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墟機關槍似的說出一大串話,把凱文聽得雲裡霧裡,細細一想,覺得重墟說的有道理,可是一時間又拿不定主要,將探尋的目光投向自己的頂頭上司約翰。
約翰衝他點了點頭,說:“東方有句古話叫做‘舍小我成大我’。眼下正是你捨棄小我,成就大我的時候!”
凱文明白約翰所說的“小我”是指行賄違背教義,“大我”則是拯救全體人類。
幾分鐘後,他們來到哨所跟前,四名哨兵圍住車頭,爲首那位中尉軍裝的摩爾多康軍人一副狠厲模樣,沒好氣地說:“證件拿出來!”
因爲他說的是土耳其語,約翰和凱文沒有聽懂,好在之前看別人過關知道大體程序,提前有所準備,便將各自的護照遞了過去。
約翰、凱文二人,前者來自英國,後者出生於米國,兩本護照交上去,中尉立刻抖擻精神,一改審查同胞時的頤指氣使,說話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崇洋媚外之情溢於言表,客氣的像個酒店服務生,獻媚的模樣直讓凱文覺得噁心,心說:“有這麼一羣軍人,難怪這個國家遭災!”
中尉衝凱文行了個軍禮,問:“請問疫情期間你們到託福拉堡有何貴幹?”
凱文照着之前商定好的臺詞說:“我們要去港口運點東西,路過這兒加點油。”
中尉點了點頭,問:“後面的車廂裡有什麼?”
“裡邊是空的。”
“能不能打開看看?”
凱文一生中撒的謊屈指可數,心虛道:“空的就沒有必要看了吧?”
哨兵見凱文滿頭大汗,神色不對,固執道:“我們有規定,請您配合。”
凱文嚥了口唾沫,左顧右盼趁沒人注意,哆哆嗦嗦跟做賊似的將一沓歐元塞到哨兵手中,“那個,我們,你看……”
他本想順帶說幾句客氣話,卻發現平時禮拜侃侃而談的口才這會兒半點用不出來,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句完整的話。
好在,中尉收錢的經驗遠比他行賄的經驗豐富,若無其事的將錢塞進褲腰帶,立刻腦補出他的用意,咳嗽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哦!知道了,給大使館運物資。使館的車就不用查了。”
凱文問:“還用測體溫嗎?”
中尉微微一笑,“剛纔不都測過了?一切正常,你們走吧!”
凱文愕然,喜憂參半,喜的是順利通過了關卡,擔憂之處則在於——“怪不得這個世界上那麼多人愛行賄……這玩意兒是真特麼方便!”
凱文牧師的心中所想很快被山田光子獲知,她將凱文腦海裡的話轉告給車廂裡的人後,立刻引來一陣大笑。
白陵摟着重墟的肩膀道:“阿墟,你真是太壞了?”
重墟裝傻,“我哪裡壞了?”
“你故意戲弄凱文。”
邱香不解道:“他怎麼戲弄人家了?”
白陵道:“你想啊!區區一個關卡,用魅惑術就可以輕鬆過關。他可倒好,教唆人家神父去行賄。你說壞不壞?”
李黎掐了重墟胳膊一下,笑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呢!”
重墟呵呵直笑:“我不是想讓凱文體驗一下生活嘛!消除罪惡,堵不是辦法,只有知道罪惡哪裡誘人,循序善誘的疏導減輕罪惡的負面影響。”
重墟說話的時候,邱香看到小神父蘇東在本子上飛快的圖畫着什麼,問:“你寫什麼呢?”
蘇東道:“殿下話說的很有道理,我把它記下來。”
“那句話?就剛纔那句除罪惡,堵不是辦法,只有知道罪惡哪裡誘人,循序善誘的疏導減輕罪惡的負面影響。”
邱香翻個白眼,“他開玩笑的,當什麼真啊!”
蘇東搖頭,“可不是那麼簡單。過去我們聖光會爲什麼在華夏打不開局面?就是因爲傳教過於死板脫離了實際,總是照本宣科,跟大家講道理,必須這麼幹,不能那麼幹,大家肯定不願意信教。要是按殿下說的用理論聯繫實際,學會變通,不但讓大家所以然,還要知其然,抓住事情的本源,也就等於揪住大衆的牛鼻子。傳教肯定更加順暢。”
重墟沒有想到自己隨口一說,蘇東竟能相出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由啼笑皆非。
邱香被他侃得雲裡霧裡,全然不懂他這番話的意思。
白陵則注意到蘇東對重墟的稱呼發生了改變,不再喊重墟重總,而是叫他殿下,好奇道:“話說,你怎麼開始叫阿墟殿下了?”
“祭祀大人這麼叫,我就也跟着這麼叫了!有什麼不對嗎?”
白陵探頭透過駕駛室和貨倉間的玻璃,看了一眼副駕駛位置上的約翰。這纔想起,從昨晚開始約翰跟重墟對話時,以“殿下”相稱,禁不住揚起嘴角。
從重總到殿下,稱呼的改變看似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釋放出很重要信息——作爲天父教的祭祀,約翰過去雖與重墟私交不錯,但是在種族角度上一方代表西方的神,另一方是東方的魔,難免有隔閡。
這種隔閡體現在現實交流中,就是約翰不承認重墟的貴族身份,所以喊他重總。
眼下改叫“殿下”意味着隔閡消除或者大大的淡化,在他心目之中西方的神和東方的魔已經是不再對立甚至敵對。
事實上,約翰神父的判斷完全正確,西神與東魔本就不是世界的兩極。
如果將東方神靈比作純白,將西方惡魔比作致暗,那麼西方神和東方魔就是夾在他們中間的灰色地帶。
因爲色調相近,覺得親切,附以偏頗的理論做支撐,他始終覺得天父教與東方魔乃是同源同根。
東風箱體貨車駛過哨卡,託福拉堡的街景露出真顏。
幾個世紀以來,託福拉堡這座小鎮一直安詳地佇立在亞荀海,沒有經歷過多少動盪和戰火的洗禮。
可是疫情爆發後,安寧不再,街道兩側古樸的摩爾多康風格建築蒙上了一層灰霾,街道上垃圾隨處可見,還有碎裂的酒瓶和窗戶玻璃。
主幹道西段道路兩邊的汽車被砸壞和焚燬,百貨商店的玻璃上噴着髒話塗鴉,街邊的花壇裡有被燒成焦炭的灌木,市政辦公大樓的旗杆上掛着一支旅遊鞋,國旗不知道去了哪裡!
——種種跡象表明這裡剛剛經歷過一場暴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