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稍晚些的時候,王克望又打來電話。
“你願意爲老爺子念悼詞麼?”
張重不好回答,他當然願意,可是他合適麼?
王孟是什麼身份,老一代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想來參加他追悼會的人多是位高權重之人。
他張重,雖然在文壇有些名氣,但是年紀還輕。
王克望知道他顧慮什麼,就說道,“別的不用管,就說你願不願意。”
張重最終點頭道,“當然願意。”
“謝謝。”
“不用。”
……
爲王孟念悼詞,要承受很大的壓力,但是張重知道,如果他因爲懼怕這點壓力而退縮,那將是對王孟的辜負。
悼詞不能馬虎,張重當天一刻沒停地待在電腦前寫悼詞。
芃芃好幾次想要找張重玩,卻都被許雨涵他們拉住了。
“爸爸在忙,芃芃不要去打擾他。”
芃芃還不知道王孟的死訊,如果讓她知道,昨天還跟她聊天的老爺爺今天就已經離開人世,這對一個七歲的孩子來說未免太過殘忍。
第二天,張重一家人到了老宅子。
來的人很多,老宅子都已經裝不下了,追悼會沒有另尋他地,就安排在了院子裡面。
王孟喜歡他自己的這所宅子,王家人想着能讓他多待一會兒就多待一會兒吧。
張重看到了莊語他們,他們幾個眼圈都有些發黑,看來得到消息之後都沒有休息好。
看到張重,幾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前天,他們還在這裡談笑風生,雖然感嘆過王老爺子身體大不如前,但是卻萬萬沒有想過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
到場的有很多政要,如果是平時,大家肯定會過來聊上幾句,不過今天日子不對,加上院子裡面人擠人的場面,很多人不得不退到院子外面去。
張重一會兒有任務,所以沒有出去,一直留在院子裡面。
一直到下午,追悼會纔開始。
院子中間空出一個大圈,張重孤身站在裡面。
沒有主持人,沒有舞臺,也沒有話筒。
他先鞠躬,然後直接開口道:“2022年,十月二日清晨,王孟先生與世長辭了。在華夏剛剛過完生日的這一天,我們自此失去了一位老一代的無產階級革命家,一位傑出的無產階級文化戰士,著名文學家,一位爲華夏革命、爲文化崛起和教育事業做出無窮貢獻的政治活動家。王先生 1916年生於天津市靜海縣,少年時代,他曾在靜海縣鹿頭小學求學……”
長達一百多年的人生,能說的功績實在太多,張重不嫌冗繁,從王孟小學開始一直講到他當了一段時間兵又去上大學,出了學堂扛起槍,最後從筆的所有經歷。
張重沒有賣弄文采,只是一五一十地將王孟的生平講述了出來。
一直到最後,張重深深地吸了口氣,“王孟先生一生在精神生產上的多方面的努力,對全民族的貢獻非常的宏大,他將和歷史上各個民族各個時代的偉大的靈魂們,像深空中的羣星一樣,永遠在我們的頭上照耀!”
張重說完之後,朝家屬和來賓們各鞠一躬,隨後又朝着王孟所在深深鞠了一躬。
……
王孟的去世不是小事情,他地位崇高,聲名在外。
當天日報就發佈了王孟先生去世的消息。
很多人也是看到這個消息之後,才知道原來王孟之前一直都在。
這個名字對大家來說實在太久遠了,但是不論是歷史迷,軍事迷還是書迷,都知道有這麼一位的存在。
一時間,網上充斥了哀悼王孟先生的悼詞。
政界的,商界的,娛樂圈的,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都冒了出來。
反而是跟王孟平時走得比較近得幾位,張重和莊語他們卻集體在網上沉默,因爲他們都在現場。
原先央視是要過來做一期專題,想要拍一拍追悼會的,不過卻被王克望他們直接拒絕了。
“有病吧。”
這是張重第一次聽到王克望爆粗口,這樣一個溫文爾雅的人,即便是說了一句不算粗的粗口,也能看得出他心情的壓抑。
之前王克望還強顏歡笑說老爺子這是喜喪,一百多歲的人,能夠安安靜靜地走,沒有太多痛苦,這是一種福報。
但是看看他的紅眼眶,就知道他偷偷抹過多少眼淚。
“我想燒一些書給老爺子,其中有些是你的,可以麼?”追悼會結束的時候,王克望找到張重問道。
張重點頭,“當然可以,需要我做什麼麼?”
“不需要,有你的同意就行了。”
……
回家的路上,芃芃一直都在發呆。
她已經不小了,雖然張重沒有直接跟她說王孟死了,但是看到今天的場面,在看到靈堂的照片,她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等他們回到酒店之後,張重獨自在房間裡面坐着,芃芃跑過來問他,“爸爸,天黑了,人就要休息了麼?”
張重看了眼女兒,不知道她爲什麼突然說這個。
“那天老太爺跟我說的,天黑了人就要休息,休息就是死麼?”
張重將女兒拉到身邊坐下,摸着她的腦袋說,“人總要休息的,有時候休息得短一點,有時候休息得長一點。”
“爸爸,我今晚想跟許老師一起睡,可以麼?”
“可以啊,不過你要問許老師願不願意。”
“那我一會兒去問問她,爸爸,你別難過了,好麼?”
張重看着女兒,擠出一個奇怪的笑容,“我看上去很難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