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叢羊肚菌足有大半斤,吃一頓是足夠了。
程赫說道:“心心,差不多夠了,咱們回去?”
程心心來了勁,嘟着嘴說道:“不行,咱們還要採一些。晚上也要吃。”
算了,依她吧,就當出來逛風景了。程赫對着女兒,一向沒有什麼脾氣。
只是再往前走着,一直都沒有碰到什麼蘑菇了。他早就知道,現在並不是採蘑菇的季節。
就在他們想打道回府的時候,程赫聽到了陣陣嘩嘩的水流聲。
他心裡一喜,頓時往水流的地方而去,程心心以爲發現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趕緊跟上,大黃狗拿破崙搖着尾巴跟在後面。
不遠處,一道兩米來高的小型瀑布嘩嘩流着,底下是一個深潭。
其實也不算是瀑布,上面是一個小型的水坑而已,有時候雨天積滿了水,纔會往下而流,流到下面進了潭裡。這樣的景象並不是天天都有的。
但今天正好有。
依程赫小時候在山裡生活的那點子經驗,他知道,魚非常喜歡逆流而上,遇到這種小型瀑布激流時,一條條能衝出水面來,幻想着能衝過瀑布。
小時候不知道原因,但掌握了這規律後,他經常拿着簍子,找這種可能出現小瀑布的地方,然後什麼都不用幹,直接拿簍子舀就行了。
那時候魚多,簍子都裝不下,裝滿了也提不動。而且單條個頭也大,幾乎還按不住。
現在魚少了,程赫想去碰碰運氣,也想去再回味一下,小時候用簍子裝魚的感覺。
小時候沒什麼娛樂,能這樣弄點魚回去,晚上有了菜吃,那種成就感,是無法形容的。
程赫來了孩子心性,在前面走得很急,程心心都追不上。
到了岩石邊上,探着頭往下看,瀑布直接落入深潭,底下白花花的一片水沫,估計可能會有魚。
他讓女兒站遠一點,免得她掉下去,這條瀑布說短不短,也有近兩米高呢。
心裡一陣興奮,他把裝了蘑菇的竹簍騰出來,脫了鞋子,光着腳走下了岩石。
程心心好奇的看着他。
2米來高的岩石坡非常陡,不太好往下走,尤其是岩石被水衝溼後,很滑,程赫下得非常小心。
但是他一隻手拿着竹簍,也很難保持平衡。
雖然萬般小心了,但下到一個很大的岩石時,他還是一腳踏空了。下一個岩石塊滾了一下,掉了出來,他的腳也隨着岩石的鬆動而沒有了着力點。
一時間他整個人急速下墜,腦子都慌了神。
他別的都不怕,就怕女兒嚇到了,也跟着跑下來。
還沒等他後悔來水潭,他的身體卻已經做出了應急反應——滑下來的一霎那,他深吸了一口氣,人就那麼漂浮起來了。
好險好險!
他頓時鬆了一口氣。體內那金星,真是個好東西啊!
既然身體又飄浮了起來,這就好辦了。
他輕輕往下踩着,緩緩落下去,快到水面時,他還可以輕輕蹲着,腳都不用打溼。
水潭裡有好幾條魚在歡騰着,爭相擠到被瀑布衝擊的地方,一條條躍躍欲試的往上跳着,跟小時候見到的一模一樣。
只是魚少了很多。
而且個頭也小了不少。
於是程赫有些懷疑,是不是小時候因爲自己個子小,才覺得那魚格外的大?
那時候碰到的魚,經常大得他都抱不住,整條抱着的時候,魚掙扎得他都快站不穩。但是制服了一條大魚,能感覺自己就是個戰無不勝的英雄。
唉,真懷念小時候的感覺啊!
瀑布濺出來的水花很涼,滴滴撲打在臉上,很舒服。
他不再傷春悲秋,竹簍拿在手上就往水裡舀去。
這一舀下去,可謂快準狠,他幾乎使上了全力。現在他的力氣,可不能跟小時候同日而語,尤其是有了金星後,力氣更是比以前大了一倍不止。
竹簍撈上來,還是很可觀的,裡面有大小七八條魚。
大的估計有五六斤,小的只有巴掌大,好幾種魚,都活蹦亂跳的。
雖然收穫頗豐,讓人滿意,但到底沒有了小時候那種興奮、與歡喜到快要笑瘋的感覺。
程赫搖搖頭,可能真是那段純真時光一過,就不可能再回來了。
竹簍裡有一條極罕見的魚,名叫赤尾,通體雪白,紅嘴黃鰭,非常漂亮,看個頭約莫間有四斤多。
還有一條叫清波,這都是山村裡的叫法,程赫還真叫不上學名,反正不是市面常見的鯽魚、草魚那些了。
留下了三條最大的,其餘小的都扔回了潭裡,讓它們繼續生長吧。
像這種純正野生的魚,不那麼多了,得留點種。
三條魚提上去,程心心看得心花怒放。她大概覺得爸爸太厲害了,就沒有他幹不成的事。
小丫頭天真的問道:“爸爸,爲什麼有水流的地方,就會有魚呢?”
真是什麼都瞞不了她,她可看見了,爸爸聽到這邊有水,就立即往這邊跑的。
程赫扶額,這該怎麼回答?
不是他不知道答案,而是答案很長,他要怎麼用最淺顯的語言,來解釋給女兒聽呢?
其實魚非常喜歡逆流而上,順流而下對於魚來說,雖然不費勁,但是,卻很不容易掌控游泳的方向。一旦無法掌握好方向,就有可能被衝往危險的地方。
對於逆流而上的魚來說,游泳的速度就比較慢了,游泳的方向也很容易控制,不必擔心會被衝往別處。
還有,魚喜歡吃水中的浮游生物。在水順流而下的時候,浮游生物就會順着水往下流,如果魚逆水遊,就很容易吃到更多的浮游生物。
另外,逆水遊對於魚類的呼吸也有一定的作用。
魚用腮呼吸,只有水經過腮的時候,氧氣才能被魚呼吸到。逆水遊時水經過魚鰓的速度比較快,所以有些魚爲了呼吸,也會逆水遊。
程赫非常頭痛,要怎麼把這麼多東西,用最簡單的語言來說給女兒聽呢?
小孩子家家的,能不能不要問那麼多爲什麼?
程赫一邊用草把魚系起來,一邊試着儘量給她解釋着,到了快回到村口上的時候,總算大概是講完了。
但是他知道,女兒根本完全不懂。但就算是這樣,他也不能敷衍她,隨便拉扯着別的給她聽。
他知道,她可能記不住答案,但會記住爸爸與她交談的感覺。她也會知道,爸爸是什麼都會跟她說的,會很看重她。
能記住這些,那就夠了。至於書面上的知識,等她將來上學了,老師會再教給她。
到了回村的路口,程赫發現溫青松一個人在坡子邊晃盪着。
今天是星期一啊,他爲什麼不去上學?
程赫大聲招呼道:“青松,過來。”
溫青松遠遠地看着他,猶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走了過來。
到了近前,他也不說話,就那麼擡着眼睛看着,眼神裡帶着些許防備。
沒有大人管的孩子,大概都是這樣。
“這條給你,拿回去做給爺爺吃吧。”程赫提了一條魚遞給他。他留下三條,就想着給他家留一條的,另一條給程實家。
想了想,他又把手縮了回來:“算了,別給你了,一會兒你和你爺爺直接去我家吃中飯得了。”
一個是十歲的孩子,一個是90多歲的老人家,讓誰做飯合適?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