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虞姬前次再三叮嚀加囑託,希望呂雉莫要再糾纏項羽心間人不心間人的事,也莫要再去討問他要天下還是美人。願得一心人固然美好,可將這願望放在錚錚亂世,連個飯後笑談都算不上。
呂雉對着虞妙弋那一副晚娘一樣的表情,只能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可她點頭歸點頭,不過是含糊着將虞姬表面應付了過去。要呂雉心裡頭想也不想,非得要她親自打破了這砂鍋不可。則何以哉?這問題虞妙弋絕口不提,那自是問項羽來的直接。但又不好讓虞妙弋知道這件事,只得摸着她歇息去了,提着盞小燈籠去尋項羽一尋。
這次,呂雉決定放緩了口氣,好聲好氣的問他。他項羽硬的不吃,來點軟的總應該吃了吧。可這如何開口也是個學問,她呂雉高傲倔強慣了,要她編出個斯文的開頭來同項羽套個交情,以便能套出更生層次的八卦,況且對方還是項羽。這委實是呂雉這一生中最該思考去與不去的問題。
“你又來作甚麼,是虞姬沒看好你?”呂雉一隻腳還在門外徘徊,另一隻腳突然想往回走,正當她不知道該屈服哪隻腳的時候,項羽的聲音驀然從窗口冒出來,嚇的她險些扔了手中的小燈籠撒開腳丫子就往回跑。好在她生的倔強脾氣,兩隻腳都定定的立在原地,沒有移動分毫。你好生告訴她,她不削聽。你不告訴她,她就非要弄個清楚。
“呂姑娘在外徘徊許久,想來吹了不少冷風,不如進一步喝杯熱茶。”
呂雉就提着燈籠,乖乖的聽話真走了進去,這走,也走的好生斯文。
平日裡恨不得套個大兜頭帽從頭到脖子都遮起來的項羽,眼下就穿了件淡色的裡衣,肩上懶懶的披着個紫色的外袍,一頭墨色長髮未有絲毫束起,整齊的散在臉頰兩側,卻是一副方睡醒,或是你擾了我的清夢的樣子。可他那表情卻也沒有分毫的惱怒,仍是一貫君臨天下般的神情,只是垂着的極淡的眸子裡,隱約含這些呂雉形容不出來的情
緒。
項羽伸手添了盞淡茶推向了呂雉,他方纔應該是睡的正好,臨時發覺她在屋子外頭徘徊,便隨意的披了兩件以上,那裡衣被他隨意的裹着,領口本來開的就有些下,隨他身子一起一伏,開的更下了。露出的蜜色的胸口上,竟在心臟處布着一道撕心裂肺般的疤痕。
呂雉捂了捂有些煩熱的臉頰,咳了咳道:“今日月色極好……”
項羽破天荒的擡頭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給自己添了茶,含糊道:“是好。”
項羽那兩個字一脫口,呂雉就想狠狠的甩自己一個大嘴巴,今夜別說月亮,連一些些星光都被不知多厚的雲層蓋的牢牢的,她方纔提着燈籠抹黑過來還跌了不知多少下。好!那得是瞎了!“內個,我是說。”
“呂姑娘莫要急,只要劉邦派人來接你,我自然會放你走。”
呂雉聽着項羽的話愣了半晌,才曉得,他大約是以爲自己這幅哭喪臉是被他囚禁出來的。其實自己只是被那隱隱約約的答案憋出來的。
“將軍!小女子只是好奇,在你們當將軍的眼裡頭,天下當真如此重要?”
“在當將軍的眼中,很重要。”項羽保持放在添完茶的坐姿,“在我眼中,一般。”
呂雉捧着茶問:“何爲一般?”
項羽輕輕擡手搭在杯沿上,溢出的茶香染溼了指尖,“一般就是,可有,可無。能拿起,舍放下。”
“那她也一般?”
項羽挑了個眉思索了片刻,“虞姬麼,她不可放下。”
呂雉再追問,“諾言比江山重要?”
項羽支吾了一聲,大約是應了呂雉的問題。“呂姑娘問完了?”
“那你心間的人呢,諾言比她重要麼?”
項羽聽呂雉的話,破天荒擡了頭看她,“她比什麼都重要。”
“那你爲什麼捨下她?”若是心中有她,她亦是心中有你,在一起的艱辛怎也比
不過分離
“跟着我,太危險了。她還小,可以找個好人家,過安安穩穩的日子。”
“可她現在過着安穩日子了麼?”
項羽一愣,伸手捏了捏眉心,長嘆一口氣。自己會向她說起這些?她是誰,劉邦的妻子,自己的人質。
呂雉的聲音聽起來帶着些哭腔,“你喜歡她就去招惹她,不喜歡了就扔到一邊?還打個跟着我那樣危險的幌子。你們男人都是道貌岸然的東西,通通都不是好東西!”
項羽點點頭像是安慰她,又像說服自己,“你說的很對。”
“你!”
罵人最忌諱沒人回你,不論你打了多長的草稿,罵了他多久的爹孃。若是對方不回,一堆話像是揉成了一團陷進了沙子裡,即使扔進水裡好歹還有個水波紋,可它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呂姑娘請回吧。”
“夫人!”
兩句話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現,呂雉驚的回頭一瞧,發現一席白衣的項伯立在門口,他這樣面對項羽竟然還能面含微笑。
“項伯!你怎麼在這裡?”
“沛公讓我來帶您回去!”
呂雉對着項伯搖了搖頭,“我還,不能回去!”在這裡她還有好多事需要搞清楚。
白衣男子不惱,只道了句,“那便恕項伯告退了!”然後低着頭轉身遁入夜色,好似並不在意自己沒有將呂雉帶回,會遭受劉邦多大的譴責。
項羽啊項羽,你不說,誰人能知道你在想的是什麼。不過也對,知道的人都不在這世上了,當初你請求肖子言帶蘭丹洛離開,後來肖子言死了。你告訴項梁你喜歡蘭丹洛,後來項梁死了。你在蘭丹洛生命垂危時候將他託付給羋心景離,後來他也死了。我還想多活幾年,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了。項伯刷的打開摺扇,仰天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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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