩擦地板的聲響,一抹如幽靈般的綠色身影推着病牀向着太平間走來。病牀之上,裹着紗布臉色蒼白的女人緊緊閉着眼,微微起伏的胸口顯示出她並不是一具屍體。
身穿綠色工作服的護工將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活人推入了太平間,半晌之後,換上了隔離服的護工從太平間出來,推出來一個裹屍袋。將裹屍袋推到醫院後門,護工無比自然的通過了屍體外移手續將裹屍袋帶了出來,然後在衆人不注意的時候,將裹屍袋扔進了一輛黑色轎車的後備箱。
脫下工作服,換掉變形的僞裝,黑色轎車的駕駛座上護工變回了那身材瘦弱的小老頭,一邊愉悅的哼着歌,一邊將車開回了嵐山大宅。
——
“好一朵茉莉花啊~好一朵茉莉花啊~芬芳美麗滿枝芽~又香又白人人誇~”
輕輕的吟唱聲漂浮在幽冷陰暗的地下室上空,聽着說不出的詭異。巨大的黑色石棺裡,哼着歌的老管家正在辛勤的忙碌,倒入乾燥的石墨灰,撒上吸水的香木屑,最後再鋪上一層軟軟的絲綢綿,哇,這樣一張溫暖又舒適的牀,他都想進去躺一躺了呢~
滿意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傑作,夜福非常好心情的轉身,從裹屍袋裡把那尚存一絲氣息的女人抱了出來。
女人頭上的紗布已經被取下,身上的病號服也換成了一襲白色的長裙,黑髮白膚看着是那樣的柔弱美麗,卻是沒有一絲生氣。
夜福哼着歌將美麗的女人輕輕放到了棺材裡,整理了一下她的劉海遮住額頭的傷疤,望着女人溫婉的臉,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好一朵子惜花啊~好一朵子惜花啊~芬芳美麗滿枝芽~又香又白人人誇…
輕輕哼着變了調的歌,夜福動作輕柔地拿起手邊的進食管,從安子惜的鼻子裡插進去,一路插到她的胃裡,拍了拍的臉,以示安撫;然後,他再拿出兩根排泄管,略有嫌棄的插進了安子惜身下,最後輕輕幫她蓋好了裙子。
平躺在黑色石棺裡的女人,如今已是一個插着管子靠營養液爲生的廢人,只要不從那夢境中脫離開來,就什麼知覺都沒有呢。夜福想着,眼神中帶上了惋惜,伸手輕輕在女人白皙的胳膊上劃破一個小口,他想,如果此時此刻她能感覺到疼,那該,多好哇…
便是這麼想着,便是繼續唱着那詭異的歌謠,夜福在安子惜的手腳上劃開一道又一道小口,每一道都是輕輕的淺淺的,他可不能讓她大出血死了呀~
然後,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袋子打開來,抓出一把黑色的種子,悉心的灑在了安子惜的傷口上。
他很早就聽說,以人做花肥,長出的花朵會特別特別的鮮豔美麗呢~
他也聽許多人說過,櫻花爲什麼會開得那麼漂亮,是因爲樹下埋着屍體呢~
那麼今天,這個他悉心準備的花肥,小心培育的花種,又會,開出怎樣絢爛多彩的花朵呢?
脣邊輕哼着的歌謠就像是溫柔的安眠曲,夜福望着女人的眼神,比起任何時候都要柔情蜜意——安子惜,“純白無暇”的安子惜,你一定要乖乖的,加油培育出純白無暇舉世無雙的子惜花哦~
帶着滿意的笑容,老管家在秋末播下花種,期待來年春天幸福的收穫;
闔上棺蓋,巨大的鐵門在身後轟然關上,輪迴噩夢,永墮地獄,這個世上,再也沒有,安子惜。
——輪迴篇完——
經歷了一番波折,和主子重歸於好的阿零小朋友最近迴歸到了日常生活,只是這樣的生活似乎太日常了,讓娃娃覺得有些無聊起來。
沒有了秦莎,阿零認字說話的興趣都變淡了,跟着夜福學了幾天,不但阿零學得無趣,還分散了夜福操持家務的精力,夜福管了幾天覺得實在是累得不行,在這天偷懶放了阿零去院子裡玩,自己回去小憩了一把。
阿零在院子裡閒逛,便逛邊啃着蘋果。這樣的天氣玩鞦韆已經有些冷了,她不知道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玩的。無聊的娃娃從後院一路逛到大宅的側面,扒開各種枯枝雜草,帶着探險精神往草叢深處走去。
枯草沾上了衣襬,小鞋子踩得全是泥,娃娃越走越深,最後竟是被她走到了宅子的圍牆邊。手摸着粗糙的牆壁,娃娃沿着牆角走了一陣,突然發現了一個被枯草半掩着的狗洞…
阿零捧着吭了一半的小蘋果,盯着狗洞看了半天,最後憑着小獸鑽洞的本能,撅着肥嘟嘟的小屁股就爬了出去…
離開嵐山大宅的阿零,頓覺視野開闊一片海闊天空!
——哇~娃娃張開手臂衝着眼前的藍天白雲樹海房屋興奮的叫了一聲,叉開小短腿沿着小路撒歡而去~
這家的小花!鮮紅鮮紅的,她從來沒有見過呢~
那家的大車!圓滾滾的就像是個黑色的大面包,太好笑啦~
還有這邊這棵樹!樹葉全都掉光了,看着…嗯,看着和家裡的樹也沒什麼兩樣,不過還是很特別噠~
阿零伸手鼓勵似的拍了拍樹幹,一回頭,忽然看見不遠處一輛小車停下,車門打開下來一個穿着紅衣服的小姑娘。
阿零瞪圓了大眼睛:“…朵朵…?…朵朵!”阿零興奮的大叫了一聲,像個小炮彈一樣飛了過去。
辛朵隱約聽見聲音一回頭,只感覺一個白色的肉球猛地撲了過來狠狠撞上了她的腰。辛朵嚇了一大跳差點摔倒,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一低頭,正對上那雙激動萬分看上來的烏黑大眼睛:“朵朵!你是來找我玩的嗎?!”
秋末的午後,辛朵一手提着媽媽準備的禮物,一手半抱着渾身髒兮兮的小娃娃,望着那張充滿了期待和熱情的小臉,徹底在風中凌亂了…
——
“阿零啊,你怎麼會在這裡的?”辛朵拉着阿零離開馬路,伸手幫她拿下頭上和衣服上的枯草。
“我出來玩!”阿零拉着辛朵的另一隻手,語氣激動又自豪。
呃…辛朵頓了頓:“阿零出來你爸爸知道麼?”
“不知道!”阿零搖頭,笑得都沒了眼睛。
“…那,管家爺爺呢?”
“阿福在睡覺!”完全沒有自覺有什麼不妥…
辛朵嘆了口氣,當機立斷:“阿零我們走,我送你回去。”
阿零反應了一下,兩手一下抓住辛朵的手:“朵朵是要去我家玩嗎?!”
辛朵回頭,望上小阿零天真無暇可愛得不得了的笑臉,笑着伸手戳了戳她的臉:“對呀,我要去阿零家玩,開不開心?~”
在得到娃娃欣喜的肯定之後,辛朵笑着牽起阿零的手剛準備走,突然看到自己手上提着的禮物,纔想起來自己今天來嵐山的目的…
“阿零你先等一下哈,我先去那家人家跟他們說一聲,打過招呼之後我們就走。”辛朵交代了阿零一聲,轉身小跑幾步回到她剛剛下車的那幢紅瓦別墅前,按響了門鈴。
片刻之後,門內傳來拖鞋踢踏聲:“來啦來啦,你怎麼來這麼晚,我都快被數學作業虐哭了…”一陣由遠及近的抱怨聲從門裡傳出來,大門一下打開,長相秀氣的小男生探頭瞄了一眼,踢出一雙拖鞋來,“快進來吧,作業本兒帶了麼?”
辛朵伸手把手上的禮物往門裡一遞,臉上的表情完全不像對着阿零時的和顏悅色:“這個是我媽做的綠豆酥,給你媽媽吃的;還有,我今天就不到你家玩了,突然有事,你讓阿姨給我媽媽打個電話通知一聲。”
“對了,”辛朵說完剛想走,忽然想起什麼來回過頭去,“作業你有什麼不懂的今天晚上打電話問我,還是不懂的,明天早去學校一小時我教你——不要一寫不來就想着抄作業,你這樣怎麼能進步?!”
男孩被辛朵冷着臉說了一通徹底愣住了,清秀的眉眼處那淡淡的傲氣都徹底僵在了臉上,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眼看着到嘴的鴨子就要飛,馬上軟化表情伸手去拉人:“班長…”
辛朵懶得和他哼哼唧唧轉身就走,男孩一下急了:“誒你還真的走啊,你答應了要來跟我一起寫作業的怎麼說反悔就反悔?辛朵你這樣是不對我要去告訴你媽媽…”
話說到一半,男孩拽着辛朵從門裡跑了出來,正拉拉扯扯,突然晃眼瞥見了躲在辛朵背後那穿着一身灰不溜秋小棉衣的娃娃…
“誒,這個髒小孩兒誰啊?”男孩脫口而出。
“你別管!我走了!”辛朵揮揮手不耐煩的甩開他,伸手護住身後的娃娃,只是她越是這樣男孩越是好奇,兜着圈子繞着她們轉起來,老鷹抓小雞似的…
“辛朵你幹嘛啊,我是鬼啊會吃人?讓我看一眼會死啊?!”男孩兜了幾圈終於怒了,大聲嚷起來。
他這一叫把本來就怕生的阿零嚇了一跳,抓緊了辛朵的衣服怯生生的探出頭來想偷瞄一眼,結果剛一動,就被對面撲過來的一個黑影一把抓住了!
“哈哈這下抓到了吧,看你還怎麼…躲…”男孩張揚的笑着,一把拉着阿零蹲下來,捧着她的臉往上一掰,結果,徹底愣住了。
半晌,才見他猛地擡頭衝着辛朵吼起來:“好像!辛朵你發覺沒有,真的超像!哈哈,這個世上居然有這麼奇妙的事~真是太奇妙了哈哈哈…”
另一頭,辛朵慌忙過來拉開男孩把嚇到了的阿零抱進懷裡,看着一瞬激動萬分的男孩子,再看看聽見動靜從屋裡出來的保姆阿姨,徹底無語了…
——
一刻鐘之後,別墅二樓溫暖的小客廳裡,被強拉進來的辛朵和阿零並排坐着,手牽着手,辛朵微微偏頭,對神色緊張的小阿零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阿零沒事的哈,這家人家是我媽媽的朋友,剛剛那個男生叫楚天騏,是我的同學…雖然看着有點瘋瘋癲癲的,但是不是壞人哈…”
哈哈,坐在另一邊拿着熱毛巾給阿零擦臉的保姆阿姨聞言也笑了起來,跟着附和:“是啊,不用怕哈,不管他就行了~剛剛阿姨已經給安保公司打電話了,一會兒你家管家爺爺就來接你了哈,你就安心等着,來,吃點點心~”
溫柔的辛朵和保姆阿姨安撫了小阿零,娃娃放鬆了下來,吃了幾個點心,整張小臉都暖暖的有了笑意。楚天騏就是在這樣的時候拿着書包走進了客廳,一眼看見擦乾淨了臉正甜甜笑着的小娃娃,頓了頓嚥了咽口水,在辛朵嚴厲的目光中收斂了情緒掏出作業本來:“那個…數學不是很懂,英語也有幾題不會…你幫我看看?”
於是,辛朵開始幫楚天騏講作業,阿零跟在一邊似懂非懂的吃東西,保姆阿姨忙去了,小客廳裡只餘下辛朵思路清晰的講題聲,安安靜靜的。
其實楚天騏的腦子並不笨,基礎也不錯,就是平時不太認真吊兒郎當的不好好聽課也不好好看書,所以這也不會那也不會,在講了幾道題後,看着反應飛快瞬間就弄懂了正在嘚瑟的男孩,辛朵板起臉來:“以後這種書上一看就很明顯的公式就不要來問我,自己先看書!”
嘖,班長好凶,比王老師還兇~楚天騏低聲嘟囔了一句,看着辛朵又重新低下頭去研究下一題,覺得機會來了~偷偷擡眼瞄了瞄另一邊正專心吃糰子的小姑娘,楚天騏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腿:“誒誒,誒誒,給你看樣東西,跟你說,真的超像…”
說着,在娃娃望來的呆愣目光中,楚天騏神秘兮兮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小紙條,滿懷欣喜的攤開…
“楚天騏你到底學不學了?!”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怒吼,一隻手臂一下伸過來把紙條搶了過去拍在了桌上,楚天騏和阿零都嚇了一跳,楚天騏下意識就伸手去搶:“當心,當心我的尼諾…”
辛朵也沒和楚天騏衝突,把紙條還給他,卻是用了非常嚴肅的語氣開口道:“楚天騏,你喜歡遊戲裡的娃娃我管不着,但是這個娃娃和阿零一點關係都沒有,之前你的態度已經嚇着她了,你現在還給她看這些幹什麼?她和遊戲裡面的娃娃長得像或者不像,我覺得阿零一點也不想知道,請你不要再打擾她,聽懂了嗎?”
辛朵和楚天騏算是青梅竹馬,兩家的媽媽是大學同學,各自結婚之後兩家關係也一直很親密;辛朵和楚天騏同歲,又在一個班級唸書,辛朵性格沉穩,又是班長,楚天騏一直都有些怕她,平常辛朵開心的時候他還敢蹦躂幾下,辛朵一旦生氣了,他大氣都不敢出。
楚天騏被辛朵罵了,耷拉着腦袋悶悶的不說話,辛朵嘆了口氣,回頭望向阿零:“阿零,你先出去找保姆阿姨玩一會兒,再過一下管家爺爺也該來了,我幫楚天騏再看兩道題,一會兒過來陪你好不好?”
嗯,阿零乖巧點點頭,爬起來走了出去。
辛朵雖然早熟,但是畢竟年紀小,這時候只想着把阿零和楚天騏分開,卻沒有想到讓阿零這麼小的孩子一個人在陌生的房子裡走動其實是很不安全的…這一邊,小阿零從小客廳出來,逛了一圈沒有找到保姆阿姨,正準備下樓,突然被身側的一道亮光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走廊對面的一間房間,門打開了一條縫,有金色的閃閃光亮從門裡透出來。阿零推門進去,在房間正中的一個架子上,看到了一個沐浴在陽光下的小小金魚缸。
橢圓形的魚缸裡養着一條橘色的小金魚,悠哉悠哉的在水草間搖曳,金色的陽光從窗口透進來照在水面上,一片絢爛的波光粼粼非常漂亮。小阿零看呆了,張着小嘴走了進去。
…這是…尼莫?!
踮起腳尖小手搭在架子邊緣,娃娃努力擡頭望着那條小金魚,覺得真是太漂亮了,如果它能再游過來一點點就好了…想着娃娃拼命伸出小手想夠上那個魚缸,因爲個子太矮,整個身子都朝着架子靠去…
哐唐一聲,架子一下被體重壓倒,金魚缸磕在大理石地板上摔了個粉碎,一片綠色水草間,失水的魚兒劇烈跳動起來,把娃娃整個嚇傻了!
聽見聲響的辛朵和楚天騏聞聲趕了過來,一眼看見的便是那呆呆站在一地的水跡和玻璃渣面前傻傻盯着金魚的娃娃。辛朵連忙開口叫她:“阿零,阿零你快到這邊來,不要踩到玻璃了。”
阿零卻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一般,一雙黝黑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痛苦跳躍的金魚,墨色的瞳孔裡帶出少見的濃黑來。
從阿零的視線看去,那一條跳躍的金魚漸漸分離成了兩條,一樣的顏色,一樣的動作,只是其中有一條,那瞪大的魚眼已經碎了,流出鮮紅的血來。
這是阿零第一次親眼目睹靈魂分離的瞬間。在這之前,她所有見過的那些所謂的“人”,從來都是單獨出現,因爲實驗室的刻意隱瞞,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那些“人”的真正身份。後來,離開了實驗室,她仍然可以在各個角落見到那些“人”,它們只是比一般的人要醜,會說一些奇怪的話,她也並沒有覺得那些“人”和其他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可是今天,那憑空出現的第二條金魚卻讓娃娃迷茫了,傻傻盯着地上的兩條金魚,她眼睜睜的看着其中一條跳得越來越輕,而另外一條卻是掙扎得越來越激烈,鮮紅的血從魚眼裡飛濺出來…
“好咧,看看能不能救回來!”就在阿零陷入了詭異的漩渦眸中的黑暗越來越深的時候,突然一隻大手伸過來撈起了那條几乎不動了的金魚,一下丟到了一個裝了水的罐子裡。
阿零猛的一驚才從恍惚中驚醒了過來,擡頭望上保姆阿姨手裡透明罐子,只見那條本已經不動了的小魚在水裡翻着肚子飄了一會兒,突然張了張嘴翻身搖起尾巴來!再是回頭望向地面,那隻流着血的金魚,卻是不見了…
保姆阿姨看看這一地的狼藉,再看看面色呆愣的小娃娃,以爲她是因爲闖了禍嚇着了,連忙安撫性的將手裡的罐子端到阿零面前,溫柔笑道:“沒事沒事,不怕了哈,小魚已經救活了,死不了啦!”
“…死…?”娃娃擡頭望着水裡的金魚,喃喃開口跟着念出這麼一個字,那迷茫不解的樣子,全部落在了身邊微微皺着眉的辛朵眼裡。
——
之後,失職弄丟了娃娃的夜福接到安保公司的電話,火急火燎的趕到楚家,接走了到處亂跑的小祖宗;辛朵也告別了楚天騏回了家,結果當天晚上,就接到了楚天騏小朋友打來的電話…
“辛朵,你下週末還來我家學習麼?”楚天騏的聲音聽着就像是個一心向學的好孩子。
“我有必要來麼?”辛朵皺了皺眉,對待楚小朋友的態度一貫的高冷。
“有必要,非常有必要。”楚天騏答得義正言辭。
“那好吧。”辛朵嘆了口氣。
“嗯嗯,那就這麼說定了啊,不許反悔!週六上午10點,不見不散!”楚天騏激動的說完了這一大串,然後突然開始結巴起來,“…還有…還有…”
辛朵不耐煩了:“有話快說,我要睡覺了!”
“還有就是你能不能打電話給阿零跟她說我很歡迎她再到我們家玩我讓保姆阿姨給她做糰子吃可好吃了!”
…辛朵沉默三秒,揚手掛了電話。
…
當晚,分析了前因後果權益了利弊之後的夜福,主動向主子坦白了今天阿零鑽了狗洞跑出去玩的事實…
“因爲宅子的圍牆加了結界,按理來說阿零是絕對不可能跑出去的,所以屬下才放了阿零獨自在院子裡玩,卻沒想到…”
偌大威嚴的書房裡,夜福神色緊張的跪在巨大的紅木書桌前,頭也不敢擡的說道。
其實他這句話只說出了一半的實情,今日事發了之後他纔回憶起來阿零之前就穿破過一次主子的結界,只是當時情況危急事情又是一閃而過,他已經完全忘記了,如今再次發生同樣的情況,前事他提都不敢提半句。
書桌另一頭,晝焰行面無表情的靠在椅子扶手上,到了夜間幻出了原形,一雙金色的眸子襯着身後的巨大書架,淡漠如常。
這個嵐山大宅裡,處處都設着結界,很早前的那個雷雨夜,當阿零輕鬆的打開了二樓走廊盡頭的那間房間的時候,他就應該猜到,他所有的結界,對阿零都是沒有用的。
明明沒有靈力,身體裡也只有一個小小的金色靈魄,阿零到底是如何能毫不費力的突破那即便是萬年修爲的妖怪都無法突破的結界的?晝焰行思索着陷入沉思,直到至於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他看了一眼,揚手退了夜福出去,接起電話來。
手機那頭傳來周秘書恭敬的聲音:“董事長,今日興華工程隊上了礦山,開始打樁了。”
晝焰行神色淡淡:“情況怎麼樣?”
“正如董事長預料的那樣,八根立樁打下去根根斷裂,至今沒有打出一個孔來!”周秘書低沉的聲線裡含着一絲微不可查的激動。
呵,晝焰行輕笑了一聲:“興華的董事長急了?”
“急了,要求工程隊嚴密封鎖一切消息,連夜送了一批立樁和兩臺新的打樁機上去。”
“嗯,先等他們再忙活幾天,三天之後,你帶人上去視察工程進度。”
“是。”周秘書恭敬應下。
揚手掛了電話,晝焰行靠回到椅背上,習慣性的玩着指尖的鑽石戒指,微微勾起嘴角心情很好的樣子。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按照這個進度,再過半個多月,就到了可以和蘇家徹底決裂解除婚姻的時候了呢;不過,到時晝家那老太太肯定會出來鬧騰,既然已是無用之人,要不要,先解決掉再說?~
——
三日之後,普天集團董事長秘書周偉帶着幾位探井工程專家上了晝家礦山,沒有事先得到通知的興華工程隊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四天都沒打下第一樁的窘境暴露人前。
“王隊長的意思是說,這個山體的石料特殊,尋常的立樁根本無法打入,所以現在工程一點進展都沒有?”周秘書淡淡笑着望着興華工程隊隊長王剛,一臉的質疑。
王剛抹了抹額頭的冷汗,無奈開口:“事實的確是這樣,除了這個原因,我想不出第二個理由了…”
“可是王隊長啊,我今天上來視察,回去之後可是要把進度彙報給我們董事長的,到時候董事長問起工程延誤的原因來,我總不能把你這個想不出第二個理由纔給出的理由,告訴我們董事長吧…”周秘書頓了頓,環視了一圈工地的工人,淡淡勾脣,“莫不是,你們興華的打樁機有問題,打不下樁吧?”
明顯嘲諷的語氣,一瞬戲謔的眼神,周秘書高高在上的姿態一下刺激到了王剛,他激動開口:“不會的,我們興華可是老牌公司了,我們的打樁機用了幾十年,型號一直更新換代,維護也一直很好,絕對不可能是我們打樁機的問題!”
“哦,是麼?”周秘書還是那樣淡笑的模樣,揮了揮手招來他帶來的一幫人,“本來是想看看礦石水準帶來的人,沒想到還能派上其他用場,王隊長,我們不妨讓這幾個專家看一看,到時候是石料的問題,還是打樁機的問題,就一目瞭然了。”
話落,幾位專家便忙碌開了,研究石頭的研究石頭,研究機器的研究機器,王剛站在一邊神色凝重,直到半個小時之後,幾位專家過來彙報了情況。
“經我們檢驗,興華的打樁機並沒有什麼問題,立樁的強度也在標準範圍之內,不過,這礦山表面的石層也沒什麼特殊的,就是尋常的山石,說實話,我們看了半天,還真沒找出問題所在來。”
王剛聽到第一句時,表情明顯放鬆了下來,結果又聽到石頭也沒問題,一下又有些無措。轉眼王剛對上週秘書看過來的視線,發覺周秘書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笑着跟王剛道了個歉,周秘書半開玩笑的表示,難道是風水不和,非得換個工程隊不可?
周秘書話落,卻是圍觀羣衆之中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工人淡淡開了口:“這些風水不風水的,我們不懂,本來呢,我也不信,不過如果老闆您相信,不妨找個大師過來看看?”
一瞬望上衆人看來的狐疑眼神,老工人咧嘴笑了笑:“其實我也是聽說,很多年前了,那年z市修高架,修得好好的都快完工了,結果硬是最後一根主樁打不下去,生生把工程延誤了。結果那z市領導就請了一個高僧過來看風水,最後高僧泄露天機,說是這個主樁的位置正是一條龍脈的龍眼,非要用九龍壓制才能把樁打下去!後來z市領導信了,真的搞了一套九龍圖騰出來,結果您猜怎麼的,樁立馬就打下去了!當年我老鄉就在那個工程隊,這些事都是他親口告訴我的,而且啊,z市那個九龍柱網上都搜得到圖片,我讓我小孫女搜給我看過呢還~”
一番聽似無稽卻又透露着點點可信的話說完,周秘書和王剛相視一眼,眼底都帶上了盤算。如今這樣的情況,樁打不下去,原因又找不到,現在能多一個方法試一試,也未嘗不可…
想着,王剛定了定神開口道:“我覺得這個方案可以一試…”
“我也覺得可以,”周秘書接起話頭來,“那麼這風水大師就由興華來請,一切均等到大師看過之後,再做打算。”
周秘書說完,也不再多做停留,帶着一干專家告辭離開。
回頭轉身之間,那暗含精明的眸光一瞬與方纔說話的老工人對上,兩人隨即不留痕跡的轉開視線,那一瞬的相觸,沒有一個人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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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九龍柱是真事,就在上海,網上可以搜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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