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葉道人接着說道:“十年之間,當初的孤兒已然長大,而逐葉師兄他也算是小有所成,就乾脆把那孤兒收做了徒弟,打算親自去教他。”
“這麼說起來,逐葉師兄他還是我們這幾人當中最先收徒的。”
“那孩子根骨極佳,在逐葉師兄收他之前,就已經步入了氣充百骸的境界。如此資質,門中的許多長老供奉都是搶着要收他做徒弟,可他念及逐葉師兄對他的養育之恩,索性誰也不拜,只拜逐葉師兄一人。”
“逐葉師兄那時也纔剛剛邁過氣充百骸的坎兒,進入煉氣化神境,所以倆人亦師亦友,經常互相交流修道心得。”
“說是師徒,在當時看來,倒更像是年長一些的師兄在照顧稍顯年幼的師弟。”
當年也纔剛剛十幾歲的段水流聽飛葉道人說出這一段往事,自然是聽得心馳神往,更是有種衝動,想要親眼去見見那個飛葉道人口中的修道奇才。
“五年,”飛葉道人聲音有些顫,“只用了五年,他就將氣充百骸境給修得了圓滿,追上了還是煉氣化神境的逐葉師兄。”
段水流聽得倒吸一口涼氣。
五年?五年就能修煉到煉氣化神境?世間還真有這等奇才?
“當時得知了這個消息,百花門滿門震驚,幾乎沒人敢相信。待得我師父他老人家親自確認無誤後,門中諸人都是驚恐莫名。”
“驚的是此子實爲絕世奇才,恐的是其妖孽太甚。”
段水流輕輕重複着飛葉道人後面的這句話,面露疑惑。
飛葉道人自然知道段水流爲何疑惑,就說道:“傳說天地初開之際,四方靈氣濃郁充盈,化而爲獸。此類獸名爲靈獸,以四靈爲首。”
“又因戾氣深惡,也化而爲獸。此類獸爲惡獸,以四凶爲首。”
“其後又有諸多獸類得天地所鍾,獲許多之能,不歸靈獸,不歸惡獸,謂之畏獸。”
“後有女媧氏造人,於是世間纔有‘人’,謂之萬獸之靈。”
“無論靈獸、惡獸、畏獸,其所能皆乃是先天所得,故而有限。”
“‘人’則不同,先天雖靈氣稀薄,卻可依靠後天修煉,進而得到無上法力。莫說強過天地諸獸,就是比之上古仙人,也不遜色分毫。”
“所以有靈智早開的獸類借用種種詭異法門,捨棄獸體,化身爲人,只爲能修得無上法力,跳出三界之外,再不爲世間因果所束縛。”
“這類化爲人的獸,因自身天賦極佳,所以比尋常人類修行起來要順風順水的多。”
起先段水流還不明白飛葉道人爲何要與自己說這些神話中的事,可聽到最後,終於是明白了飛葉道人的用意,驚訝問道:“那個當年的孤兒是化爲人的獸?”
飛葉道人輕輕點了點頭。
這下段水流目瞪口呆,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麼一回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百花門哪裡能容得一隻上山偷師的‘獸’繼續堂而皇之的拜師學藝,於是我師父,也就是當年的掌門,與門中長老一併決定,要將當年的孤兒斬殺在山門處,以正門規。”
“可逐葉師兄哪裡捨得,他晝夜跪在山門處,不停的磕頭求情。奈何我師父已經打定了主意,決定當晚就要動手。”
“沒等門派中的長老們動手,他就動手了。”
段水流自然知道飛葉道人口中的“他”,說的肯定就是當年的那個孤兒了。
“應該是逐葉師兄偷偷向他透露的,所以要動手的那晚,他自然不甘就此束手待斃,於是從後山殺到了山門處,仗着一身修爲,竟然無人能敵。”
“在山門處,他遇見了還跪在地上爲他求情的逐葉師兄。”
“當時我並不在場,所以不知道詳細的情況,可是最後,他倆終於動手。相鬥了幾個回合,他一劍把逐葉師兄的劍給挑飛了,然後奪門而逃。”
“門派中的長輩們起先因爲自恃身份,以爲自己召喚他過來受死,他就得洗乾淨脖子等死。可後來他揚長而去,那些長輩也已經追之不及,就把怒火統統發泄了在了逐葉師兄的身上。”
“自那以後,逐葉師兄就再也不提收徒之事,爲人也變得剛戾刻板。而當時主事的幾位,認爲這件事實在是丟盡了百花門的臉面,就下嚴令不允許任何人再提起,所以這事就慢慢的淡了,現在也沒什麼人知道了。”
段水流咂咂嘴,沒想到這區區一張泛黃的賬簿殘頁裡竟然隱藏着如此驚心動魄的一段往事。
“後來呢?那人叫什麼?最後又去了哪?”
面對着段水流連珠炮一般的發問,飛葉道人只是搖着頭,一字未吐。
“轟隆!”
一聲驚雷,把段水流的思緒從過去拉回了現在。
雨依然在下,已經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地面上的阿蠻、姜炎、百靈統統躲在了板栗的身邊,而板栗則是用自己的御火奇術升起了一道薄薄的火焰屏障,藉此遮擋漫天的雨水。
緊緊握住斷水劍,段水流的眼光死死的盯着身前。
雖然看不見吳昊天的身形,但是段水流深知吳昊天就在那一片雨幕中藏着,不爲別的,就爲等時機成熟,一劍把自己擊敗。
凝神靜氣,段水流讓渾身的肌肉都處在緊繃的狀態,體內靈氣更是奔涌不休,不停的向斷水劍上灌注。他也在等,在等吳昊天出劍的那一剎那擊敗對方。
最強之處,往往也就是弱點所在。
段水流等的就是吳昊天露出劍尖的那一刻,因爲那一刻,就是吳昊天露出破綻的那一刻。
兩人的實力實在是太相近了,從交手到現在二人都沒在對方手裡討得什麼好,所以他倆都在等這一劍,等這傾力一劍,一劍決勝負。
雨聲漸大。
阿蠻的脖子都仰的酸了,乾脆不再去看段水流。等他一低下頭,才發現不止是他,姜炎、百靈也在一旁揉着發酸的脖子,叫苦不休。
地面上的積水被板栗結成一圈的火焰屏障擋在外面,而頭頂的雨水也被那屏障擋住了,不少的雨水根本流不到側面就被蒸發殆盡,所以自己幾人暫時不需要擔心這場大雨了。
可是再這麼幹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誰知道這雨會下到什麼時候。
而且,阿蠻心中還有個不太妙的想法,萬一段水流敗了呢。
阿蠻其實已經看出來了,段水流面對吳昊天是沒有必勝把握的,不然他現在絕對不會一動不動的立在半空中,連一句話也沒功夫給阿蠻他們交代的。
心口砰砰直跳,阿蠻腦子裡飛速的想着如果待會段水流敗了,自己這三人該如何自保。
自保?
阿蠻搖了搖頭,假如吳昊天擊敗了段水流,自己這三人哪有什麼能力自保,簡直就是案板上的魚肉,還不是由着吳昊天去嗎。
如此看來,現在的情勢當真是危急到了極致,虧得自己三人剛剛還一陣打鬧,以爲危險已經過去了。
想着想着,阿蠻就覺得有人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轉頭看過去,正是百靈。
百靈又拍了兩下阿蠻,露出了一絲微笑,片刻後,才把胳膊收回,轉而擡頭去看段水流。
高空之上。
段水流雖然傲然而立,可他的心神已經疲憊不堪,任誰保持那麼長時間的警惕,恐怕都會對自己的心神造成極大的損耗,再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潮水般的疲倦襲來,段水流再也堅持不住,猛地一陣恍惚。
段水流暗叫一聲糟糕。
果然,四周瞬時風聲呼嘯,直撲正中間的段水流。
雖然段水流立馬就回過神來,可是他已經被吳昊天抓住了破綻。
吳昊天搶先出手,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手段,只見得護住段水流的藍光被擊的不停晃盪閃爍,卻還是看不到吳昊天的身形。
“叮叮噹噹”的聲音響個不停。
段水流落在了下風,雖然他不反擊,只是全力調動靈氣進行防守,可在吳昊天接連不斷的攻勢之中,漸漸感覺到了一絲吃力。
索性把護體藍光催動到極致,段水流心頭一動,作出了決斷。
一霎時,天上好像出現了一個藍色的太陽。
處在光華正中央的段水流把斷水劍橫在胸前,身體因爲極力催動靈氣而顫抖不停。
吳昊天的攻勢爲之一滯,段水流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哈!”
段水流大吼一聲,本來結成一個圓球的靈氣屏障像是從中間爆炸一般,瞬間擴大了無數倍,最後消散在了極遠處。
可是那屏障掃過天空一處的時候,清晰的映出了一個人影。
段水流看也不看,右手持着斷水劍,隔空一劍刺向了那個人影。
本來已經黯淡無光的斷水劍在那一瞬間藍光暴漲,比之剛纔更甚,呼嘯着,“叮”的一聲刺中了那人。
光華漸亮,那被刺中的不是吳昊天又是何人?
只是吳昊天與斷水劍只見還有一物,正是裂風劍。
吳昊天持着裂風劍,咬牙擋住段水流的這驚心一劍。
他總算是明白了,剛剛段水流故作姿態的全力催動靈氣結成圓球,爲的就是在那圓球擴散的剎那通過四散的靈氣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後一劍襲來,這樣就可以扳回他剛剛失神所造成的劣勢。
現在,兩個人是實實在在的拼誰的靈氣深厚,任你吳昊天有何種詭異的身法都派不上用處。