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赫內心還是有些高興的,小舅子那聲“姐夫”,至少代表着沒把自己當外人看。
看着白行俊牽着程心心往一邊走去,白啓明也指着另外一邊,對着程赫說道:“我們往那邊走走吧。”
程赫看着白倩。
白啓明又說道:“她剛剛沒有吃飯,一會兒要去吃藥和打針,然後是針炙按摩物理治療,有人照顧她,你看着她也沒有用。”
程赫默然,他的心還是很疼。但是他知道,幸好自己來的時機還不晚,至少還有救好她的可能。
她父親有話要說,正好自己也有話要問,那就先把該說的話說完吧。
他走過去,半蹲下來,在她手上握了握,說道:“我和你爸……岳父一起出去走走,很快就回來看你。”
儘管對白啓明沒有多少好感,但是他是晚輩,還是很認真的稱呼了一聲。
這是人基本的禮數。
白倩看着他,沙啞的“嗯”了一聲。
白啓明沒有計較程赫的稱呼這些,也沒有插話,率先走在前面,往一邊走去。
程赫也很快跟上了,一起向別墅外面的小徑走去。
山頂別墅的院子面積不小,又是在京城這樣的地方。這裡的價值,真是要突破人們的想象了。
不過,程赫也是見過錢的人,倒是很淡定。
白啓明走在前面,一直沉默着,似乎在醞釀着怎麼開口。
程赫也沒有催,就這麼慢着他半步走着,等待他先說話。
終於,白啓明說話了:“小程,你不能帶小倩走。她不能跟你走。”
“爲什麼?”
“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她現在身體很不好,我們這裡給她請了最好的醫生,每天都在按時檢查她的身體,能儘量延長她的……”
延長她的壽命。
但是一個當父親的人說着自己的孩子,這話讓他很難說出。
“您放心吧,她跟着我也沒事的,我會照顧好她。”程赫說道。
白啓明沒有說話了,皺着眉頭,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程赫想問他,有關於徐元光的事情,爲什麼那傢伙會去做程心心和白倩的dna?
這麼大的事情,他必須要問清楚。
正打算開口問,白啓明又說話了:“你不能帶小倩走。”
還是那句話。
白行俊牽着程心心,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了出來,說道:“姐夫,你別聽我爸的,你明天就帶我姐走吧,趁她……”
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趁她現在還能說話,狀態還算比較好,讓她去自己想去的地方,過她想過的生活。免得將來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此時程心心還被他牽着,她只一隻手拿着一塊棒棒糖吮着。聽到他叫自己爸爸“姐夫”,她覺得好奇怪啊,那不是爸爸嗎?
她疑惑的擡頭,看看這個新舅舅。
算了,她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而是歡快的跑向爸爸,一邊跑一邊奶聲叫着,程赫半蹲下去接住了她,將她抱了起來。
天晚倦鳥都要歸巢,而爸爸這裡顯然就是程心心的巢。
白啓明聽到兒子的聲音,回過頭衝着兒子吼道:“你知道個屁!公司裡現在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你知道那個瘋子還能做出什麼來嗎?”
白行俊絲毫不慫的吼回去:“那又怎麼樣?還不是你們上一輩的人引狼入室造成的,憑什麼要姐姐受罪?她都幾年沒看到自己孩子了?她不是你的女兒嗎?你的心不是肉長的?”
這句話,他擱在心裡大概幾年了,今天說了出來,心裡很痛快。
程赫一臉懵逼的看着這對父子。
他們平時都是這麼說話的嗎?這小舅子很有個性啊。
老實說,他對這一家人不是很瞭解,以前白倩跟他在一起時,說過一次“我沒有家人”,後面他就沒有問過。
他還是從趙思在那裡知道,白倩還有父親和弟弟,還給了他父親的電話號碼給他。
所以,現在這兩父子在說什麼,他基本上不太明白。
他其實還想問,那個想害自己的人,爲什麼會有白倩的dna。不過,現在似乎不是問話的時機。
白行俊又看向了程赫,語氣很堅定地說道:“姐夫,你明天就帶我姐姐走。”
白啓明氣得拿手指着兒子,氣得手都抖了,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軟了,把手放了下來,無力的說道:“你以爲我想啊!”
白行俊也收回了剛纔的氣勢,他聲音放軟的說道:“爸,公司的事情,你就別管了,反正你也不擅長,大不了咱們家退出,還不行嗎?姐姐都這樣了,你於心何忍?”
白啓明神色越見萎靡,一點氣勢都沒有了。他看向遠處的夕陽,眉頭緊皺,神情蕭索。
程赫見這小舅子說話似乎還挺有條理,沒把他當孩子看,問道:“你們是在說什麼?”
白行俊看了父親一眼,也沒打算瞞着程赫了,說道:“姐夫,我們家吧,事情說起來有點複雜,都是些狗屁倒竈的事情……”
白家在明珠市,算是一個家族式企業,早些年從一間小商鋪開始奮鬥,後來生意越做越大,涉足的行業也越來越多。
白家人不少,白啓明那輩幾兄弟,各有負責的領域,比如有的負責開發,有的負責招商等等。
與幾位叔伯和兄弟比起來,白啓明沒有什麼商業天賦,就管理一下後勤而已。
小企業的發家之路,幾乎都是這樣的模式。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白家的產業也隨之越做越大,整個南方都頗有名氣。
幾年前,白家遇到了一個機遇,一個可以把公司的業務範圍擴大一倍的機遇。爲了巴結那個財團的人,締結一個穩固的商業關係,主管事業部的白家老大建議聯姻。
那時候適合聯姻年齡的,只有白倩。
聽到這個消息,白倩跟家裡抗爭,她一個花樣年華的青春少女,爲什麼要聽家族的安排,隨便把自己嫁出去?
可是當時白家面臨的機遇太大,人人都對機遇無法拒絕,她的抗爭簡直成了家族的叛徒行爲。
白倩一個人出走,去外面旅遊散心去了。過不久她給家裡打電話來,說她找了份工作,可以養活自己,不會替家族隨便嫁人。
然而家裡給她的回答,是已經替她訂下了婚事。懦弱的父親完全沒有幫她爭取。
所以,她氣得沒有回去過年,程赫問她家人的事情,她很不高興的說了“沒有家人”的話。
那在當時是氣話,但是後來她也沒有心思糾正。
白行俊說完這些,又跟父親白啓明說道:“爸,咱們家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一定要犧牲家裡的女人嗎?現在就稍稍替姐姐想一下,行不行?”
白啓明深皺着眉頭,黯然說道:“孩子,三年前,你姐姐一回來就先提出解除聯姻,姓徐的氣得已經毀了咱們的一個子品牌,隨時還能有其它動作,他就是個瘋子,眼下這個關鍵時候,咱們怎麼能再生事端呢?”
“什麼叫我姐姐先提出解除聯姻?聯姻是誰提出的?是我姐姐自己嗎?我姐姐同意聯姻了嗎?現在什麼都推到她頭上!爸,你不能再這樣了。白家的生意重要,你女兒就不重要了嗎?她現在已經什麼樣了?”白行俊連珠炮似的說道。
白啓明不說話了,深皺着眉頭,緊閉眼睛,一臉痛心。
他一向是這樣,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是這樣一臉深沉,彷彿滿腹無奈一般。然而白行俊當了他十八年的兒子,知道他這樣於事情一點用處也沒有。
他父親一向沒本事,只安排管一些後勤方面的事情,於白家的生意,沒有多大的功勞,而分到的好處又不比別人少多少。所以受到其餘伯父或者叔爺們指責的時候,一般都很少出聲。
他越是這樣,別人越當他好欺負,對他做個什麼樣的安排,都當是天經地義一般。
白行俊深深覺得,現在自己大了,這個家要靠他這個男人才行。他要盡他最大的努力,讓姐姐的餘生能過得稍微好一些。
以前發生事情的時候,他還小,管不了。但是他已經這麼大了,父親指望不上,他就自己強硬點。
他看向程赫,再次說道:“姐夫,你明天就把我姐帶走吧。讓她四處去看看,和心心多相處,她怪想她的……”
說到最後,他鼻子有些酸酸的。姐姐跟她的孩子,分開的時間可不短了。
而聽到這裡,程赫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整理出來了。
果然跟那個姓徐的有關係。
白倩離開自己回去後,要與徐元光解除聯姻關係,這就把那傢伙惹怒了,不但對付了白家,甚至還費盡心思去整自已,想得到自己的青玉峰。
怪不得那傢伙還拿出了貓和老鼠的比方,他一直認爲他是貓呢。
據程赫猜測,白倩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提起自己過,所以白家和徐元光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他還難得的過了幾年平靜的生活。
大概直到偶然有一次,徐元光看到程心心以後,覺得長得很像,然後就去檢測了dna,知道白倩其實已經跟別人生孩子了,於是憤怒之下,就開始計劃報復自己。
以徐元光的能量,想除掉一個區區山民,自認不在話下,所以把報復的時間拖長,來個鈍刀子割肉、凌遲什麼的,他想讓這個區區山民天天生活在悲哀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是他可能沒有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個人再強也是有限的。
程赫沒有跟白家父子說,現在已經有人在調查姓徐的事情。
現在結果還沒有出來,等結果出來後,他們自然就知道了,不會再像現在這樣爲這事發愁。
其實就算劉志誠拿不下徐元光,如今程赫知道了他的身份後,對付他也不在話下。
一開始只是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這才讓他這麼被動。
既然他想問的事情已經知道了,也就沒有再問的必要。他抱着程心心,讓人帶着他去找小倩。
等白家知道徐元光的事情後安下了心,他就帶她回去。他要讓她好起來。
……
此時她正在她的臥室裡注射營養針,順便看會兒電視休息。
現在的她,眼睛能看,耳朵能聽,神智與平時一樣。她甚至可能因爲全身不能動,能有更多的時間來思考,心智可能還更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