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臺劉臺都知道關蔭的規矩。
所以節目一演完誰也沒留着，人家難得有幾天休息時間你就別拉着去吃吃喝喝。
只是不長眼的人挺多的。
關蔭告辭節目組，剛回到化妝間洗臉有人在外頭等着了。
都說關老師不應酬，我們就不信這個邪。
找你辦事兒肯定沒膽量，給你送錢你總得搭理一下對吧？
這是廣告商。
換句話說是金主爸爸。
路過的幾個工作人員側目而視，你以爲拿着錢就能讓那傢伙奉陪？
不看看今晚來惹的什麼事兒。
“怕的就是這人又出去惹事兒，咱們這產品可不能在代言人身上出差錯，要走出國門的！”幾個老闆也沒辦法。
不找吧，銷量上不去。
找吧，答應不答應還是兩說可就是答應那也太惹事了。
咋辦？
有人就想着用合同約束一下。
這……
那可是工部侍郎，專門管你們這些人的！
關蔭擦乾淨臉，口袋裡掏出一盒面霜往臉上抹點兒。
“你現在終於肯用面霜了？”化妝師都覺着應該熱淚盈眶下。
關蔭無奈道：“吃這碗飯就得遵守些規矩，接下來，我很可能要演的是個奶油小生，臉上不白淨點說不過去。”
啊？
《兵臨城下》有你的戲？
“那不算，那個是完全讓他們自己人演的，而且短時間內不會開拍，那邊要求有些得寸進尺，過幾天先拍《高山下的花環》。”關蔭不介意讓人知道劇組內部矛盾，尤其是國際合作劇組。
沒點矛盾纔不叫正常呢。
化妝師點頭：“那幫玩意兒素來有桀驁不馴的說法肯定會鬧點事情。”
那又那麼簡單，利益分配的問題……
“你用這個牌子的，便宜點，但好用，增白效果好，中藥成分多，而且是純國產的，你用的這個有島南投資呢，化工原料特別多，而且這個不能給小孩用，我估計你是因爲味道好聞才選的。”化妝師批評，“天后也太不研究這些了，你不研究行，她們沒點研究不像話，演員保護一下這張臉應該的。”
是嗎？
關蔭看看牌子，還真是國產的。
他就對百雀羚之類的有印象，但現在好點的價格也比較貴。
“卸妝這麼快？”外頭進來個副臺長，進來就把門反鎖了，叮囑道，“關老師等下可要快點離開啊，外頭好幾個廣告商等着呢，其它的都好說，但在央視經常中標的兩個，我們也沒法說太多，那廣告不能接。”
嗯？
不能接的廣告你們爲啥給他們中標啊？
“不是說不好，產品質量很過硬，但那企業太狗，人家還想着用合同約束你呢。”副臺長請示，“今晚的節目，造成的影響肯定很大，央視接下來怎麼做？”
他不敢拐彎抹角，問直接得到的指示也會比較明確。
關蔭道：“你是管這個的，應該有體會，現在的歌壇影壇，好像那幫流量明星又捲土重來了，這是個錯覺。”
啊？
副臺長奇道：“我是覺着那些流量明星背後的娛樂資本又重新擡頭了。”
這看法就很符合本質，但這也是個錯覺。
“瀕死反撲呢。”關蔭指示道，“他們越反撲，越說明我們做的對對吧？方向性的不要調整，怎麼優化細節你們個個那都是人才，有的是辦法，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對文化報導再限制點，這一塊佔據太多資源，應該有計劃地逐步地把不必要的文化尤其娛樂報導精簡掉一半，央視都把娛樂新聞當頭等大事了哪個衛視還不煽風點火？”
這是說中南衛視呢吧？
副臺長喜形於色：“我們也想着要警告一下那。”
“那倒不用，央視是船大難掉頭，中南衛視要調整很簡單，三十年前他們是怎麼吃新聞新視角的流量，現在也應該有去娛樂化摒棄娛樂至死理念的覺悟，如果他們不努力，那就讓他們完蛋吧，你們伸手過長反而容易給他們造成我們很重視他們的錯覺，給他們一點時間讓他們選擇是死是活。”關蔭也很久沒和那邊聯繫了。
胡臺現在很痛苦，調工作沒辦成只好在臺長位子上再待着。
可他感覺支持自己的人已經撤退了，現在做很多工作都不如以前得心應手了。
尤其在要流量還是要內容的爭執上他顯得有些左右不了局面的尷尬了。
爲了壓倒性吞併另一方，這兩個方面用的手段都有些太過頭了。
甚至有人拉着央視的流量給自己增添助力呢。
副臺長見狀，也就打消了趁機告一狀的打算。
他是打算對有些人下黑手抓的。
你是央視的工作人員，怎麼把中南衛視的工作拿過來做呢？
甚至有些人考慮利益也是首先從中南衛視出發。
這是有人想調到那邊去趁機撈錢搞事。
可副臺長沒想到，關蔭卻給他提了一個問題。
關蔭問：“你們著名的主持人，前幾年一個毫無道德，被開除了，隨後爆出施暴案，又一個被雪藏了，你認爲你們現在出了什麼問題？”
副臺長下意識地想回避這個大問題。
禮部曾明文要求他們對這兩個事情做出解釋，拖到現在也沒給。
這下好，侍郎親自來問了。
可是……
“嗯？”副臺長突然心頭一凜。
這不是隨便一問吧？劍指目標是？
“你們現在有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就是思想道德教育下滑極其嚴重，從你們的臺長到工作人員，一個個早就忘了央視的本質是什麼，自覺高人一等，一直目中無人，表現在工作上，首先就在於聽不得批評，實在躲不過的批評，嘴上答應了，背後根本不當回事。第二，你們現在很善於打造明星主持人，也就是包裝。這是可以的。”關蔭道。
副臺長愕然，可以你還說？
“但你們自由過了頭，既然打造著名主持人，明星節目主持人，作爲央視你應該更加重視思想道德建設，可事實上你們在倒退，現在，你們都不講培養了，講包裝，講打造，這些被你們和自身打造出來的包裝明星，工作上，只要沒念錯字就是優秀，只要人設受歡迎就是成功，私底下，你們壓根不關注這些人的道德，從吃水忘了挖井人，到施暴，無一不體現出你們在思想建設上的無能，這是你們的鍋，你不背也得背，我希望，對這件事不要讓我說第二次，賈臺劉檯面前我經常忘了提這件事，你要轉告下，例會上，我希望你們認真落實這個事情，你們不落實，那就要換人，誰還想調到什麼衛視去當土皇帝，你別想，我要收拾你，你至少得進去。”關蔭道。
副臺長擦把汗，知道這是最後通牒了。
“好的一點是你今天來了，今天你要不來，過幾天我們幾個就過來了，那時候，就不是敦促這麼簡單了，那是要你們完蛋。”關蔭道，“不要有怨言，你們要是有怨言，禮部就比較爲難了，換吧，都是老熟人；不換吧，你們太無能。索性，乾脆抓進去，眼不見心不煩，換一批，過幾天也就看順眼對吧，你得要理解，不要對抗。”
越是和顏悅色，副臺長越害怕。
他不由想到在那個施暴案的問題上，他還說過培養一個人纔不容易之類的屁話。
這些已經被禮部三巨頭知道了對吧？
當然。
關蔭今天說，就證明他已經起了殺心。
當然了，他也知道這些問題背後還有更深層次的問題。
“央視生病了，現在看來還特別嚴重，其嚴重性表現在，第一忘了自己的本質，忘了爲人民服務，第二就是紀律性極差，得過且過瀰漫在整個工作環境之中，包庇縱容，動輒以人才難得爲藉口，實在頂不住了才輕輕拿起輕輕放下表示處理過，這個問題本質就在於，從上到下對加強思想道德建設的忽視和輕慢態度，認爲，我都天下第一臺，我都這麼高的地位了，你還敢讓我加強思想道德建設？我還需要學？這是極其錯誤的想法，也是特別嚴重的錯誤的行爲嘛，你們還是要注意一下。”關蔭沒把話說的太嚴厲。
太嚴厲，他們必然折騰出一番花樣來。
很具有迷惑性。
乾脆，讓他們如沐春風然後狠一刀砍去。
化妝師躡手躡腳離開房間，有些話她不敢聽也不想聽。
要不然，不給朋友傳達吧不仗義。
可你要把這話提前透露出去你那工作還想要不啊？
“關老師……”外頭幾個廠商連忙詢問。
化妝師擺手：“正在談工作呢。”
一廠商惱道：“他還能有什麼工作……”
“他是禮部侍郎，工部侍郎，教委少卿，你說他能有什麼工作？”化妝師怒道，“談的就是你們這些花高價打廣告的東西，你說這事兒大不大？”
幾個廣告商驚了。
不能！
於是，三五個人竟門都沒敲直接闖了進去。
副臺長：“……”
我算是明白爲啥有人把這些人叫土鱉了，這也是你們能強闖的地方嗎？
“關老師，我認爲打廣告的事情……”幾個廣告商上當了。
關蔭沒理會，繼續跟副臺長說：“思想一滑坡，你能不出問題嗎？就跟人的身體是一個道理的，你平時不鍛鍊，免疫力太低……”
“關老師！”幾個廣告商提高了音量。
我們可是央視的金主兒啊！
關蔭看了一眼又說：“抵禦病毒的能力就差……”
“我們……”那幾個當即湊了過來。
越聽這番話越覺着是在說他們。
關蔭嘆了口氣，站起來搖搖頭揹着手直接走了。
你們看着辦吧。
副臺長腦子再笨也反應過來了，這是有些要細說的話沒機會說了啊。
“你們啊，”副臺長拍拍幾個錯愕又震怒的廣告商的肩膀，“你整死我們，對你們有啥好處呢？”
他知道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