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惹事精咬着筆桿子,趴在凳子上,蹲在門口臺階上修改劇本,景姐姐不由心疼,又不是沒桌椅板凳,你這麼坐着不嫌累啊?
一米八六的個子,蹲一個小可愛都能爬上去的凳子上,多憋屈啊。
回到屋裡,看看老太太在摘菜,二小姐幫着,天仙兒在打水,景姐姐衝正在扒蒜的趙姐姐招招手:“來幫我擡張桌子。”
小可愛連忙從沙發上跳下來,人家要幫媽媽。
“要不,寶貝兒坐在桌子上喊加油?”景姐姐別出心裁,要讓小可愛當發令官兒。
小可愛納悶兒至極,還能坐在桌子上喊加油?那不是更重惹嘛?
“纔不要!”小可愛過去,扶着桌子腿,笑呵呵地說,“人家是好孩紙,不能給媽媽添亂!”
景姐姐牙根癢癢,小不點兒,你給媽媽添亂還少嗎?就是你那個女兒奴爹維護着,不然,媽媽不知打你小屁屁多少次啦!
一張桌子,放在屋檐下,惹事精低頭手寫,劇本上開始添加剛纔說到的東西。
很快寫完要點,關蔭擡頭問倆翹二郎腿曬太陽的老頭兒:“還有啥?”
老頭兒說話忒氣人。
老樑頭道:“哎呀,我就是來蹭飯,覺着不說點過意不去,隨口一說,隨口一說。”
老景頭倒是又提了一點:“很明顯,在李雲龍和趙剛的形象刻畫上,寫的的確不錯,甚至一部分官兵的刻畫都不錯,魏和尚這個角色很出彩,張大彪也活靈活現,但在皇室的部隊形象問題上,你是沒有下功夫的。比起別的神劇,你寫的已經很不錯了,但對比李雲龍和趙剛,甚至於張大彪和魏和尚,你對這個皇室過去的副團長的描寫就很不顯功夫,甚至連名字都不給一個,這說不過去。你這是一個圍繞李雲龍寫英雄羣相譜的劇本,不是寫李雲龍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如何戰無不勝,你是要寫一個互相彌補性格缺陷,形成一個軍事團隊,近乎完美的軍事團隊的羣相譜,少了這個接受過良好軍事教育,對國家忠誠,但同時也存在對羣衆的力量認識不足,對戰爭有不到位,尤其對持久戰的認識不到位的缺點的人物形象,這支軍隊的形象就是不完整,甚至不符合歷史事實的。”
關蔭點頭,這一點他承認。
比起印象深刻的李雲龍和趙剛,形象栩栩如生的張大彪和魏和尚,他加入的這個時空的元素,的確存在着形象單薄,人物臉譜化的問題。
這是筆力的問題,不能說他態度不端正,認識不到位,也不能說他筆力太差,但比起經典的形象,他塑造的形象,的確存在老景頭說的問題。
這得繼續鑽研。
不過,對這一點,關蔭有深刻的認知,他知道自己要創造一個形象飽滿,融入劇本,甚至融入那個時代的新形象,甚至新的羣體形象,那不是一蹴而就,而是要他用心打磨,用大量時間,基於各種歷史形象,完美地塑造出來的。
“這是一個大綱,對這個人物,我現在還在找歷史原型,沒有歷史原型,這樣融入那個時代,至少融入這個劇本的人物就是空中樓閣,我寫的飄,觀衆看着也齣戲。”關蔭先承認缺點,然後表態,“放心,不能讓這個人物成爲一個無足輕重的配角。”
《亮劍》劇本,不可能只有二三十集就完成,要加入的形象有不少。
老樑頭就說:“另外,楚雲飛這個形象,也不符合歷史事實,必須承認,一批接受過良好教育,尤其軍事教育的軍官,哪怕在對面,那也是不少的,如果在對面的部隊中只出現了一個楚雲飛,那是頂不住南方戰場上,甚至晉西北戰場上倭寇的鐵蹄的,必須承認他們在正面戰場上的作用,但也不用誇大。這個問題很重要,一個楚雲飛遠遠不夠,晉西北,我軍有鐵三角,老西兒也有幾個過得去的,甚至優秀的手下,你不要把不是我們的人寫的那麼弱,要是那樣,後來的那場戰爭,我們就不會付出那麼多犧牲,你在劇本里也不可能付出李雲龍重傷,甚至錯過南線戰爭的犧牲,我看,對那幫人的描寫,你還是應該再加入一些素材,另外,那邊跟皇室的不可調和的矛盾,也應該有一部分側面描寫,伏擊倭寇將軍觀察團,完全就是一個理論討論的舞臺嘛,爲什麼不加入更精彩的描寫呢?”
關蔭道:“觀衆接受能力。”
“那是你編劇的能力問題,不要認爲觀衆接受能力太低,也不要認爲觀衆接受能力太高,怎麼把理論通過劇本,通過特定場合,特定人物,特定對話通俗地解釋出來,這是你這個編劇要考慮的問題。”老樑頭直言不諱,“你是在偷懶。”
關蔭慚愧至極,他的確有些偷懶。
輕輕鬆鬆搬出經典形象躍然入目的劇本的確輕鬆,甚至不用花費腦細胞就能拿出來,要在這裡頭摳機會,融入新的形象,那需要查大量的資料。
這一點,關蔭是做到了的,但自問做到最好了嗎?
“鞭策啊!”關蔭撓撓頭,從抄到原創,要努力的還有很多,雖然沒飄,可這犯懶,的確是存在的。
老景頭喝口熱茶,道:“先不要着急,劇本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你要實在覺着難以寫進去,可以看看書,查找查找資料,最重要的是,你得了解那段歷史。那是一段波瀾壯闊的歷史,也是許多人的個人利益,甚至羣體理念做出犧牲,乃至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的歷史,要想把角色寫活,首先要把角色的定位落實下來,這個角色是幹什麼的,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發生了這樣那樣的認識方面的變化,最後完成了怎麼樣一個形象,這個道理,放在任何一個書裡頭,電影電視劇裡頭都是不變的規律,你不要把每一個角色當成配角,先分配主角和配角,你把每一個,哪怕是一個一筆帶過的人都當成主角寫,不要怕寫的多了浪費,寫出來,你可以刪繁就簡,但你沒寫出來,只想着完成一個任務,那就成了糊弄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關蔭頓悟了。
不錯,不把每一個人物當主角寫,還怎麼寫出小人物的精氣神兒?
不把每一個小人物,甚至配角小人物的劇情當主角的劇情寫,小人物,小配角,甚至反派,憑什麼給你襯托你的劇本?
“如果寫到劇本里任何一個人物的消失都能引起觀衆的注意甚至現在流行的心疼的地步,這個劇本就是成功的,極其成功的。”關蔭總結,在心裡記住了這麼一句話,“《天誅》的成功,不就是因爲對任何一個人物形象,都捨不得用敷衍的態度對付麼。編劇用了心,演員纔會動情,這個角色纔會鮮活起來,這些角色才能撐起一部精彩的,甚至優秀的影視劇。”
讓這傢伙明白道理不難,響鼓,是不用重錘重重敲打的,提到人家會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