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姐，”小小的手抓上我的衣服，我低頭，柳小鬼很是溫文爾雅的笑，最近，他的笑容越來越有向長大的樣子靠攏的趨勢了，“吉祥姐可不可以放開小狐狸，我們要去歡迎這個月進來的新人了。”
我放下懷裡的小狐狸，“要我一起去嗎？”
“不用了，”柳小鬼笑道，“吉祥姐不喜歡這種事情，就留下來給我們做午飯好了。”
“好。”我摸摸三個小鬼的頭，“早點回來哦。”以他們三人現在的實力，再加上柳小鬼的算計，就算遇到其他的強敵，全身而退至少沒有問題。所以我也很放心的讓他們自己去鍛鍊。
“恩。”三人齊聲答了一句，手拉着手的去了，我看着他們的背影直想笑，還真是越發有幾歲小鬼的樣子了，不像才見面的時候一副小大人的嘴臉。
這天的陽光，分外的燦爛，我沐浴在陽光中，心情也不由得飛揚起來。蹲在湖邊洗着幾個孩子換下來的衣服，我小聲哼着歌。
這裡的物資真是相當匱乏，幾個孩子除了小狐狸好些之外，都沒什麼多餘的衣服，現在這些還是最近稍微有點實力之後，從別人那裡搶來的，或者，乾脆從死人身上剝來的，雖然還是不太成樣子，總比破破爛爛遮不了身子的那種好了許多。
我盤算着如果今天他們能搶些食鹽回來，中午可以熬魚湯，放點鹽，放點野蔥，野薑……
這樣想着，自己的口水都快留下來了。
看上去就令人愉快的天氣和輕鬆的心情，所以我真的沒想到，我等回來的，是一個混身是血的小女孩。
“是吉祥姐嗎？”女孩子不大，看上去比柳小鬼還小一點，羞怯怯的態度，很是焦急，淚水一直在眼眶裡打轉。
我疑惑的放下洗衣服挽上去的袖子，“我是，你是？”上下打量這孩子，衣服的樣式半新不舊，但是比較乾淨，現下卻滿是泥土，有些掛破的痕跡，似是摔了很多跤。
“別管我是誰，快，快去救救，救救……”她說着，淚水終於順着臉頰流了下來，純潔的美麗，不是生活在這裡的女孩子，難道，是這次一起被送進來的？
“救誰？”不好的預感突然從心底涌了上來。
“柳聽風他們。”
聞言，我想也不想，轉身就跑，跑出去兩步，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我身後的小女孩子，“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柳聽風他們叫來搬救兵的，我並不認識你吧。”不要忘記，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的小孩子，哪一個單純，如同擁有一張天師面孔的小狐狸。
小女孩一呆，隨即用略帶倔強的神情擡手擦掉了臉上的淚水，“柳聽風說，如果吉祥姐懷疑的話，就說，他的名字，是因爲你說過：捻菊望月吟秋色，倚柳聽風訴晚情。”
我不再猶豫，一把抱起小女孩，按她所說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樹枝，掛破了我的衣服，劃傷了皮膚，我恍若不覺，第一次嚐到，什麼叫心急如焚。如果，我沒有失去內力的話；如果，我跟他們一起去的話；如果，我多教他們一點東西的話……
可是，沒有如果！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我拼命在心中安慰自己，我見過他們所有人長大成人的樣子，所以，他們現在絕對不會有事的。可是，等我趕到的時候，現場，已經是一片血海。
放下手裡抱着的小女孩。我一步步走向圍在一起的孩子們，路不長，每一步卻都像是沒踩到實處般，虛浮得厲害。
但真正到了面前，我卻出奇的鎮定，我拍拍背對我跪在地上的柳聽風的肩膀，他略帶驚惶的回頭，見是我，勉強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搖搖頭，示意他不必說什麼，學着他的樣子跪下，看向唯一躺着的，一隻被血染紅的小狐狸。
顫抖着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似是感覺到什麼，他睫毛顫了顫，睜開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倒映出我後，他扯了扯嘴角，像是要笑。可是，那是一件對他來說那麼費力，那麼困難的事，於是，我揚起嘴角，代替他笑了笑。染血的莫離，我見過的啊，可是，心底從沒有那麼恐慌過，恐慌到，似是要失去什麼……
“吉祥姐……”我低頭，湊到他嘴邊，聽到他的聲音。點點頭，表示聽到了。
“什麼時候，你纔會像給柳取名字一起也給我取個名字呢？”他的聲音，漸漸清晰。
我帶着最最溫柔的笑容，輕輕將他摟入懷中，“有啊，我早就給小狐狸取好了。”
他高興起來，“是什麼？”
“莫離。”一字一字的，我吐出兩個熟悉的字來。
“莫離，莫離，”他默唸了兩遍，期待的望着我，“是什麼意思啊？”
我笑，拂開他臉上的碎髮，“莫失莫忘，不離不棄！”
他漾開陽光般的笑容，“吉祥姐，我好喜歡這個名字呢。”
“恩，以後，大家都會這麼叫你的。”
他剛要笑，忽然一滯，隨即繼續微笑，我從沒見他笑的這麼悲傷過，“可是吉祥姐，這麼美的名字，我已經用不到了。”
“胡說什麼，我家莫離，要活到八十歲，然後死在溫暖的牀上呢。”
“真的，吉祥姐，我知道我要死了，”他一點也不在乎的述說着，“所以，你把這個名字，給我弟弟好不好？”
“你弟弟……”我有些呆楞的重複。
下一刻，我順着他的目光，轉到一旁，那裡，坐着一個孩子，一個水晶般的孩子。真的，如水晶一般，似是不會哭，不會笑，連表情都不會有的水晶娃娃。一瞬間，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爲何，在小狐狸說他和柳聽風一樣大的時候，我會覺得不對勁，因爲，我應該聽莫離說過，他，比柳聽風小兩歲。
見我望着水晶娃娃，小狐狸笑得很是炫耀，“我弟弟，漂亮吧，我離開的時候，他才一點點大，可是……”他臉色一黯，“沒想到，他也……不過，還好，這次，我救得了他。”
他得意的點點頭，隨即扯扯我的衣袖，懇求道，“吉祥姐，弟弟還沒有名字，反正這個名字我也用不到了，你給他好不好？”
“爲什麼？”我眼睛很熱，很熱，“這個名字，是你的，你弟弟，我另外給他取其他名字好不好？”不要拒絕這個名字，哪怕，活下去的莫離只有一個，哪怕你恨我，我也願意，那個莫離是你！
小狐狸又是一笑，“可是，這樣的話，莫離這個名字很快就會被忘掉啊！答應吧，吉祥姐。”感覺到，他扯着我的力道，越來越輕，可他撒嬌的笑容，卻是越來越濃。
“我答應。”像是立誓般莊重的，我答道。我沒有辦法，拒絕這樣的他。
“謝謝吉祥姐，”他翹起脣角，“那，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唱歌給我聽好不好？那首我們都是好孩子的歌，這次，我是真的要睡咯。”
“恩。”淚水，順着眼角滑落，止也止不住，我醫術不精，但是，我看得出，小狐狸這樣的傷勢，根本就已經無藥可救了，剛纔和我說話，也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可是，我怎能相信，一個小時前還在我懷裡撒嬌的孩子，現在會睡過去，而且，再也無法醒來，所以，我用前所未有的虔誠態度唱着這首歌，所以，小狐狸，唱完了，你會再次笑着撒嬌說：吉祥姐，再唱一首嘛！
“你說要一直愛一直好，就這樣永遠不分開……我們都是好孩子，異想天開的孩子，相信愛可以永遠啊……我們都是好孩子，最最天真的孩子，燦爛的孤單的變遙遠的啊……我們都是好孩子，最最可愛的孩子，在一起爲幸福落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